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蝙] 不期而遇 第1章 第 1 章

布鲁斯·韦恩沉默地用登山杖敲打着地面，驱赶着可能潜伏在草间的毒蛇，前方的哨兵正聒噪着自己已经感知到了那只叫‘安东’的猫。布鲁斯在心中冷笑，这名愣头青显然不清楚他被评价为‘百年一遇的天才向导’的能力。感受哨兵的情绪对布鲁斯而言就像呼吸那样自然，哨兵塔里这些年轻的见习哨兵们都还在笨拙地学习着构筑脆弱的屏障，他们那些幼稚的逞能和谎言对布鲁斯而言像是一出出糟糕的滑稽剧，而他则被迫坐在台下煎熬度日，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查过，大卫·威廉姆斯，哨兵塔二年级生，绩点3.0，能力和他的长相与名字一样普通。他知道向导塔有的时候把他当成某种激励一样分给一些资历平庸的哨兵执行一些无聊透顶的任务，以刺激他们今后更加努力地训练，因为优秀的向导能提供的精神安抚可以给哨兵带来无可比拟的舒畅。可对于布鲁斯·韦恩来说，和大卫这样的哨兵一起出“为史密斯太太寻找她走失的价值连城的猫咪”这样的任务，简直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在右边，我这次真的感觉到了！”大卫信誓旦旦地喊着。

“嗯哼。”布鲁斯不置可否，三个小时了他们依旧一无所获，他甚至开始怀疑大卫的感知能力还不如自己。布鲁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大卫似乎有些窘迫，“我先去那边看看，你不要动，要是有危险你就用通讯器喊我。”

“……”布鲁斯依旧没有答话，他敢说哨兵塔里的哨兵，十个有九个半打不过他，还有半个尚未出世。韦恩家世代都出优秀的哨兵与向导，布鲁斯幼时总以为自己会成为哨兵，因为从小他的感知能力就很出色，甚至在他觉醒为向导时，他都有想过去哨兵塔登记。是向导塔的主任—詹姆斯·戈登亲自登门拜访，与他促膝长谈，告诉他厉害的哨兵大有人在，但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缺少优秀的向导，而布鲁斯可以成为全国、甚至全球的人人敬仰的宝藏。

当时布鲁斯看着戈登发白的鬓角、闪着期待的眼睛，和眼角真诚的鱼尾纹，点头答应了。但现在他开始怀疑那番话的真实性，毕竟他在向导塔训练的这数年里，他从未遇到过真正让他印象深刻的哨兵。大多数时候，哨兵只让他觉得厌烦，‘像自以为是的狗’是布鲁斯对他们的评价。作为目前塔里最出名的见习向导，布鲁斯的能力和他姓氏一样响亮。何况他本就生得好看，16、7又正是脸上的稚气在逐渐褪去的年纪。布鲁斯面部的线条正变得锋利，两颗明亮的蓝眼睛像宝石一样陷在眼眶里，加上平时总是不苟言笑，显得他有如罗马雕塑一般英俊。向导塔里不少同学见了他都时常脸红，更何况那些青春躁动的哨兵们。他想他的名气可能让他们把他当作某种奖品，使得他们在他面前姿态做作，还常在他背后编造一些莫须有的对话以自吹自擂。有的时候布鲁斯会想那些所谓完美的相容性是不是缓解现实哨兵向导们的生活重压而编织出来的代代相传的童话。好在布鲁斯对此并不抱什么期待，他有着并不逊色的感知和战斗能力，同时稳定的精神力又能让他不像哨兵那样感知过载而暴走。或许他天生就是要做一个完美的向导的，这条路上哨兵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现下布鲁斯只想尽快毕业，塔里分配的这些平民任务只会拖累他的脚步，他需要强度更大、难度更高的工作来提升自己。

布鲁斯静静地听着右前方不断远去的细枝被压断的“咔嚓”声，突然感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或许是那只走丢的尊贵猫咪。布鲁斯循声走了几步，刹那间那阵窸窣声，虫鸣鸟叫声，风吹过树叶哗哗的响动声全都停止了。鼻尖树木的味道，新叶与落在底面快腐烂的旧叶混在一起散发的泥土的味道也一并消失，与此同时无数道白光朝布鲁斯刺来，他本能地举起手遮挡，适应了一会儿才微微睁眼。眼前的小树林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无声无息，冰冷寂静的白色。布鲁斯的蝙蝠蹿了出来，有些不安地小声嗫嚅着，周遭的白色像把那些声音都吞噬了去，半点回音都不留。但既然他的精神体出来了，那就意味着这里是某位哨兵的精神海。蝙蝠在他肩上转了一圈便飞了出去，布鲁斯站在原地等着，可他没等到蝙蝠示意他过去的鸣叫，只等来它沉默飞回的小身影。它没找到这片精神海里的精神体？这不可能。他的精神体有超声波，是极擅寻找的，更何况他到现在，还真不怎么需要下功夫“找”哨兵们的精神体，每次他进入他们的精神海，对方的精神体总在肉眼所及的地方，有些躲在自以为完美的角落里打量着他，有些则直接兴奋地蹿出来迎接。布鲁斯环顾了一圈，向前迈了一步，可此处连脚步声都能吞噬，他像踩在虚无之上。

小蝙蝠无精打采地趴在他的肩头，布鲁斯摸了摸它的头。这不合理，他从未见过这样空无一物的精神海，更不合理的是这片精神海竟然能瞬间穿透他的屏障，还是在他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此前从未有哨兵能做到这点，哪怕是塔里的导师都不行，很显然海的主人不是此处的哨兵。但是这片树林是在塔的监控范围之下的，怎么有哨兵能突破塔的封锁突现此地？奇妙的是，面对着从未有过的突发状况，布鲁斯竟不觉得危险，也没感到害怕，或许是这片精神海没有让他感到威胁，此刻他更多的是……好奇。他调整呼吸，在内心召唤自他觉醒后就一直陪伴着他的，夜晚的哥谭。但是这片白过分锐利，他的夜空竟难以渗透分毫。召不出精神海他就调动不了自己的感官，加上他还找不到此处的精神体，这意味着他无法探知到哨兵本人究竟身在何方。布鲁斯有些挫败，但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于是他谨慎地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后他竟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心跳的声音更加清晰，他直觉发现了什么规律，朝着那个方向不断前进，起初那细不可闻的，像是青蛙在笼子里跳下的落音逐渐变成跃动的鼓点。布鲁斯有些激动地走着，全然没注意身后自己留下的，那一串映着哥谭夜景的脚印。很快布鲁斯眼前千篇一律的白色里，出现了一个有起伏的形状。他走上前，是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布鲁斯把这一袭白衣的人翻过来，发现他上半张脸竟还被一个印着黑色V字的白面罩遮着。覆面对哨兵来说并不常见，一方面是会遮挡他们的视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过于发达的感官导致衣料的摩擦都会让他们极为不适。塔会给参战的哨兵发特殊材质的制服，而手头富裕的哨兵的衣物都是私人定制的。他的哨兵同学们一般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有时课后去哨兵塔时常能见到一些人只穿着内衣在塔里乱窜。布鲁斯猜测很大概率面前人是因为生得丑陋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但是哨兵露出的半张脸倒丝毫没显出类似的迹象，那还略圆润的下颚线条说明眼前的哨兵年纪也不大。布鲁斯思考片刻，还是把他的面罩揭下了。出乎布鲁斯意料的是，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帅气的脸。这位哨兵看上去也就15、6，和他年龄相仿。看上去像是亚洲和哪里人的混血，他小麦色的皮肤在一片白色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哨兵很明显感官过载了，此刻他的眉心正紧紧拧在一起，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长长的睫毛在眼部肌肉一阵一阵无规律的紧缩中扑棱着。布鲁斯从口袋中掏出一管自己的向导素对准对方的颈动脉注射进去，庆幸自己每次出任务都会备好多余的数目以防万一。

颈动脉注射见效是最快的，没等几分钟，那片刺眼的白色就消散了，布鲁斯又重新感受到了自然的呼吸。眼前陌生的哨兵也悠悠转醒，他先是撑起身揉了揉额头，忽然就转过头，棕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布鲁斯。

“你是谁？”他警惕地问。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你不是此处的哨兵，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年轻的哨兵没有回答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能是摸到了动脉上的针眼，他语气不善地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感官过载了，我救了你。”

“鬼扯，我不会感官过载。”

“你会，你刚才就感官过载了，还把我卷入了你的精神海。”

哨兵将信将疑地盯了他一会儿，“你给我打了向导素？”

布鲁斯点点头。

“多管闲事。”

妈的。布鲁斯捏了捏拳头，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的向导素可是很抢手的！这人怎么一张嘴这么烦人，和刚才闭着眼时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你的精神体呢？”布鲁斯没有选择指责对方不知感恩的评价，而是直接询问他最大的疑惑。

“什么？”

“你的精神体，我在你的精神海里没有看到你的精神体。”

哨兵之前的一脸怀疑转为了惊讶，他扭过头不再直视布鲁斯。

“我没有精神体。”

“不可能，哨兵向导在觉醒的那一刻，精神体就同时诞生了。”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没有精神体。”哨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或许你的精神体是只跳蚤，小到肉眼看不见。”

“是吗？”哨兵对于他的讽刺并未生气，“那你回去可得买好药，不然你晚上就要痒得睡不着了。”

“……你到底是谁，你再不说我可要上报了，我们辖区里出现了一名从未见过的外来哨兵。”

“……我叫安东。”

“……安东是这次任务里猫的名字。”

“哈？”哨兵挑起单边眉毛，一脸不可置信，“你们搞了这么半天，就是在找一只猫？”

“……”

哨兵突然跳起，踩着树干刷刷几下飞身上树，消失在茂密的树叶间，没一小会儿又从上方跃下，只是这回怀里牢牢抱着一只一脸不耐的白色波斯猫。

“是这只？”看着布鲁斯惊讶的神情，哨兵嘴角勾起一丝得意又张扬的笑容。

那波斯猫确实与照片中一致，布鲁斯沉默地点了点头。哨兵将它交到他怀里，猫咪不断挣扎着，布鲁斯费了会儿功夫才将其固定住，再抬头，那哨兵竟在他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没了踪影。

布鲁斯最终还是没把来路不明的哨兵上报给塔，他告诉自己一来一旦开始搜寻，那么他们见习生都要牺牲宝贵的个人时间参与其中，二来是他其实直觉，那个哨兵不是什么坏人。

回到塔后布鲁斯去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但也没查到任何“没有精神体的哨兵”的记载。他想着早上的偶遇，想着那片纯白的精神海，想着那抹锐利的微笑，心里有些痒痒的，当晚他确实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