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郗费尽心思才从越尹恒口中问出家庭住址。李淑堇说过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他名义上的父亲只是隔段时间来看他,据说前几天才来过,想必是不太可能见到的。
他也终于明白了李淑堇说的“搞不定”是什么意思。越尹恒喝多了后警惕性特别强,如果不是亲近的人根本喊不动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亲密的人,或许有好感和亲密不能混为一谈?
宁郗开车把越尹恒送回了家。那一片是高级住宅区,安保很严格,属于狗仔没胆子去蹲点的地方。一开始保安还想拦住他,他只是指了指副驾驶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越尹恒,保安就给他开了门。
这里的户型设计是一梯一户,黑灯瞎火也不担心有别人看到,宁郗就亲手把越尹恒扶进了电梯。说来也好笑,他们之间的角色好像调换了一般,而他也格外享受这种调换。
“重死了。来,洗把脸喝口水。”
到了家越尹恒反而醒了,但酒意还在,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接过了毛巾往脸上抹了抹,又接过水杯喝了口水。他越喝酒气质更冷,睫毛明明很长,仰着头看他时却丝毫不见娘气,反而给他一种…小狗求抱求摸的错觉。
“宁老师…”他的神情很脆弱,少年气明显,抓住宁郗衣角时露出孩子般的不讲理和撒泼。“我想亲你。”
宁郗早就被他撩得内心怦怦直跳,却要装坏人。“不可以。”
越尹恒也很幼稚,靠近了一点继续提问。“为什么?”
“因为接吻是恋人才会做的事。”
宁郗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可被哄的小孩却“唰”地一下坐直,很认真的说道:“可我很爱你,你也对我又好感,而且我们互通心意,这和恋爱不是一样的吗?”
伪证,简直是伪证。可他真的要招架不住了。不仅是因为心中早有的偏向,还因为“我很爱你”这句话。
宁郗一直认为,最深刻的感情必须用“爱”这个字书写,在未达到顶点而滥用这个词是对这个词的不尊敬。他知道其他人对“爱”的定义或许于他不一样,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至少在那一刻,他为这个词心动,这就足够。
他笑着俯下身,阴影笼罩了越尹恒的视野。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疏离克制的偶像从神坛上走下来,靠近他的耳畔,发出魔鬼的邀约。
“我刚刚说错了。”
“可以接吻。”
“也可以做一点别的事情。”
他真的太容易被满足。
宁郗是个完完全全的享乐主义者。幼时物质的缺失蕴养出了另一种极端,他信奉金钱至上,又认为财富不被使用就不值一文。人生太短,他遭受的苦楚又太多,有一刻可以放纵,他必定以享乐奉陪。
美好的东西都逝去的很轻易,你爱花儿,花儿终究会凋谢;你爱着人,终没有什么感情会永恒。连金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股市会暴涨暴跌,体系铸就又崩溃,今日的腰缠万贯明日也可能变成一张废纸。只有花天酒地时人是真实的,感知是可知可感的,所以他放纵拥抱**。但这种拥抱不是为了奢靡浮化,而是为了感性地触碰世间。
所以请让他放纵一夜。
他伸手握住了越尹恒的手指,就这么含在了口中,眼神缠绵又动人。他的牙齿力道轻柔地磨蹭过指腹,舌尖搅动,仅仅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动作就快要让越尹恒全身烧起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宁郗在这方面绝对不是小白,理论第一次付诸于实践效果昭著,浪荡到几乎没边。
“你不是想亲我吗?”宁郗一边说一边笑。“胆子不够大就不要做这一行。”
越尹恒的酒已经半醒了,精神上的疲惫和生理上的刺激混杂在一起,竟成了一种他也害怕的俗念。他想知道神像被推倒摔碎时是什么模样,只能受制于他时是什么模样。这些想法酿造出奇特的肆虐欲,对象是宁郗,也只会是宁郗。
他抽出自己的手指,转而按住宁郗的后颈,直白地吻了上去。这次他没有要任何的许可,宁郗默不作声的态度就是最佳的许可,吸引他去探寻,去追逐,去抓住自己的光。
“去浴室。”
气喘吁吁中宁郗小声地发布了指令。越尹恒亲的正上头,把他拦腰抱起时也沉溺于亲吻他的脸,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又有一种别样的满足。
夜里醒来时,他昏沉沉地翻了个身,感觉被子里,闷得宛如蒸笼。其实这是发烧的症状,他睡糊涂了,没有意识到身体的预警,继续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
他又梦见了之前的事,不过是南韩时期的,那些人的面孔他还清晰,有同团队友暗怀关心的脸,也有擦肩而过的那些无名练习生的面孔,有台下的粉丝,也有追车骂脏话的私生。他好像在梦中发烧了,队长握着水银温度计读数,rapper急匆匆地找老板请假,几个人围着他把他送进了医院。他想着自己还要跳舞,还要打歌,有个综艺还没录,当初多少人在撕资源,医生却死活不答应,一条条列着他的身体情况,一条条都是他健康极大损坏的证明。
最后虞秋泽也被引来了,直接把他按到床上让他养病,本不应该出现的江冉琼也坐在了他身边,削着苹果说,你要是不保养一下身体就见不到他了。
他是谁?
宁郗好像有一些记忆了。那些记忆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在便利店替队友挑选泡菜,一扭头在货架后看见的紧张青涩的少年面孔。
或许还要追溯到更远,是某一次签售会,还是某一次线下见面会。好像他们的交集开始的时间很早,可宁郗见过太多刻骨铭心的面孔,记不住生命中那个擦肩而过的过客。
或许相遇是命中注定。
但爱是随证由心。
冉蘅这个学期全在医院里实习。实践中需要学到的东西很多,她忙起来就忘了和朋友联系,刚一下班拿起手机看见竹马发来的消息还有些惊愕。
她这个竹马和他性格有点类似,不太会主动说话聊天。她是因为高冷,对方是因为自闭。她顺手拨了个电话过去,一只手还在挑选医院后门流动摊位上卖的桃子,完全想象不出竹马要拜托她的事情是有多炸裂。
“你找我看病干什么,我还没毕业。”冉蘅选好了桃子交给摊主称秤,不懂越尹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太方便,要知根知底的人比较保险。不管怎么说,你先来一趟吧,你来了就知道了。”
这倒成功勾起了她的兴趣。于是她提着桃子就到了越尹恒家,一点也不讲究地直接坐到客厅里的小沙发上。“说吧,什么事?”
她的五官趋于艳丽,哪怕未施粉黛也浓艳稠丽。尖下巴,欧美化的高挺鼻梁,杂糅出东西方混合的风情。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的眼部线条凌厉,微微一抬眼看人时攻气十足。越尹恒和她从小是邻居,也是一个幼儿园长大的,从小长辈都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冉蘅不走寻常路,成人礼的那天直接出柜,把她爸气得够呛,又溺爱孩子不敢打不敢说重话,倒是她妈一直在劝,说孩子就是这点小毛病吧无伤大雅,她爸就反过来问她妈为什么不惊讶,她妈信誓旦旦地表示,你那女儿从小都没追过男明星看爱情剧,小越那么帅她都真是在把人家当兄弟,能是异性恋那全世界异性恋就绝种了!
总之从小他这位青梅就有个特点,极有自己的主见,自己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回头。
“你小声点。”越尹恒是压低声音睡觉的。“里面有人在睡觉。”
冉蘅往卧室的地方看了一眼,心想自己竹马这下真开窍了。“有人了?”
“还不算,没确定关系。”越尹恒往前倾了一点,把声音压得更低。“我等一会说的事,你听了后一定要替我保密。”
冉蘅点了点头。
“就是…”越尹恒流露出苦恼的神色。“我把宁郗睡了。”
“哦,不就是…”冉蘅话说了一半突然刹住。高冷情绪控制完美如她,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去看越尹恒。如果眼睛可以直接说话,那她说的一定是:你刚刚说你睡了谁?
“不是同名同姓,我知道的那个,南韩回来的那个宁郗?”
这回换成了越尹恒点头。
冉蘅消化了好几分钟,终于明白了越尹恒喊她来的目的。
确实,这种身份,这种情况,确实需要知根知底的人。
冉蘅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wish…在发烧?”
越尹恒继续点头。
冉蘅已经觉得头疼了。
她不用看也知道这绝对是宁郗自己的问题。他们这类人特别不注意身体,档期压得太满,很多小毛病都积攒在一起,一旦生病就兵败如山倒,浩浩汤汤声势浩大。冉蘅认命地站起身,默念“这是我竹马这是我竹马我有义务帮他”,去卧室简单地给宁郗做了个检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