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百一坐在无根生面前。
无根生看小丫头,问怎么了。
百一说我来给你看手相。
脆生生的。
“哎呀,小小年纪就会这个了?”无根生是笑的,“但是不用看,我不信这个。”
百一跺脚:“我就是要给你看!”
“我偏不给你看!”
“你你你——”百一气得脸都红了,“你马上就有大劫了你知道吗?”
“哎呀呀,有大劫,那小道长帮我算算吧。”
无根生端着下巴。
百一看了一会儿,更生气了,指着无根生的鼻子:“你耍我呢?这么用炁改变手相我看得出才有鬼!”
无根生哈哈大笑,旁边的少女和男人颇为无奈。
百一快气哭了,扭头扑她师娘怀里了:“师娘,他欺负人!”
背着剑的黑衣女子表情淡漠,和无根生对视。
无根生不笑了。
无根生想跑。
坐忘把剑拔出来插木桌上。
“饶命……”无根生投降很快,举起双手,怂得一批,“饶命。”
“我不杀你。”坐忘淡淡说,瞧他,“我师妹不会放过你的。”
无根生倒茶:“她们为什么不放过我?”
坐忘说:“她们知道你了,怎么会放过你,我来给你提个醒,想要命,见龙在田。”
“多谢。”
“不谢,不过如今看你,有术无道,怎会堕道?”
无根生没说话。
坐忘说:“不伤我师妹,我完你一个要求。”
“多谢啊坐忘道人!”
“还有,那个丫头……”
坐忘抿唇。
无根生知道她在说谁。
“和阿笑很像。”
坐忘沉默许久,吐出一口气。
“兴许是最后一见,”坐忘举杯,“祝道友与我,求仁得仁。”
无根生和她碰杯。
“道友与我,求仁得仁。”
坐忘离开没几天,无根生就被人走了,漂亮极了的女人从外面进来,一双狐狸眼睛妩媚动人,上来就抓着无根生的衣领子喊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小贱人啪啪两巴掌。
金凤吓傻了。
谷畸亭:我哪见过这世面?
喊全性妖人的多的是,哪有跟抓奸一样喊狐狸精的?
无根生:“……”
女人还不依不饶说要划烂他的脸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勾人,不讲男德的狗东西,欠调教的下贱货,看见谁都赔笑的烂肉。
谷畸亭:这世面我是真没见过。
全性:……一时间不知道该救不救。
无根生赔笑:“常有恨,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我。”
常有恨说:“我下毒啊。”
无根生说:“你不会用毒的,这么阴损的,她们不会教你的。”
“无根生你大爷的!欠收拾的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王八蛋!不是人的腌臜东西!阴缝里的老鼠!老娘非得把你宰了剁了做肥料!在你坟头上种满牡丹!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臭砸碎!哄人笑的烂货贱肉——”
无根生抹了一脸口水,很是嫌弃。
“你姐知道你嘴这么臭吗?”
“你配提我姐?”
常有恨更生气了,掀了桌子往无根生头上砸。
无根生让其他人先走,自己收拾了这丫头再说。
常有恨被打了一顿,老实多了,跟在全性后边,谷畸亭问怎么办,无根生说:“让她跟着吧,都是欠的债。”
无根生欠的债多了去了,还不起的也多了去了,但是情债这是第一次,全性的都特别感兴趣,跑去问了,好人的被常有恨骂回来,坏人的要么打一顿要么就没回来。
无根生:“你们招惹她干什么吗?我躲都来不及!”
“掌门啊——”苑陶咧嘴,“这丫头这么难缠,要不你废了她吧?”
无根生问苑陶是不是想死。
“咱们全性有不想活的吗?”
“那就别找死。”
无根生的语气平静。
常有恨是逮着机会就试图暗杀,偶尔消失去忙别的事情,回来必定是逮着无根生挨打,挨打,挨打。
打不过。
常有恨咬牙切齿。
无根生:“你要不好好静心修行?反正我命硬,等你来杀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有恨咬牙切齿:“你活着我就修不了,你大爷的无根生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死妖精!”
无根生:“……”
全性:“……”
常有恨追了无根生一年,偶尔杀杀日本人,偶尔挨打,到了甲申年,日本人开始后退了,这是好事,他们被打怕了。
无根生请别人喝酒,常有恨打算在酒里下毒,但是那个酒是火德宗的修者带来的,她来不及,而且都是个中好手,在下面喝得可快活了。
常有恨在树上很焦躁。
周圣跳上去问这位姑娘要不要一起下来喝一杯。
常有恨说我才不和不讲男德的男妖精喝酒!
谷畸亭没忍住,笑了。
丰平:“妖精?哪有妖精?”
常有恨恨恨地用眼刀子剜无根生:“你勾引女人就算了还勾引男人!你们一个个的正派人士不在家修行跟着全性妖男喝酒聊天,不害臊吗你们?不怕被他吃了精魂啊?”
黄芳一个没忍住,酒全喷了。
无根生:“小奶奶你可修口吧!祖师爷那点德都快被你败完了是吧?”
常有恨气得骂贱人贱货烂肉要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
反正很难听。
骂着骂着就哭了。
端木瑛年长些,问常有恨这什么深仇大恨。
常有恨不说话了,眼泪也不流了,转头不说话。
“我总觉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刘得水抓头发,“眼熟,但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不该忘啊。”
风天养摸下巴,猛地拍手,很是震惊地问无根生:“你把坐忘道人的徒弟辜负了,她没宰了你?”
无根生吓到了:“你怎么认识坐忘道人?”
风天养说:“陆家老爷子六十大寿,我小时候见过坐忘道人,她那个徒弟可是把张之维打了一顿来着,那可是张之维!但是后来就一直没听说过她的消息!我记得清楚,坐忘道人带了两个徒弟,一个跟个假小子似的,一个唇红齿白可好看了。”
常有恨:“……”
端木瑛也拍手:“想起来了!那个妹妹!呀!妹妹长大了更好看了!是不是无根生玩弄你感情了!跟姐姐说!姐姐帮你揍他!”
常有恨:“……”
常有恨眼睛一转,哇一声扑端木瑛怀里,“无根生是个王八蛋!他不仅玩弄我感情,他还……他还……我不活了!我怎么有脸见我师娘啊!我死了算了我!”
无根生差点跳起来:“你敢不敢说点实话!坐忘道人在地下听见你这么撒谎都得擦汗!谁玩弄你了!你别污人清白!”
常有恨冷笑:“你还有清白这玩意?”
一来二去,有脑子的都能推论,无根生和人不清白,但是和他不清白的那个人是常有恨很重要的人,常有恨想杀了无根生这个负心人,但是又不想说那个人的名字,所以自己揽了,无根生有情债,所以对常有恨忍让,他也不说那个名字。
一群人顿时好奇了。
常有恨目光阴冷。
无根生不想说。
算了别问了。
端木瑛拉着常有恨喝酒,常有恨不喝,拿了个饼子恨恨啃着,无根生对她的目光仿若未觉,该喝酒喝酒。
无根生带着他们进山谷,那是个很奇妙的山谷,石壁上雕刻着奇妙的花纹,还有一大堆猴子,常有恨走在最后面,端木瑛和黄芳夹住她,常有恨不好动手,就这么被夹带着走了。
端木瑛问她会不会觉得正道人士和全□□往不太好。
常有恨很认真告诉她她们门派因为知道得人少其实出过好几个全性的。
就是知道得人少。
“全性不全性的,”常有恨很是不屑,“光记着全性忘了保真,有术无道的乌合之众!也就无根生这个脑子进水的想着帮他们!”
无根生扭头:“嚯!对我评价这么高?”
“一码归一码,论迹你干的破事迟早要被人套麻袋扔粪坑,论心你确实也是个了不得的求道者,一码归一码!你这条赖皮蛇别给老娘顺棍子爬!快去死!”
无根生嘴角抽搐。
山谷内有气局,常有恨倒是不稀罕,她跟着自己的师娘见得多了,福天宝地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很嫌弃,这破气局是人造的,怎么都不比天然的让她舒坦。
坐忘追求的是坐而忘我,既然无我,其他的便不该追求,她是被教导可以走以前的路也可以开新路的,走错了也没关系,她是被这么教导的。
“道友……”
常有恨转头,浓眉大眼的张怀义有些犹豫。
“道友请讲。”
不面对无根生,常有恨还是能捡起来教养的。
“坐忘道人可还好?”
“师娘羽化……”
“不是,是这一任坐忘道人。”
常有恨顿了顿,仔细看他,点头:“张天师的弟子,怪不得,师娘离开之前特意去拜访了张天师。这位张道友,我师姐一切安好,请放心。”
张怀义松了口气:“那就好。”
常有恨摸下巴:“我记得跟二师姐关系好的是天师府的张之维,道友见过我师姐?”
“在外游学的时候偶然遇见过,天人之姿。”
常有恨点头:“张道友有眼光!我师姐就是好看!”
想想当年那个小子样,大家都沉默了。
无根生的山洞摆满了杂物,常有恨骂骂咧咧说他是老鼠,扒他的藏品,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方牡丹手帕。
无根生就在她身后。
常有恨看他,表情冰冷。
“你还是得死,”常有恨的声音很轻,“冯曜。”
无根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谈到战争快结束了,大家都讨论战争结束了要怎么办,有人要娶老婆,有人要好好过日子,有人理想远大,有人着眼目前,大家都有各自想法和未来。
常有恨也有。
“带上我姐把无根生埋咯!”
无根生:“……”
无根生喝酒。
张怀义问无根生想要什么。
无根生说要兄弟。
常有恨一脸嫌弃,这疯子又在发疯了。
还有人陪他发疯。
“……”常有恨目光阴森森,“魅惑人心的男妖精!吸人精气!使人聩聩!头昏脑重!灵智封灭!当替天行道!诛妖灭邪!”
一群拜了把子的男女老少哈哈大笑,郑子布竖起大拇指:“说得对!”
“你们被迷了心智啊道长!回头是岸啊!”
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丰平问常有恨要不要一起结拜。
常有恨很是嫌弃说我不要。
“不带冯曜!”
“老娘才不要兄弟!”常有恨说,“我们这门就没有兄弟!我能跟你们做朋友,称兄道弟是违背我们祖宗教诲的!别来拉扯我!”
常有恨的嫌弃就摆在脸上了。
“坐忘只有女子,”无根生说,“只收女子,坐忘门徒只有娘亲姊妹,没有父亲兄弟。便是以后与人定终身,也没有姐夫、妹夫这种称呼。姊妹的子嗣并非我的子嗣,我的子嗣不是姊妹的子嗣,坐忘追求的洒脱是女子的道,咱们这些男子若是随意喊师姐师妹,那也是大冒犯的。”
“男人又脏又浊,坐忘最不稀罕!”
无根生把酒碗砸了。
“对,坐忘不稀罕。”
他冷冷说。
脸是红的。
常有恨眯起眼睛。
喝多了。
常有恨立刻动手了,鞭子破空,几个人赶紧拦住她拦住无根生。
“无根生!”常有恨咬牙切齿,“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