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适同人文】以你为名 第3章 第三章 缘起

她的父亲，永远不会再笑着摸她的头，满怀歉意地说，姑娘，爸爸又错过你的事情了。

裴若瑜知道，裴若瑜都知道。

在中考前几天，郊区发现了一具死状凄惨的女尸，经过DNA检验，法医认定，是前不久失踪的一位大学生，考虑到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涉及到一个被盯上很长时间的绑架团伙，全市的警力倾巢而出，裴父作为刑警大队副队长，自然责无旁贷。

所以，他并非故意，不在女儿中考的时候去接她，而是他真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一个关乎逝者正义，关乎千万家庭团圆的大事。

就在中考结束那天，警方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顺藤摸瓜，查清了整个犯罪团伙的底细，所以父亲才得空，陪裴若瑜吃顿饭，答应她，带她去野生动物园，喂小鹿。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局长伯伯看着裴若瑜呆愣愣跪在灵堂前的模样，叹了口气，将一枚功勋章递到她手里，还有一封公安部对烈属的慰问信：“当时……”

犯罪团伙的老窝，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山村，因为种种原因，经济并不发达，且封闭极了，甚少与外界交流，因为极度重男轻女，女婴生下来，大多没了活路，不是抛进水坑，就是被生生捂死。

更有甚至，会将好好的孩子拿去喂狗，美其名曰，吓唬那些不长眼的女胎，下辈子，别往这家投生了。

这竟然是二十一世纪发生的事情！这会是二十一世纪发生的事情！

滥杀女胎的弊端，就是当那些“光宗耀祖”的男胎长大后，村里很少有适龄的女孩，给他们做老婆，可他们偏偏又疯了似的，想要个老婆，想继续生儿子、杀女儿。

于是，产业链就这么形成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凶手或帮凶，他们用各种手段，绑架女子到村子里，当泄玉和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进村的时候，我们找到了好几个受害人，她们都被关在猪圈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局长伯伯目光动容：“要带她们走的时候，我们，遭遇了暴力抗法。”

同去的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察没经验，哪里能处理这种场面，当村民的铁锹拍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吓傻在原地，父亲扑过去护住了他，自己生生挨了好几下，当场晕厥。

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就很不好了，勉强撑着一口气，对医护人员说：“别告诉我家小朋友，她在外边玩呢，别影响……她的心情……”

所以，那天裴若瑜在火车上没由来的心慌，就是因为，同一片星光下，她抬头数星星的时候，父亲为了保护战友，遭受着要了命的重伤？

裴若瑜跪在那里，望着遗照上父亲的模样，他还是那样笑眯眯的。

其实他真的很严肃，早些年在部队，后来转业做了警察，职业原因，他总爱板着脸，再加上高大壮实的身形，一般人看了就害怕，小时候，表妹们哭闹的时候，舅妈们就会吓唬说：“别哭了，再哭姑父来了！”

但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笑呵呵的，宠溺地叫她“小朋友”。

想象着那铁锹一下一下又一下，拍在他脑袋上和身上，一定痛的要命，可他还是，紧紧地护着怀里，被吓到六神无主的战友……

小时候，裴若瑜从父亲那里要到了零花钱，去买雪糕吃，举着雪糕欢欢喜喜地往回跑时，一颗小石子绊倒了她，她摔倒在地，疼的哇哇大哭。

父亲连忙跑过来：“不哭不哭，爸爸给吹吹。”

那他疼的时候，有人给他吹吗？

裴若瑜突然就爆发了。

功勋章被你一把扔到遗像前，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谁要他做英雄了？我就想他陪着我长大……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吗？”

姑姑裴景芳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抱住她。

裴若瑜终于是，在父亲走后，哭出了第一滴眼泪，在姑姑的怀里，呜咽出声：“我，我讨厌他，我讨厌死他了！”

姑姑紧紧抱着她，脸颊贴着侄女的额头，她也在无声无息地哭。

再后来，裴若瑜的确如愿以偿，收到了嘉威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这个怎么说，也算是省级示范高中的学校，可是升学宴上，每个人几乎都是强颜欢笑。

吃饭的时候怕扫兴，没人提父亲，直到席散，裴若瑜送姑姑离开的时候，她才擦了擦眼角，说：“你有出息，我哥他……也能安心了。”

裴若瑜默不作声。

“以后，就不要惹你妈生气了，她现在只有你了，你十五了，是大孩子了。”

“嗯，我知道的。”

母亲的悲恸，裴若瑜是看在眼里的，她和父亲是彼此的初恋，这么多年，很少脸红吵架，感情甚笃，本以为可以白头偕老，不曾想其中一个却骤然离世……

所以父亲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母亲早早起来，就见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清汤面和煎鸡排，裴若瑜从厨房里走出来，迎着母亲惊异的目光：“妈，我该长大了。”

母亲抱着你，号啕大哭。

相当长一段时间，家里吃饭的时候，总还会做第三个人的份量，摆着第三副碗筷，裴若瑜默默往嘴里扒饭的时候，母亲还会眼巴巴地看着家门，仿佛下一秒，父亲会推门而入：“哎呀哎呀，单位有事，又来迟了。”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九月份，高中开学了。

秋老虎的余威尚在，天气闷热到不行，人好像待在蒸笼里的馒头似的，裴若瑜背着书包，踮起脚，努力去看分班表上，自己的名字。

其实没啥悬念的，外公生前是嘉威的副校长，现任校长是他曾经带过的学生，是以，裴若瑜早就知道，母亲帮她看好了，要去哪个班，班主任是哪个老师。

“啪”，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裴若瑜吓了一跳，回过头，就撞进一双盈满笑意的，熟悉的瞳孔。

他的眼睛还是很亮，像极了那天晚上的星星。

“好巧啊，不用费力看啦，我们是一个班的，六班。”

于适指着分班表上的一列，裴若瑜的名字，刚好在他名字的上边。

“是，是挺巧。”

“我们一起去教室？”

“行。”

??初中熟稔的朋友里，只有几个，和裴若瑜考到了同一所学校，还没分在同一个班，所以，于适也算是她在新的学校，新的班级的熟人。

从校门口到教学楼的路比较长，路边都种满了桂花和木芙蓉，桂花金灿灿一片，香气扑鼻，木芙蓉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样，一团一团，热烈至极。

“对了，当时在青城山，你怎么突然就走了？急匆匆的，连声招呼都没打。”

于适应该只是单纯想找个话题，打发一下时间，裴若瑜的确知道他无意，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隐痛。

“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于适诧异于裴若瑜突然冷下来的语气，态度放的小心了一点。

“刑警大队副队长裴景华牺牲了，那是我父亲。”

自揭伤疤实在是件痛不欲生的事，裴若瑜狠狠地揭开那道疤痕时，疼的仿佛失去了直觉，眼前阵阵发白，原本萦绕在鼻尖的桂花香，也瞬间没了味道。

“对，对不起……”于适慌乱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时候，父亲从警队，带回来一只幼犬，据说父母都是身经百战的优秀警犬，偏他没通过考核，砸了这祖上传下来的铁饭碗，正好裴若瑜那个时候，嚷嚷着想养宠物，父亲就带回家了。

刚开始小狗怕生，拘谨极了，一直躲在沙发底下不肯出来，裴若瑜拿着羊奶棒哄了好长时间，他才肯钻出来，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给他盛水的碗。

小狗吓的，一下子又缩回了沙发底下，湿漉漉的眼睛慌张地打量着裴若瑜。

现在的陈小舟，莫名让她想到了他，被自己取名叫奶包的小狗。

裴若瑜抿唇，你的丧亲之痛，与于适有什么关系呢？又何苦，迁怒于他呢？

“没关系。”

见她的神色如常，于适才松了口气，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你们后来，又去哪儿玩了？”是裴若瑜主动问起。

“就是，吃饭啊，去的青城山附近一家挺有名的老店，他家的白果炖鸡特好吃，是散养的土鸡。”于适斟酌着用词：“就这样……”

看着他那呆头呆脑的模样，她没忍住笑了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