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球]天问 第6章 第6章

记忆和眼前人重叠。

秦天仿佛又看到了两年前的郁闻，肆意张扬，周围所有人都会沦为他的陪衬。

秦天敛住神情，强迫自己回神。

《万里金河》整首歌很长，为了降低难度，合唱组选了其中一部分进行演唱，短短四分钟的时间，场子却被完全带动起来。

最后一个音符敲下，郁闻在热烈的掌声中起身致谢。

等他回到座位，周围人的赞叹更是此起彼伏，郁闻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一脸平静地坐了下来。

唐旭肃然起敬，绷直身板道：：“郁哥，你只需稍微一出手，就已经超出我的极限了。”

郁闻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和刚才台上遥不可及的那个人相比，多出一份真实。

他的双眼盈满笑意，语气真挚：“你们的节目更有意思，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唐旭给点颜色就敢开染房，一听这话顿时信誓旦旦地打包票：“那必须，交给我们，一定炸翻全场。”

郁闻轻笑，表示期待极了。

一首大合唱开场，后面便是大家自由报名的节目。

基地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最活跃的年纪，点子一个比一个多，有唱歌的，有出小品的，也有说相声的，哪怕大家不太擅长表演，这份青涩却反而给联欢会带来了更多欢乐，现场气氛出乎意料的好。

秦天那组是唯一准备跳舞的，被安排在倒数第二个上场。

几人起身去后台候场，郁闻特意压低声音给几人鼓气。

秦天从他后方经过，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那句“加油”。

他嘴唇微抿，手不经意间扶了一下郁闻的椅背，突然觉得参与这次表演也不错。

为了契合街舞的氛围，随着节奏感十足的前奏响起，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特意快速来回闪动，台上的人几乎都看不清脸。

仅仅是一个定点pose，现场就像一滴水滚入热油，嘭的一声炸了锅。

唐旭在一声声应援中逐渐迷失自己，等音乐响起，属他扭得最带劲。

殊不知，从他们开始动作，台下的观众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一群一米八的大高个，手长脚长，运动天赋点满，这舞却跳得像广播体操，一举一动僵硬得很，前排观众隐约还听到有人在队伍里面负责喊节拍。

等灯光稳定下来，观众们更是能清楚地看到几人的面部表情，那目光坚毅的不像是在跳街舞，更像是要去打仗。

随着节奏的变化，表演的站位也要改变，原本的广播体操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菜市场一样混乱的画面。

原本的动作没有完全接洽上，大家顿时慌了神，手都不知道怎么放，胡乱在空中笔画了几下，终于找回那么一点感觉。

郁闻看到台上的画面，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出于战友情，他并没有像几个教练那样笑得东倒西歪，但是也忍得相当辛苦。

等表演结束，陆嘉和向含煜带头，又是夸帅又是嚎，几个教练都跟着随了几声。

回座位的路上，唐旭还自我感觉良好地回应和他们打招呼的人。

陆嘉乐不可支，等他们回到座位，便把刚刚录的视频给几人放了几秒。

秦天和宋思明看了一眼，被尬的默默退回了座位，唐旭等人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生无可恋地望向陆嘉：

”别告诉我，我们刚刚的表演在你们看来是这个效果？”

怎么这么滑稽啊！

陆嘉笑得肚子疼，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落。

徐穆虎表示相当满意：“跳得不错，再练练，今年春节晚会的时候再返个场。”

郁闻也安慰他们，只不过这次的笑容里面带了几分狡黠：“跳的很好啊，全场都被带动了。”

秦天发现郁闻也蛮会讲冷笑话，听到这句话，他的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两下。

唐旭自觉没脸，剩下的时间窝在座位里生无可恋。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等最后一个节目结束，观众纷纷离开。

集训队的队员回到宿舍，陈弓等人也要收拾行李，准备回北城。

第二天一大早集合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三对主力的身影。

六人的离开并没有给集训队带来太大改变，大家依旧按部就班地训练。

陈弓牵头，给大家组了个群，把参加集训的人员都拉了进来，每天没事的时候，互相就在群里胡侃两句。

徐穆虎拟定的两两对战名单也在有条不紊地实施，在陈弓几人离开后的一个星期，郁闻终于和秦天成了临时搭档。

郁闻做完热身准备，在场地上边转拍边等人过来，顺便考虑今天要采取的打法。

他习惯在赛前提前和搭档商量打法，以便双方做好配合。

郁闻想到秦天的特征：后场、左手、重炮。

他时隔许久，重新感觉到兴奋。

这是他心中最为理想的配置，集训队里，只有秦天和章炎完全契合。

两个人同样擅长进攻，拍子同样用的KBE TI10，连磅数也都是31。

郁闻早前已经和章炎搭过，蛮顺手，可也仅限于顺手。

双打不止考验双方的技术，也考验双方的磁场。

他与章炎的那两局，两个人各司其职，一前一后打得很顺，但总觉得有些欠缺。

他有些不满足，却也说不上来具体在期待什么。

郁闻看向拿着球包正往这边走的秦天，莫名心痒。

或许这次会不一样？

他走到场边迎秦天，眼里带着细碎的笑意：“终于轮到咱俩搭了。”

秦天从刚才就发现，郁闻在关注着自己，他很期待和自己配吗？

他握着包带的手又紧了紧，语气紧绷：“你说怎么打？”

都听你的。

郁闻怔愣一瞬，随即哑笑。

不知怎的，只要对上秦天，他就会生出几分调侃的心思：“我说怎么打你就怎么打？”

他抬头，目光停驻在秦天身上，好像非要让他有情绪的波动才肯罢休。

“嗯。”

秦天喉咙干涸，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但在看向郁闻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那一丝紧张。

郁闻眼底笑意分明，安抚地拍了拍秦天的肩膀：“放松，别紧张，我们今天的对手不擅长防守，正好对上咱俩的优势，我会尽力做球，你找机会杀他们。”

“就是要辛苦你了。”

“我不怕苦。”秦天似乎是怕他不满意自己，话音刚落就接了上去：“只要你说，我就一直攻。”

郁闻纳罕，这小子真实在。

体力再好还能一直杀？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一通秦天，决定暂时不要打击小孩的积极性。

“好，那就靠你啦。”郁闻笑容和煦，神色格外温和。

对面的选手是宁队的钱铭和贡队的谭宏旷。

钱铭因为和秦天一起参加街舞表演，知道俩人不大熟，看到俩人贴在一块儿说话，一个认真讲，一个仔细听，在郁闻去整理背包的时候，秦天一直站在他身后，目光牢牢追随着他，氛围很奇妙。

“奇怪。。。上次大冒险，他俩有这么熟悉吗？”他小声嘟囔，有些不解。

谭宏旷看搭档站在那儿愣神，不由得凑上去询问：“咋啦？”

说完，他顺着钱铭的视线看向对面。

钱铭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下意识看了一眼俩人的距离。

哦，大家彼此的距离都是这样的，大惊小怪。

他转过头来，挥挥手中的球拍示意：“没什么，在想怎么打他们。”

谭宏旷一听，也积极给出自己的想法：“我看过几次他们的球，郁闻前场强，就是体质差点，秦天后场强，但是防守不太好。”

“咱们要不积极调动郁闻，让他增加跑动距离，加快体力的消耗，然后趁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专门打秦天。”

钱铭觉得可行，点了点头。

谭宏旷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松了口气。

双打最怕的就是双方各执己见。

队友大成共识，是赢球的基础。

俩人信心满满地上场，却发现事实和想象的实在是出入太大了。

不是，郁闻真的有做过手术吗？

他的反应速度简直恐怖如斯啊！

先前没有对打过还没实感，这一打，总觉得他在网前和一堵墙一样，密不透风。

不论他们发球落点是在前场靠近内场线的一号点，还是靠近外场线线的二号点，郁闻总是能非常好地预判，两三个来回就反守为攻，再加上秦天的后场重杀，打的俩人都快没了脾气。

除了秦天最开始因为手紧，在接发球的时候出现过两次小小的失误，后面郁闻和他越打越顺，比分差距愈发明显。

钱铭俩人艰难地企图轮换两人的站位，通过发高远球让接球的郁闻去后场，却发现秦天很快到网前补位，那一拍的杀伤力比郁闻的点杀要凶猛的多。

另外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如果频繁调动郁闻，秦天的球明显会更加犀利，俩人已经被连续钉了好几次地板。

郁闻显然也意识到这个行为，甚至他能感觉到，秦天在有意识地减少他的跑动。

在发挥自己杀球威力的前提下，他还会兼顾搭档的状态，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体力为代价。

保护，秦天在保护自己。

郁闻想到了这个形容。

没错，秦天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却丝毫不介意，反而身体力行地去弥补这个问题。

这种舍己为人的打法，很少见。

21:12，他们的第一局结束得相当迅速。双方都来到场边进行短暂的修整。

郁闻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沉吟几秒，还是决定让秦天收一收。

他俯身凑到秦天跟前：“你的体力还行吗？上一局杀的太猛了，可以稍微放一放。”

秦天正拿着毛巾擦脸，忽然一个热源贴了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放下毛巾，澄澈的双眼看向郁闻：“你放心，我可以。”

浸了汗的一双眼湿漉漉的，看向郁闻的时候，让他不禁幻视某种大型犬。

既然秦天这么说，他也只能暂时让步。

“那你如果体力跟不上了就和我说，我们缓缓。”

秦天点头表示答应。

钱铭两人被打得苦哈哈，再回到场上，气势都弱了一半，结果可想而知：9：21。

比第一局输的还惨。

或许是对手的水平差他二人太多，秦天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只要郁闻做球，他就会一直杀。

不过为了秦天的身体考虑，郁闻中间还是强制性的放了几分，把节奏放了放。

原本郁闻以为，秦天渴望通过杀球得分证明自己。他临场指挥，秦天不一定能听。

哪成想他只要说别杀，秦天就后场吊一下，他喊放网，秦天就立马跟进到网前。

这么得心应手的搭档，太少见了。

后半段郁闻也放开了 ，毫无负担地开始指挥，秦天更是指哪打哪，简直不要太默契。

毫无悬念的二比零拿下，钱铭俩人被打得魂不附体，边喊着不行了，边晃悠到场边休息。

郁闻一个原地跳就把手勾在了秦天肩膀上，这是之前他和队友们的习惯姿势，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他的汗水浸透发丝，在秦天耳边一晃一晃，有些被沾染在秦天头发上。

若有若无的触感在秦天耳边扫来扫去，他不自觉地把身体往郁闻那半边倾斜，好让他更舒服些。

郁闻拿头轻轻碰了一下秦天，笑得越发灿烂：“发挥得真棒！”

秦天罕见地嘴角微微勾了勾：“你指挥得好。”

郁闻拿手锤了一下秦天胸口，一副哥俩好的做派。

他俩结束得早，其他场地仍然在对抗中，郁闻索性拉着秦天坐在场边看别人打。

或许是方才配合太过合心意，郁闻话痨属性有点被激发，他一边在几块场地上扫视，一边好心情地问秦天：“你刚刚怎么那么听我的？”

就算是在省队搭过一段时间的搭档，也不会毫无疑问地服从。

球打到手里，那一瞬间更多的是遵从内心的想法挥拍。但秦天会很好地接收每一个指令。

“我相信你。”

秦天没有看他，给出的几个字却让郁闻始料未及。

他对秦天的盲目信任有些不解。

但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相当不坏。

郁闻轻笑一声，随性地往后躺倒，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他从一旁的球包摸出手机，递到秦天面前：”加个微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