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祺形容得还挺贴切的……”
“啊?”许维一脸疑惑,“你们几个跑到这儿干什么来了,居然不带我!哦……原来是在看他啊。”
陆择栖察觉对方的语气一点点沉下去,连忙侧身挡住面前人的视线:“对了,待机室摆了茶点,要不要一起去吃?”试图以此转移许维的注意。
台上的人是抛下许维离开tomoro的前队长谢珂,两个人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陆择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许维对这位前辈有何想法、还在不在意以前的事,只是下意识地想将对方带离此处,以免他……触“人”生情。
“我是那种听见有东西吃就走的人吗?”许维更加莫名其妙。
“不、不是吗?”陆择栖大脑狂转,“我的演出服上别了把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个倒是挺有吸引力的。剑是什么样的,帅吗?”
“嗯嗯特别帅。
”陆择栖拉起对方想走,许维刚要转身,动作突然一顿,猛地扭过头重新看向他:“不是,等会儿,差点被你带跑了。你总轰我走干嘛呀?”
他正欲解释,许维当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朝他挑起一边嘴角,“你不会是担心我冲上去打他吧?不至于不至于,以前的事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早就不在乎了。
“不在乎谢珂,不在乎tomoro,也不在乎他的表演。”
许维淋着身边几人诧异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如果一会儿我们不小心碰到,我会像普通选手和普通嘉宾初次见面那样,礼貌地和他问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陆择栖竟然觉得对方沐浴在灯光下的样子很帅。可能这就是……熟人滤镜吧。
只不过,他们一直没等到和嘉宾碰面的机会。
谢珂大概是后续有其他行程要赶,只唱了两遍,熟悉完流程就匆匆离开了,连招呼都没跟后台的练习生们打。
之后彩排那位也是名独立艺人,朱嘉宁望着舞台“咦”了一声,立刻转过身来催大家:“待机室有茶点我们一起去吃吧,我饿了!”
连借口都不愿意新编一个吗?
陆择栖不可思议地看他,被对方抓着胳膊强行扭了九十度。
朱嘉宁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去够林育睦,偏着头朝许维喊:“我没手了!”
“我自己会走!”许维对着喊了回去,“但我还是对剑更感兴趣诶……”
造型团队给陆择栖配的明显是把玩具剑,玄色剑柄雕琢精细,远看唬人,近看塑料感十足,还只有剑把没有剑刃,许维看了两眼便大失所望。
陆择栖解开腰侧的环扣将剑递出去,许维接过握在手里把玩片刻,灵机一动般往后退了几步,说;“离我远点。”
其他人怔怔地盯着他,看他忽地一甩手臂,有道白影劈开空气,唰地一下随着他的动作蹿了出来。
“居然还有机关?”陆择栖难以置信,此前他一直以为这道具就是个摆设,为了给他强调人设用的,没有剑刃是怕影响他的舞蹈动作,“所以它是把……伸缩剑?”
“伸缩剑?这名字也太难听了吧。”许维不满地摆弄手中的玩具,“而且,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它准备来说,应该,是把刀。”
他指了指剑刃,“你看这弧度。”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陆择栖伸出手摸了摸,果然这个部分也是塑料做的,十分安全。
他还记得第一次试衣时,有位服装师主动和他说,他的演出服灵感来源于《若能咏唱光芒》的原作主角,故事背景是异世界,主人公是一位冒险家,或者说——是一位勇者。
在幻想世界观里,魔法师要手持法杖戴帽子,国王一定有王冠,骑士可以身着盔甲,精灵都有着尖尖的长耳……可是“勇者”呢,他有什么代表性的、可以一眼辨认出角色身份的东西吗?
造型团队冥思苦想,得出的结论是“好像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大部分幻想类作品中都会出现的“勇者之剑”了吧?
“所以,这个是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可以彰显身份的道具。”服装师自信地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玩意,弯腰将其挂在陆择栖腰间。
“……”挺、挺好的。
就是好像没什么实际用处啊?
第三次公演如约而至,随着赛程的推进,参与本次舞台的选手只剩下五组,加上前来助阵的三组嘉宾,一公也不过才有八场舞台,不到寻常演唱会的一半。
留到现在的选手基本也都积累了一定的人气,节目组不必担心收视率,也不怕线上收看的观众们看完自担的表演就提前退出了——毕竟,没人会想错过最后的投票环节。
因此,各组的表演接在嘉宾之后,上台顺序全靠队长抽签决定。
朱嘉宁听完安排,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然后垂头丧气地攥着个“1号”回来。
陆择栖安慰他说先上场也很好,回来后可以安心看其他人表演了。
由于是第一组,他们在第三位嘉宾表演时就被叫出去后场,彩排时没看到的那个舞台,正式演出又错过了一次。
嘉宾在台上唱歌,他们几人围在一起相互打气。
“我们来想一个一位公约吧。”陆择栖突然开口,其余几人一齐地将目光投向他,“这个词是我和、和别人学的。意思约定真的拿了第一后一起要做的事。”
他想了想,决定自曝,“一公时我们组的公约是在粉丝面前唱歌。”
“原来之前那次大合唱你你们带的头啊?”常文旭惊诧地挑了挑眉。
“呃、对……”
夏泽禹闻言感叹了一句:“你们花样可真多。”
“是的,想不想也体验一次?”陆择栖微笑着回望。
“等一下!”朱嘉宁紧急叫停,“我们这次要想个不一样的,咦你们怎么都看着我?我来定?那……”
他垂下头,像模像样地沉思了一会儿,重新仰起笑脸,“如果得了第一,我们就一起出去玩吧!”
语落,周围静默两秒。
“出去玩?”常文旭出言提醒,“去哪儿,朱队长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咱们根本出不去好不好?”
“不是说现在,”朱嘉宁摆摆手,“是说以后。以后……我们肯定还会有机会凑到一起,到时候再一起玩一次吧!那时田田的脚伤肯定已经好了,言言也成年了可以出远门,能去的地方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等到那一天,我们就一起去玩吧!”
他向前伸出手,笑容灿烂,慢慢地,有另一只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是前一秒还在给他挑错的常文旭。
“看我干什么,你伸手不就是想让我们挨个搭上去吗?我在配合你。”
“我也要一起。”高叙言将右手放上去,眼睛亮亮的,饱含对朱嘉宁口中“以后”的憧憬,田风岭也跟着伸手,朴素地说了句“加油”,夏泽禹便紧随其后,一声不响地盖住了他的手背。
“不会吧,怎么就突然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杨乐茗表情凝固一瞬,瞄了对面的陆择栖一眼,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把手搭在前一个上面,口中振振有词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算了算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
“到你了,我的手好重啊……”朱嘉宁晃了晃胳膊催促,所有人的手都宛如大厦将倾般缓缓摇颤起来,“你不会不愿意吧?”
“光顾着看你们了。”陆择栖轻轻笑了一下,抬手覆在最上方,“喊点什么吧,队长?”
“嗯……那就、加油?”朱嘉宁很没创意地高喊一声,叠在一起的手毫无默契地抬高,再七零八落地散开。
“不行不行,重来一次!”队长不满地抱怨被台前的欢呼声淹没,谌岚刚好念完了串场词,旁边的工作人员上前带领他们入场。
选手们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团体公演,由此拉开了序幕。
表演者伴着嘈杂声入场,起初台上漆黑一片,他们这首歌不需要特殊的舞台装置,找到各自的位置摆好初始pose等待音乐响起就可以了。
趁着观众看不清台上情况,陆择栖在腰间摩挲了一下,确认身上这把仅仅起装饰作用的剑柄是否正常,舞台进行到一半道具出问题这种事他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他的目光越过剑柄缓缓下移,除了“勇者之剑”外,造型师还在服装上加了很多小巧思。他记得刘晓光说过原作主角的名字和某个星座一样,设计师应该专程了解过故事背景,在衣服上增添了许多形似星星的装饰。
为了方便跳舞,他下身只穿了普通的黑色长裤,裤脚被塞进高筒靴中,唯一称得上特别的便是大腿上交叉缠绕的绑带,视觉上虽然有点奇怪,但好在不会影响他的动作。
本首歌的intro部分需要他从蹲姿开始,余光里,其他几位选手已经就位,他在队伍的正中间蹲下,单膝着地,一只手撑在地上,袖口银光闪闪的流苏跟着垂落,身后的披风也随意拖到舞台上。
视野边缘渐渐有灯光亮起,向一跃而起的蓝色火苗,从舞台最外侧一圈圈亮起,拥围着台上的表演者们,仿佛这里并不是公演舞台,而是什么神秘法阵的中心。
观众瞬间噤了声,紧接着又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欢呼与呐喊。
天花板上的射灯蓦地投下一道光,将队伍正中央的人笼罩进炫目的强光之下,似乎昭示着某种仪式的开始。
陆择栖缓缓起身,额前的头发被造型师全梳到后面,完整地露出眉眼,为塑造角色而特意挑选的美瞳让他的双眼充满非人感,像两颗清透的橄榄石。
他的舞台装大致由黑白蓝三种颜色组成,最里面是黑色紧身衬衫,被米白色外套一挡,只露出镶嵌着宝石的领结,披肩大体为纯黑,内侧则是点缀着银色的深蓝,肩部装饰金色的纽扣与链条,垂下的边缘呈现不规则的的形状,像是被人用蛮力生生扯破过。
整场表演从C位喃喃自语般的独白开始,他曾请求过将这几句台词换成英文或其他语言来见轻母语带来的尴尬,可惜被其余成员全票否决了,陆择栖合理怀疑,这些人和观众一样,也想听个热闹。
这段念白没有配乐,观众无法准备掌握表演开始的时间,为了让流程顺利进行,陆择栖直视镜头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影像透过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传至每个人的眼中,台下倏地安静下来,霎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准备好了吗?祝我们好运。
iotro的中途,音乐循序而起,由远及近地传至耳畔,提琴、手风琴、竖琴、风笛和哨笛等乐器的合奏悠扬空灵、发展平缓,好像片刻之后舞台上的一切就会全然消失,隐入一场无始无终的白雾之中。
满目虚幻中,台上灯光一闪,乐曲骤然变调,舞美的主色渐渐被红与黑所覆盖,此刻表演正式开场,整首歌第一句歌词便由快节奏的rap引入,陆择栖趁灯光变幻时与田风岭交换了位置,后者一步一步走得极稳,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他稍稍松了口气,表演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
在奇幻故事里,资质平平的人类想要使用魔法时,总是要咏唱赞美精灵的咒语,请求其给予——或借给他们力量。这首歌的歌词就像是一种咏颂,他们赞美、叹赏、恳求着精灵的魔法,希望这片幻想之地能重新降下光芒。
作品里的勇者便是诞生于咏唱中的救世主,他从异世界而来,寄托着……呃、全村人的希望?早知道就点一下“展开”多看一点了,当初用伊里送的手机进行搜索时,陆择栖只看了简介的一半,对后续的故事一无所知。不过这种从其他世界召唤无辜者过来的情节好眼熟啊?
既然《若能咏唱光芒》的诞生基于原作,从它时急时缓变换莫测的曲风来看,这个故事估计少不了跌宕与起伏。
田风岭吐字清晰节奏感强,在C位时的rap风格较为强烈,主情绪在于宣泄,他转身向后方移动时,队长立即补位,朱嘉宁声音清冽,充当起过渡的桥梁,歌声起伏如海浪,主唱自然地接上下一句,常文旭嗓音醇厚技巧独到,用逐渐向上攀升的高音破开前路。
而后,陆择栖重回C位,披肩飘扬,胸前的宝石闪闪发亮,如同隐藏着跳跃的星芒,随着动作的变化折射出不同的色彩。他准确无误地唱出每一句,顺畅得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意外,与之前练习中的无数次相比,舞台之上的发挥显然更进一步。
下一part是副歌,他仍保持在中央的位置不动,之后的第二段rap与开头flow相同,高叙言的嗓音更加明亮,像穿透黑夜而来的探照灯光,夏泽禹温和的歌声紧随其后,将歌曲推向**的,是常文旭一如既往稳定发挥的高音。
陆择栖绕了一圈后再次返回中间,台下的灯牌一簇一簇,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晃,他只需匆匆一瞥,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的名字,因为它们足够醒目、足够耀眼。
舞台渐渐接近尾声,正常表演平稳得过分,没有人跳错动作,没人搞混走位,没人破音,没人跑调,田风岭似乎也没受到伤处影响,每一个动作都标准有力,丝毫没有划水的痕迹。
有点……太完美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金发祭司垂首咏唱咒文的模样是如此虔诚,忠诚的护卫笔直地立在不远处守护此刻,隐入暗夜的刺客独自跳出无人知晓的舞步,一袭白衣牧师深切而专注着凝望林间的村落,尚且年幼的君主向精灵们伸出双手,头戴荆冠的国王即便不发一语,也有无数人甘愿为之俯首。
发如月光皎洁,瞳如异石璀璨的勇者啊,准备好了吗?祝你好运。
奇幻的旅程已经接近终点,最后一段副歌结束,大家只需要按照预演过无数次的走位来到各自的ending站位,摆好pose冲镜头耍耍帅,舞台便可落下帷幕。
这时,田风岭在走向定点时踉跄了一下,几乎是下一秒,他重心一歪,跪倒在地板上。
本该向后撤的夏泽禹身形一顿,似乎是想扭头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不能动,现在过去扶他的话,队型就——
夏泽禹下意识地转身,视野边缘有道白光骤然切入,他猛地僵住,落到朋友身上的注意力被眼前的异物召回,他定睛辨认出,那好像是一把……剑?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人,陆择栖守在C位上,半步不移,用手中的长剑挡住了他的去路,对方无机质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对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宛如异世界的来客。
还未来得及走向自己位置的杨乐茗被突然的变故惊得一愣,干脆直接停下来,与夏泽禹错开一段距离站在同一侧,朱嘉宁与常文旭相邻,两人一同微微侧身,朝向舞台另一边,高叙言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留在最后方,和其他人一起组成了一个斜斜的菱形。
至此,练习中排好的结尾队型已面目全非,从其余六人一同簇拥着C位变成了两方对峙,一边是手持长剑的勇者,他的同伴依次排列,在后方拥护着他,另一方是唯一离队的反叛者,正在等待即将降临的惩罚。
田风岭看懂了,他明白了自己在这个故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于是,他不再尝试稳住身形,自暴自弃般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体前微微抬起脸,陆择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臂一挥,将甩出的剑刃对准面前的人。
朦胧的灯光渐渐暗下去,昭示着这一曲的完结,台下的观众大概真的将其当作了表演的一部分,愉快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陆择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人,田风岭的身影渐渐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初舞台在枪声中假意倒下的人是他,现在身份调转,他为了掩埋这场意外,为了让舞台自然落幕而拿起手中的剑,脊线直指对方下颚。
抱歉了,让你扮演狼狈的反派角色。
我的二周目因你结束,三周目也由你走向偏离,那么此时此刻这朝向你的刀尖,就当作是我给你的、跨越时空的小小审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