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剧烈的金属爆破声,十二月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灌入,给实验室内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研究人员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眼睁睁地看着身着黑色大氅的男人从门口走进来,面色不悦地在各式不停运转着的精巧仪器间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向手术台上的人影。
恐怖的寂静像一双大手扼住了咽喉,像死亡的征兆一样攀附住全身,在场竟没有一个人敢动。
“你们最好有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那个男人开口时,室内的温度好像又低了几分。
“……这,这是天道众的命令,他们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所……所以下令让我们把实验体的血全部抽光——”
最靠近门口的的研究员跌坐到地上,手里的采血针和他的声音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虚无视了他,抬脚越过满地狼藉,径直走向手术台。
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像一触即化的雪花一般毫无生机。
他伸出右手轻轻一捞,单臂将人锢在怀里。
“不......不要杀我们,要杀就杀天道众!下药的方法也是他们指示的!”
“哦?我可不记得我是那么讲理的人。”
虚薄唇轻启,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眼里猩红的眸色又暗了几分,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显得幽深浓郁。
......
千代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自己嘴里呵出的白色雾气。
和梦里冰冷的平面不同,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倚靠的是一具□□,一具有温度的□□。
于是她不自觉地又往那个怀里钻了钻。
“醒了?”
虚轻哼一声,垂眸瞥去。
“真有本事,几天不见,竟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不同于身体散发的温暖,某人的嘴还是那么恶毒。
千代轻叹一声,用食指和拇指捏过那身毛茸茸的外套,往自己腿上盖了盖。
“......我以为......是你的命令。”
虚似乎是默了一下,回答的时间有些长。
“对你,我不需要下药。”
“是是是,无所不能的虚大人,除了死什么都会。”
千代勉强掀了掀眼皮,头靠着他的肩胛骨,视线落向他左手握着的刀。
鲜红黏腻的血珠顺着刀身滚落,在厚厚的白雪上绽出点点红梅。
“......”
看来,是一个活口都没留。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你现在单纯是靠着自己的灵力在维持生命。”
灵力?
哦,对了。
“......她是谁?”
“终于看见了?”
这次的笑声好像少了几分嘲讽,但她也不太确定。由于太过虚弱,她没有力气回怼,只能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那是你的前世。”
“她是神使的后代,也就是所谓的神女,虽然她本人并不知道。”
“松阳第一眼在战场上看见你,就认出来了。”
“……哪怕我当时还是个婴儿?”
“有些事情,不需要靠眼睛才能知道。不过你13、4岁的时候,确实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这样啊......”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轻轻诉说,像在讲什么遥远的故事,让人不知不觉间困意更浓了。
再也撑不住打架的眼皮,她靠着他,缓缓闭上眼睛。
“别睡,就快到了——”
......
***
虚把她抱回的,是他的起居室。
屋里的暖炉不知何时已经命人升好了,被隔绝寒冬的温暖空气包围,千代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进入冬眠。
“睁开眼睛。”
某人的命令还是那么不近人情。
虚把她放下以后,取过了侍卫用托盘端来的短刀和碗,干脆利落地抽刀出鞘,然后——
一刀划开了手腕内侧的肌肤。
“......虚?”
千代皱了皱眉,眼睁睁地看着源源不断的血液从新鲜的伤口落入下面的碗里。为了不让伤口愈合,那把刀始终插在尺骨里。
房间里一瞬间溢满了血腥味。
“把它喝了。”
“......不要。”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虚把她逼至墙角,单手掐住她的下颌抬起来,强迫她注视着自己。
另一只手里,深色的液体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在碗中转了一圈,泛起一阵涟漪。
千代闭了闭眼睛。
“给我普通的血,或者,让我死。”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虚挑了挑眉,像是觉得她的话很可笑似地勾了勾唇角。
“别人给的安眠药倒是喝得干脆。”
我靠?还攻击人智商?
千代咬牙忍住了,就是不肯松开嘴。
“你若是不喝,我就把他杀了。”
虚眼眸一转,瞥向左下方,千代顺着看过去,跪在门口的人抖了一下。
啧,死老登就会威胁人。
“我喝还不行吗。”
她抢过碗,一边瞪着虚,一边仰头灌了下去。
生血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像一条滑腻的蛇,嘶溜一下就顺着喉管滑了下去。
千代皱起脸砸了砸嘴,唇尖留下一抹绯红。
下一秒,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不属于自身的温度迅速流至冰凉的指尖。
真是令人讨厌的感觉。
她又成了那副盛血的容器。
与她的狼狈不同,对方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骨节分明的白皙五指一张,轻轻松松就盖住了空碗口,接了过去。
“等一下,虚。”
等他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叫住了他。
“为什么就算这样也不肯放过我?”
她明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明明可以看着她死,却又偏要用自己的血将她复活……
在她所知道的所有感情中,只有一种,会让人做出如此矛盾的事。
“松阳还活着,对吧?”
她扯了扯嘴角,惨淡地笑了一下。
“不然你有什么理由救我。”
而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明天我会继续派人送血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纸门在身后合上时,狠戾的声音从齿间挤出,几乎低不可闻。
“闭嘴,松阳。”
……
***
金属船舱内,男人透过特质玻璃,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蓝色星球。
【你还是没有改变想法吗?】
没有得到回答,那个声音叹了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怎样,千代也不再是她了。】
“你好像很担心?”
虚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为什么还要救活她,按照你的计划,她最后也要死的,为什么还要增加她的痛苦。】
“我要让她活着,让她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终结。”
太晚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看来你还是失败了。
如果你当初没死,那该多好。
【……这样做,不会太残忍了吗。】
“她要是恨我,也无所谓。我已经不会再回去见她了。”
松阳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果然还是不了解她。】
居然觉得她会恨你……
***
虚还是那么爱出差。
在安排好奈落的事情之后,他又一个人去星际远航了。
快了。就快到那个日子了。
她隐隐这么觉得。
“敢问施主这次是为何事祈愿?”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千代放下合十的双手,睁开眼睛看过去。
老和尚正面容慈祥地看着她。
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难道是,在为天下苍生祈福?”
“我这种人,没有资格在佛祖面前提这种愿望。”
她顿了顿,垂下眼眸。
手染无数鲜血之人,早已没有资格谈论苍生。
“老爷子,我好像找到答案了……我好像找到了,杀死他的方法。”
啪嗒。
一滴泪落到了石阶上,接下来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找到这个方法……”
不管是在最显眼的地方摆放关于龙脉的书,还是给她玉佩,让她看到他的记忆——
都是为了给她最后的机会。
为了让她杀死他。
“可是,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那个人……注定不能活下去吗?”
从最开始的希望松阳变回来,到后来的想要杀死虚,再到现在,她竟然想要救他——
“……如果能留下伤口的话,就可以了吧?”
沉默半晌,她突然抬头看向老和尚,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如果那具身体能留下伤口的话,就能被人类接受了吧?”
她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慢慢攥紧了衣襟。
“那我来成为他的伤口。”
为了将他的真面目,将他的存在,悄悄藏起来。
我会成为他的伤口。
将他的疼痛,与这个世界隔绝的伤口。
“你——”
老和尚呆楞在原地,话还没说完,天空中突然飞过来一个东西,将半座寺庙瞬间夷为平地。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请问吉田小姐在这里吗?”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色卷发,身着红色风衣的男人挠了挠脑袋,从弹开的舱门里走了出来。
“我受金时之托来接她了,啊,忘了自我介绍——”
男人摘掉脸上的墨镜,朝千代伸出一只手。
“在下快援队舰长,坂本辰马是也。”
我好像写出了什么很不得了的四角关系……(猫猫宇宙.jpg
下章我们的男主角银时终于要上线了,话说这样还能算男主吗,要不干脆改成松阳/虚算了(抱头鼠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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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本的设定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转世也不再是本人了,和最后的结局也有关系(小声剧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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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将我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