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呜。”
老板娘把糖醋排骨放凉一点拌饭,混了汤汁的米饭没有再被崽子嫌弃,它吃得很卖力,浑身上下都在用劲,一股脑把铁饭碗给顶出去,老板娘耐心扶回来。
“上仙,不要一直盯着它看了,都把人家盯得护食了。”
魈撇开头打算暂时离去。
老板娘又笑道:“杏仁豆腐也快做好了,等会吃吧。”
“多谢。”
可杏仁豆腐刚端上来,崽子动作飞快一爪子按上去,嘴巴还在嚼骨头,眼睛死死瞪着杏仁豆腐。
“上仙,这……”
“无妨,都给它吃吧,估计也不够,多煮一些。”
璃月有句古话:能吃是福。
可这么能吃的,反而不太好养。
这话老板娘可不敢说,魈是镇守荻花洲一带的仙人,也是璃月子民心中尊敬的守护者,别说是他养一只小兽了,于情于理,老板娘也得出出力减轻负担。
吃饱了的崽子犯困得厉害,一直在打哈欠,魈一靠近它就炸毛,一说话就翻白眼,几乎是把厌烦二字写在脸上。
比起被人爱戴追捧,反而是这种态度更让魈适应,他漠然点头:“那你就继续跟我耗着吧,方圆百里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逃不脱的,而且你我都是长生种,那个男人撑不到你长大的时候,等你们感情正浓时,他就会最先老去,只剩你孤零零活在世上。”
崽子沉默了,它舔了舔前爪,不情不愿趴下。魈再伸出手去抱的时候,它没再挣扎。
崽子还是偶尔听人话的。
上奥藏山花了点时间,等帝君归来也更花时间,魈就想着让留云借风真君看看情况,谁知不凑巧,那个女人悠闲出游去了。
又到了一日三餐的时候,魈把随身携带的清心摊给崽子,它看都不看一眼,还发出不屑的嗤声,好似植物会让它感到恶心。
“清心用处很大,可做药做菜,营养价值也很高,不要嫌弃。”
“呸!”崽子都口吐人言了,并用屁股对着他。
“好吧,你在此处等着,我去给你猎两只鸟类过来。”
“唧唧唧!”才两只怎么够吃,瞧不起龙是吧!
受到崽子强烈谴责的目光,魈点头:“那我再多抓一只兔子。”
说完他就走了,留崽子一个人待在树下,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它赶紧撒腿跑出去,还以为能逃出生天了,跑的太急,差点直接冲出山崖。
原来他们到了万仞高的山头,陡峭得多看一眼都恐高,下山的路也就只有一条,它不敢走魈走过的路。
想到那个人类还在苦苦等着自己回去,崽子突然就精神起来,这点高度还摔不死它,也就有点小小威慑力而已。
控制不住发抖的腿慢慢迈出去,沿着石壁滑落,崽子还在想着如果自己是成年期,早就可以张开翅膀飞下去了。
“你想去哪里?”
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给崽子吓着了,脚下一滑,身子猛然往下坠落,在它以为自己要摔成猫猫糕的时候,后颈被人一拽提了上去。
魈也不计较崽子的胆大妄为,带到堆起烹饪工具的野营地,自顾自处理猎物。
崽子惊魂未定,腿也软的走不动路,它盯着麻木杀生的少年,忽然听他说:“就算你跳下去也见不到他,你还太小,不能飞也不能跑多久,下面也有很多比你壮实的魔物,它们很乐意用肚子温暖你。”
“唧唧!”居然敢威胁我!
“我没有在威胁你,不过实话实说而已。这里是璃月仙人的居住之所,凡人很少踏足,不仅是因为山高路远,而且只要天一暗下来,很少有人能够活着离开,就算是我,也得花点时间。吃不吃生食?我都处理好了。”
魈把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食物放到幼崽面前,它犹豫了一下,先是嗅嗅味道,再缓慢进食。
魈:“看起来你是第一次吃生食,滋味应该跟煮熟的肉类相差很远,好吃就多吃,我不跟你抢。”
崽子边发出警告声边吃得飞快。
“只不过你吃完了这两只鸟就没得吃了,日落西山,到了黑夜就会有无数危险蠢蠢欲动,我要去清理,没空照顾你。”
没空还敢带我来这里!
崽子发出鼻音表示不屑。
少年慢条斯理擦拭染血的手指,说:“我也有段时间未曾如此平静待着了,你果然是瑞兽,能让我浮躁的心安静下来,耳边也能平静一会。但我还有工作,不能一直享受。”
他又拿出一盘杏仁豆腐,“这是我来时就打包的,还没来得及吃一口……”
崽子突然飞扑过来,连盘子都吃掉。
魈失笑:“好吧,你吃的开心就行。”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低头看到崽子翘着尾巴走过来,爪子施舍一般抓了下他的裤腿。
“抱歉,我是真的没办法陪着你,你在这里等到天亮,我尽早回来。”
“唧!”
“你说一起去?唔……实在太危险了,好吧好吧,别抓我裤子了。”魈用布条把崽子绑在身上,别扭的感觉让他行动受限,又有点羞耻于自己像是第一次带崽的奶爸。
不过也好在崽子没再抵触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今晚要面对的最大祸端竟然是之前好战的男人。
满地倒下的劫匪都已经没有了声息,血泊深入地面形成褐色的地毯,空气满是浓浓的血腥味,吸引了暗处伺机而动的魔物。
没有一个敢上前,它们可能是畏惧魈的存在,也可能是……
“不,不要杀我!”
屋子里的老人已经悄无声息闭上了眼睛,永远都不会再醒来。地上的劫匪砰砰砰磕头求饶,他哆哆嗦嗦望进黑衣男人嗜血癫狂的眼睛,一时间大脑空白,忘了要说什么。
本以为是时运不济被奇怪的人缠上,后来才反应是老天的惩罚,让他接二连三遇见这个男人。
他不会听一句求饶,出手干脆又利落,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个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故意只留了吓破胆的头目,低头用衣袖擦拭剑刃。
寡言的男人走进破得房顶泻进月光的屋子,把擦拭干净的长剑放在了老人身旁,他拿起了火苗微弱的煤油灯,往下倒在木桌上。
火苗触碰到易燃物,火光瞬时腾空而起。
头目见刃回去不再管他,逐渐感觉到了呼吸,他不再等待,手脚并用往外爬。
迎面而来的魈看到了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中年男人,他的一只眼睛埋于眼罩之下,他看到魈腰上的傩面具,神情惶恐喊道:“是、是望舒客栈的仙人吗?仙人救命,救命!里面有个魔头杀了好多人!”
魈自然能嗅到男人的气味,缠绕于他周身的血腥味浓得空气都变得黏稠,他心头微沉,给鳞片竖起来的崽子解了绳子再往地面一放,“躲起来。”
崽子四肢一落地,立马冲进火光冲天的木屋里。
“别去!”少年在追。
可崽子用尽了全身力气跑动,快得要低空飞起来,它跑得很急,突然被石头绊了一下,直线滚了出去,撞到什么东西才停下。
它爬起来晃晃圆脑袋,抬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类男人,它咧嘴笑起来,摊开两只爪爪求拥抱。
“唧唧!”我回来了人类,快欢迎我!
刃只看了它一眼,随之迈开比崽子长三倍的腿走出去,他遍体伤痕,血一直流,濡湿了烫金绣纹的黑衣,不停滴落地面。
他受伤的左手微弱抖动,无法抓握东西,握拳都困难。
“你……果真是邪物!”
刃的脚步蓦然止住,回头看着绿发少年,直觉告诉他不要轻易跟少年对上,讨不得任何好处。可是他现在心情不好,杀心无法抑制,魔阴身随时爆发。
他一疯起来,会连崽子都杀了。
颤抖的左手缓缓握紧成拳,殷红的血线划过绷带、手指,艳丽的蛛网一样蔓延开。
崽子追上去想扒拉他的裤腿,被轻轻一拨开摔在地上,它赶紧翻过身,又一个抬头,它的命定铲屎官已经跟少年打起来了。
俩人动作太快,眼花缭乱得它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到哪里,崽子急得原地乱蹦。
“唧唧唧!”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友好交谈一下吗?
刃就算是发狂起来也不敌魈,肩膀再被扎了一枪,顶着攻势一脚踹过去,魈的身影消失原地,半秒后出现于刃的背后,一个肘击要撞在他后腰上。
刃一如上次被贯穿的时候僵硬住了身体,没有避开攻击,被巨大的力道撞倒地面,昏暗的视野里跌跌撞撞扫过来一只大黄耗子,
它急得要哭出声。
眼泪在圆溜溜的眼眶里打着转,欲落不落的,像是垂在荷叶尖的甘露。
刃看得一怔,随后他听到崽子冲少年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我不杀了他,他还会继续祸害更多人,哪怕那些人都是土匪,也命不该绝,会有更好的赎罪方式。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你不要拦着我。”
“嗷嗷嗷!”
“……你有把握救他,也仅仅是把握而已,无法确定的事不够稳妥。”
崽子不听他的话,呜咽着给刃舔手上的血。
柔软的舌头带着细小的倒刺,刮得食指轻轻抽动,刃说:“你不怕我迟早有一天彻底成为丧失理智的疯子,把你也杀了吗?”
“呜呜……”崽子往他怀里拱,像是寻求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