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也岚短篇集 第67章 这可不能说咱造谣了嗷

张楚岚又做了噩梦。

机关算尽、功亏一篑的恐惧，如影随形、纠缠不断的注视，还有……无所遁形、□□的自己。

他恐惧地奔跑、力竭，然后蜷缩在街角。

挥打出去的拳头面对浩如烟海的人群，显得弱小而可笑，他只得抱着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就像是缩在墙角的孩子，通过逼仄狭小的空间获得脆弱的安全感。

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梦才会结束。

他知道太多不能为人说道的秘密，即便是在梦中也不敢泄露一丝一毫，时时刻刻都处在几近崩溃的边缘。

由此可见，身负秘密、一生从未入睡的田老实在是个汉子。

跟他相比，他张楚岚就是个真孙子。

他**着身子，惊恐地蜷缩一团，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醒来”。

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即便是醒着对付那些他疲于应对的家伙们也好，让他醒来吧。

这样令人毫无反抗能力的沉眠才是真正让他崩溃的。

他时时刻刻都在梦中直面自己的恐惧。

脑子里的东西乱成一团浆糊，“醒来”两个字越发醒目，从漫画一样的记忆碎片里炸开白色的加粗字体，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而他的身体却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醒来吧。

可是，好像醒不来。

等等！他该不会……醒不过来了吧？

宝儿姐怎么办？

小师叔怎么办？

……

他的头忽然发出“嗞”的一声，头痛欲裂，所有的忧惧因为这样的疼痛而中断，他大脑一片空白，只顾得上应付突如其来的剧痛。

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嘈杂的人声成了世界的背景音，他实在烦不胜烦，抱着头，终于没素质地大吼出声：“看什么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喧闹的背景音里就在这时忽然挣出一个懒散又低沉的男声，他贱兮兮地回：“哦，我的大侄子，当众遛鸟我还真没见过。”

张楚岚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人潮中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鼻尖的王也，他戴着不离身的运动帽，梳着长长的马尾，一件几百话没换过的黄白T恤，一身入世打扮，别过头，眼睛虚虚飘过张楚岚，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嘴上却不饶人道：“可惜了，你当初在龙虎山当众遛鸟的碧莲样，我没见着，不然我今儿个也不会这么没见识了。”

张楚岚因为惊恐极度缩小的眼瞳慢慢放大，逐渐变出一双漆黑的圆眼样，披散着头发，清纯可爱又楚楚可怜，配上那张清秀的脸，竟然可怕得能让人喊出一声“美女你谁？”

王也咳了咳，道：“得，谁叫倒霉遇着了呢。”

他压了压帽子，帽檐上倒影出来的影子遮盖了眉眼，他那双棕色眼睛里却闪烁着纵容而温柔的暖光，那目光有点像唐门时护送他们去见许新的眼神。

他指了指懵懂的张楚岚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张楚岚疑惑地将那双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反应了大概三秒，发现王也又在玩他钟爱的伦理梗，要是平时他肯定跟王也胡搅蛮缠三百回合，但他现在实在是累了，看着王也，甚至觉得他很幼稚。

王也没人接梗，那嘴贫的天赋无处施展，只能干巴巴地收回手，转过身，去最近的服装店里给张楚岚买了一套衣服。

张楚岚看着王也来了又走，没有挽留的意思，他知道这只是梦，做什么都没有意义，等着醒来是最实际的事。

只不过，见了王也，他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的惊惧感迅速退潮，头依然很疼，但他竟然可以恢复理智了。

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他却告诉自己，只是梦罢了，醒来就好了。

或许是终于说服了自己，吵吵嚷嚷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稀薄，天边那刺目的太阳也逐渐暗淡，繁华的钢铁森林慢慢被抹去了痕迹，他闭上眼，静待着醒来。

然而，脸边却传来过于冰凉的温度，他猛地睁开眼，脸边的冰凉化作了缠绵的痒意，王也蹲在他身边，歪着头，犯贱地把手上的冰糕贴在他脸上，而他那双眼正对着他，笑着。

张楚岚没想到王也能在梦里出现两次，他张开干涩的唇，声音低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王也撕开塑料纸，咬着冰棍，一边给他撕塑料纸，一边含糊着回：“我刚刚不就在这吗？嚯，你傻了啊？都说让你少跟冯宝宝接触了，瞧瞧，智商拉到同一水平线上了。”

张楚岚回：“你这纯属胡说八道，宝儿姐可是很聪明的。”

王也斜了他一眼，道：“是是是，所以家里什么事都让人一姑娘做了呗。”

张楚岚语塞片刻，不要脸地答：“能者多劳，我这小菜鸡能干成什么事，还得是无所不能的宝儿姐。”

他们只要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张楚岚临时决定打住，又问：“你怎么在这？”

王也终于把那破冰棍袋子撕开了，将橘子味儿的冰棍塞到了他嘴里，吊儿郎当地蹲在街边，说：“不是说了，我刚刚就在这吗？”

“我看你没穿衣服，想着转身给你买件衣服来着，结果走着走着，这里没商场了，就一个街边卖烟的小卖部，本着来都来了，不能打着空手回去的念头，揣了两个冰棍回去。”说着他瞅了张楚岚一眼，“嘿”了一声，道，“也是奇了，回去了不但没什么人了，你也把衣服穿上了。”

张楚岚口腔里回荡着清爽的橘子味儿，沉默片刻，对着王也毫无顾忌的和盘托出：“因为这是我的梦。”

“奇怪点是正常的。”

王也望着街角的红绿灯，眨了眨眼，等到那灯闪烁着绿光后，忽然笑道：“所以……你这是梦到我了？”

张楚岚转过头，见王也眉眼里都是笑，实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张楚岚吃着冰棍，用手肘戳了戳王也，“喂”了一声，道：“好阵子没见着你了，听说你闹出了大乱子，生死不明，死哪去了？”

王也懒散地撑着头，神神秘秘地说：“我有我的事嘛，反正没死就是了。”

张楚岚狠狠地啃了口冰糕，“哼”了一声，道：“要不说您是光，是您电，您是唯一的神话呢，怎么折腾都没事。”

王也拍了拍张楚岚的头，笑骂道：“敢情您这话是没盼着我好啊。”

“我好歹是你隔了八辈的干叔叔。”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带将蜷成一团的张楚岚拉了起来，就像当初在唐门时拉起走投无路的他一样。

张楚岚跟着他就是一把懒散的骨头架子，站没站相，像是一团放松的烂泥，两个人站在一起，明明身高没差多少，但王也就是比他挺拔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楚岚驼着背，整个人都要倚在王也身上了，被他拖着往前走。

张楚岚觉得没力气，犯懒，不想走，故意不配合地往下坠，问：“我这在睡梦中，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

王也“嘿”了一声，笑道：“那不能。”

他撑着张楚岚臂膀的手，为了承担起他完全倚过来的重量，转而环住了他整圈胸骨，与其说是拖，更像是抱一样的将他往上托举。

他边托边说：“上次见着头发挺多，人也壮实，现在怎么成这鬼样了？”

张楚岚靠在他怀里，望着他的眼睛，无奈道：“你人身攻击啊。”

王也拖着他走过斑马线，回：“我实话实说而已。”

他掐指一算，道：“今天运势不错，宜出门，我请客，带你好好吃一顿吧。”

张楚岚好像来了点精神，人也肯跟着走了，虽然驼着背又插着兜，没个正行，但好歹不是个没王也就走不了的残废了。

两个人来了一家面馆。

又是面馆。

张楚岚看到上来的一碗面，一脸无语，生无可恋地夹起筷子。

吃面方便，在别墅里宝儿姐天天做的就是这个。

张楚岚想着跟着王总能好好薅一顿呢，结果又是这破玩意儿。

到底有完没完了。

王也竟然还热情着，一边嗦面，一边催促道：“吃啊，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张楚岚摸了摸肚子，回：“刚刚吃了冰棍，胃里凉，我晾会儿再吃吧。”

王也“哦”了一声，本着不强人所难的原则，自个儿吃面了。

这是张楚岚的梦，当他找回理智之后，就不会允许别人出现在他的梦里了。

梦很私密，尤其对张楚岚这种什么东西都藏起来的家伙来说，别人是不能踏入这里的。

但是王也不知怎么的，一直热气腾腾地呆在这里碍眼。

张楚岚看着王也吃的餍足，脸上不自觉带了轻松的笑意，心里想，不过，是好久没见了。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有病。

不过他能胡思乱想，要怪王也“死缠烂打”。

他撑着头，看着王也，在带着香味儿的白色水汽里，对着王也低了三分头，一双杏眼故作单纯地睁着，一脸纯良地问了个他在现实里绝对不会问的过界问题。

他道：“老王啊，我这里有个问题，想了好久了，但是我一直觉得可能只是小事，你也可能没那个意思，所以一直没问，但今天你这么闲，我这么闲，刚好也在梦里，问了谁也不知道，不影响咱的关系，所以我就问一嘴哈。”

王也听了他一长串保命的前缀语，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楚岚清咳一声，问：“唐门那次谈心，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你是不是……看了我一夜啊？”

说来也是奇了，张楚岚这个人一向浅眠，但在唐山那时碰上王也和盘托出，就好像卸下心中一块大石头，说完就犯困了，没过多久就睡了。

可是，他是个对人的注视很敏感的人，所以，他知道有人不带恶意的看了他一夜。

若是平时，他肯定惊醒，然后换个没人的地儿窝着。

但他那时知道目光来自王也，不知怎么，就没在意了，睡意反而更沉。

直到醒来，王也离开，他才后知后觉到不对劲。

哪家好叔叔能看自家干侄子一晚上呐？

变态吧。

可惜，王也在张楚岚心中形象极好，什么高风亮节、风光霁月……什么好词儿都可以往他身上堆，像“变态”这样的贬义词，张楚岚是万万不会把其与王也画等号的。

所以，他开始给王也找开脱的理由。

然而，张楚岚实在是找不到，可能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理由，但他也不敢去想，所以，他要问一个梦中的假人。

王也听了这个问题却忽然咳嗽起来，他猛地放下筷子，捂住嘴越咳越凶，好像是呛住了，张楚岚一惊，连忙给他地上一杯水，王也朝他扬了扬手，表达感谢，火速抢过水杯，一口喝完，然后砰地一声将杯子砸到了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动了动唇，低下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

张楚岚喊了一声：“老王。”

王也抬起头。

张楚岚这才发现王也的脸通红。

他试图挽尊，但他实在藏不住自己的真心，也不屑掩藏，于是一双眼越发明亮，他咳了咳，可能想了想怎么把这话题不尴尬地带过去，可是他到底没有张楚岚油滑，尤其是这种连张楚岚都不擅长的事情上。

他生硬地问：“天好像快亮了，你是不是该醒了？”

张楚岚眨了眨眼，嘴唇抿成一条线，明白王也这是不愿意回答的意思。

他顺势接过话题，点了点头，泄了气，倒在椅子上，说：“嗯，终于要醒了。”

王也说：“出去走走吧。”

张楚岚回：“不走了，有点累。”

王也又说：“那把面吃了吧。”

张楚岚回：“不饿。”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王也两手空空，不知所措，于是又拿起筷子，可刚刚举起就又放下，他说：“说起来，我们走的那一路怎么都是绿灯？”

张楚岚道：“因为我的票跌停了。一路飘绿。”

王也挑眉，问：“这么严重？”

张楚岚回：“还好。”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王也问：“你没什么问我的？”

张楚岚说：“问了两次，没问到，算了。”

王也捏着筷子，沉吟许久，道：“前一件事，等你见到我，我会告诉你的，至于后一件事，也是。”

张楚岚不太感兴趣地“嗯”了一声。

他想，好像是该醒了。

王也就在这时好像终于放弃了给自己找正当理由，他可以说是冲动地站了起来，走过挡在他面前的桌子，绕过去，走到张楚岚身边，张楚岚昂着头看他，眼里闪烁着好奇。

王也就这样弯下腰，将变得过于清瘦的张楚岚整个团在了怀里。

张楚岚瞪大了眼睛。

那个过于虚浮的怀抱，在没有等到张楚岚的反抗后变得更紧。

张楚岚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他无比紧张地抬起手，然后像是抱住水中漂浮的，唯一的浮木，紧紧地拥抱了王也。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

张楚岚拥抱着让他安宁的、温暖的、放松的浮木，在噩梦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中。

这是梦。

可他短暂地希望不要醒来。

王也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张楚岚刚刚应了一声，就被亲吻了耳垂。

于是王也浑身的热气也借由这点亲密的接触传到张楚岚的周身里，让他的脸也变得和方才窘迫的王也一样红。

“天好像快亮了，你是不是该醒了？”王也又这么说。

张楚岚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像是在撒娇。

王也轻笑一声，道：“你放心，你睁开眼就能见到我。”

张楚岚觉得王也混迹江湖一年，终于也学会了扯犊子。

他回：“好啊，等你见到我，一定会后悔的。”

王也沉默片刻，无奈道：“可不，每逢见你，我命格就重三斤。”

“明个儿又打算把什么重磅消息砸给我听啊？”

张楚岚哈哈一笑，待在他怀里说：“你等着吧，听了就睡不着了~”

“不过身为道门中人，听到我这消息应该觉得兴奋才是。”

“……我谢谢您啊。”

……

依依不舍的梦终于结束，张楚岚从床上睁开了眼睛。

小师叔昨夜看起来没睡好，小师叔却一脸担忧地问张楚岚：“你是不是也没睡好啊？”

张楚岚顶着一对黑眼圈，难得笑着说：“挺好的。”

小师叔看着张楚岚喜悦的笑容，昂着头，因为疑惑，陷入了沉思，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正在小师叔好奇时，别墅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和着徐三徐四一起映入眼帘。

冯宝宝端着面，听到动静看过去，看到了背着光，梳着道士头的王也。

她声音上扬“哦”了一声，王也扬起手，对着她“哟”了一声，又对一脸惊讶的张灵玉得体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寻找到一脸震惊的张楚岚，待找到后，神色是呼之欲出的得意。

他高高举起手，朝着他招了招手，“嗨”了一声，亲切地喊：“楚岚啊。”

他笑着说：“我没骗你吧。”

张楚岚快步走来，在他三步开外停住，脸上挂着震惊和疑惑。

王也喉咙里滚着笑，提了提背包，朝着张楚岚摊开手，望着冯宝宝手里的面碗，昂了昂头，笑容灿烂，宾至如归，仿佛是回家了一样，非常自然地对张楚岚说：

“大早上的，捞碗面吃呗。”

同居了同居了同居了！

喜大普奔！！！

别墅或成八奇技收容所（不是）

几百年没更过了，出了个大喜事，连忙诈尸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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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这可不能说咱造谣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