清晨,寂静的深山冒出清脆悦耳的鸟啼,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带走了夜晚的冷意,枯萎的草木上晃荡着露珠,发黄的树叶随着微风缓缓掉落。
“不要跟着我!”森林里,短发的少年再次恶狠狠地发出警告,接着寻找过冬的山洞以便遮风挡雨。
附近的动物们已经从躲在草丛里,变成了探出头盯着。它们不知道“会动的大型物体”到底要干什么,这和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样,既不伤害它们也不采摘果实,就在那把它们吵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
松鼠们忍无可忍,一个个开始用囤积的果核砸向被团雀筑巢的少年,依靠本能在欺软怕硬。
吃的都给你们了,快离开吧!
“唔!”人偶捡起了从他头上掉下来的果核,抬起头往树上瞧了瞧。他像是学到了一些什么,往国崩那跑了过去。
“我不要,别把垃圾递给我。”国崩挥手打落了人偶递给他的东西,一脸嫌弃。
人偶从地面捡回,继续把不知被谁啃掉的果核往国崩怀里塞。
“你是听不懂吗?我不要!”话音刚落,国崩醒悟了过来。这几天他说的话不过是白费力气,人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离开,也不知道那是咒骂。但他一点都不想和之前的自己接触,更别提教他。
曾今的自己那炽热又真挚的发光般双眼,让如今的他像在被火烤,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的过去。
不能解决人偶,那就解决...
国崩盯着眼前这个满脸泥土,一身破烂的脏小孩,接过了果核往松鼠那砸去。
“咻——!”动物们被吓得四处乱窜。
国崩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准备再和人偶耗下去了,既然无法交流那只能将他甩掉。他随手采了根草递过去,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对方的回礼,懵懂的人偶便在草地上摸索新的东西。
如愿以偿的他转身离开了此地。
曾今的自己就算再怎么蠢,等发现他不见了还是会自己离开的吧。
他沿着河流继续寻找目的地,当处理好居住所后,日子已经不知道过去几天了,此时山中的树仅有一两片叶子顽强地附着。
日复一日,国崩站在高处俯瞰逐渐散去生机的森林,嗤笑世间一切。但如今这片光秃秃,空无一物的土地上,他好像在之前遗弃人偶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黑影。
他想甩开浮现的不安,如果这是真的,对方已经待在那片森林不知到底有多久了...而且,居然还在等...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是野猪吧。国崩怀揣又坚信着,却心口不一冲忙地跑着往那个地方赶去。
越靠近那片林地,他越不能说服自己,寂静无声的四周阐明了这天气下不会有动物生活在背对阳光的一角。
不安是正确的,因为对方还站在那片他不告而别时,如今早已干枯的草丛里没有挪动一步。
懵懂的人偶被寒风与暴雨侵蚀了几个月,狼狈不堪却乖巧地待在毫无遮蔽的此处。只为了,仅仅只为了让不告而别的另一人偶,回来时能接过他找到的东西。
为了避开对方的视野,静悄悄踱步的国崩一不小心踩断了脚边的树枝。
“咔嚓!”
静谧的树林中突兀的声响瞬间吸引了人偶的注意力。他扭过头与国崩对视的一瞬,笑容绽开,双眸如星光划过。
下一秒,人偶立马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但是走都走不顺利的他,不一会就被石头绊倒摔在了泥潭里。
愣在原地的国崩呆滞地凝望,对方挣扎地从污泥里爬起,再度扬起笑容跑了过来。明明遭受了他无数的恶意,却依旧用那璀璨得如同紫色宝石的眼睛看向他,如此热诚地看着他。
他蹲了下去,晦涩地注视了好久在他面前再度跌倒的人偶,注视着那双让他倍感灼烧的眼睛,再也无法,无法拒绝有着莫名来历的自己。
国崩接过递来的回礼,将松果放入了的口袋。他决定承担任何的后果,就算是神的恶意也罢,万中无一的奇迹也好。
这是他的选择,他不会后悔的选择。
国崩眸中肆意搅动,他捧起人偶混着泥水的脸颊,对着磕磕绊绊不管如何都要跑向他的人偶说:“这是你的选择,你不能后悔。”
“从此以后,你失去了离开我的可能,我不会给你吞千根针的机会。”
他勾起了人偶的小拇指,做下了单方面的约定。
国崩伸出手决定给对方一个祝福,一个自己无法拥有的祝福:“流浪者,走吧。”
流浪者,他没有故乡,没有亲人,没有目的地,那就不用经历和他一样的,如此凄惨的过去。
流浪者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搭上了对方的手并乖乖跟着。
国崩自然知道,对方只不过是不想落单所以跟在他身后;他自然也知道,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带走曾今的自己。
但这又如何?人偶被他起了名字,从此以后就是他的所有物。
国崩领着流浪者来到了河边,小心翼翼地把对方头上的树枝拿了下来并扯下袖子给他清理脸蛋。
“把眼睛闭上。”国崩让流浪者的脑袋靠在他大腿上,并用手关上了他的眼睑并给对方洗头发。但这头发不知道是经历了一些什么,实在是太难清理了。
国崩叹了口气,他不如一开始就带走,最终还是这个结果。
流浪者好奇脑袋上手指的动静又睁开了眼睛,国崩感受到了视线,命令道:“闭上。”
但下一秒国崩就被还在四肢乱动的流浪者打到了脸,怒意泛起弹了弹对方额头,威胁道:“再不闭上弹你眼睛。”
对方传来透出冷意的色彩丝毫没能让人偶收敛,他对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感到好奇便坐起身来扑倒了国崩,湿漉漉的长发弄湿了他两的衣服。
国崩双眸一沉迅速抓住了流浪者的双手,没轻没重还乱摸!他脱下自己的白色外衣和鞋子,挽起袖子和裤脚,拉着流浪者往河里走:“呵,想玩,我就让你玩个痛快。”
流浪者根本看不出来国崩的想让他迷途知返的意图,他伴随着笑声,用手捞起河水往国崩身上洒。
“嗯?”迎面袭来的河水告诉国崩他又失败了。他开始反击,用衣服兜了一大盆往流浪者身上浇,一脸蔑视。
流浪者脸上写着超级开心,并迅速地学会了这个操作。
国崩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流浪者从洒毛毛雨变成了泼水。
“今天到底还要不要洗了?!” 耐心即将告急的国崩进行了最后一次警告,被他揪住的左手相当安分但落单的右手洒了水过来,答案不言而喻,“行吧,等着!”
国崩禁锢了流浪者的双手后将他压到河岸,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并扯了一块布,把对方的手绑在了一起。他很满意眼前流浪者只能用脚挣扎的场景,勾起了嘴角高高在上地嘲讽:“来,让我看你玩。”
流浪者发现自己无法用双手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笑着往国崩那冲了过去。突然,又被石头绊倒了却拽到了国崩的衣角。
“咚!”水花四溅,他们两同时摔在了河底。
国崩扶着自己的脑袋慢慢坐起,身上全湿的衣服把他彻底激怒。他仰起头看向压着他的人偶,抬起手就准备给对方脑袋一顿暴击。
但此时,时间如静止一般。
流浪者紫色长发覆盖了他两,在太阳的折射下,一根根湿透的发丝不停闪烁。
脸上的水珠滑落延至他的衣襟,纯粹的笑容像是能够照亮一切。
但更夺目的是他那双波光粼粼的蓝紫色的明眸,不带一丝阴霾。
国崩感到与流浪者触碰的地方更为炙热,对方散发的热气像是在将他从寒冷的冰川中融化,将他从永恒的孤独中拽出来。
他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双手抱住了流浪者的脖子,用温柔的笑容将他拖入刺骨的河底,如同带着对方一起坠入深渊。
“等你洗好,我们再继续。同意的话,要说好。”国崩第一次寻求流浪者的回应,也是第一次说出不是威胁的话语,比出口型,“好——”
流浪者从国崩的怀抱中挣开,坐在河里伸着双手,乖巧地示意着。
他双眸一弯,雀跃地上下晃动脑袋:“啾!”
“...”
“呵,哈。”艰难地嘴角上扬,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
国崩解开了捆着他的布缎,接着给他洗头,垂眸神色不变:“是‘好’,而不是‘啾’。”
“不要睁开眼睛,泡沫进去会疼。”
“好!”流浪者闭着眼睛老老实实躺在国崩的大腿上,感受头顶上手指轻柔的抚摸,却偷偷地扯着对方袖子,害怕对方又突然消失。
国崩顿了顿,做出了双方的约定:“我不会再丢下你,你也不能丢下我。”
流浪者蹭了蹭国崩,终于放下了一直缠绕着的忐忑不安:“好!”
好不容易结束后,国崩把黏在他身上的流浪者扯了下来,用布缎绑住他的长发,脱掉了他湿漉漉的里衣,给他穿上了放在河岸上的外套。
流浪者勾了勾国崩的小拇指以示亲昵。国崩紧紧回握,带着一脸嫌弃:“你可真麻烦。”
他只觉得麻烦是一个好词,因为眼前短发的少年说着这句话,握着他的力度却更大了。
“好!”他喜欢自己是个麻烦。
“这是什么自知自明?等会去以后,我们得用火把衣服烤干。”
“好!”
“点头也可以表示同意。”
“好!”
“你到是点头!啧,声音震得难受。”
“好!”
“......你故意的吧。”
流浪者扭头,用懵懂的眼睛证明着自己,用璀璨的笑容告诉着国崩,日子任重道远。
国崩像是泄愤,单手扯了扯对方的脸蛋,带他走向自己的暂住地。
这个阶段的流浪者要比国崩那时的倾奇者更活泼一点并毫不拘谨,后续会解释这边就先不剧透了,不过应该能从流浪者的举动看出来。
毕竟,好意与感谢的人偶学得相当快又充沛着感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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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