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飞鱼夜行记 第2章 着陆

“……好吧，数据再过一周给你，但是下周开始我要请假！最好到中央星系再联系，每次都突然打过来，这里时间流速和你们不一样好不好。

“我也想直接过去，但没办法啊。

“中途遇到的伤员而已，看他可怜顺便捎一程……怎么可能？我可不会让危险分子上船，当然是有把握才弄上来……”

谢尔兰坐在餐桌前翻看一本地理杂志，不远处，游闲正在跟几千光年之外的人汇报最近的情况——他自己说是同个研究小组的成员和导师，并且不是汇报而叫商讨。在谢尔兰眼里都差不多。

他翻过一页，端起手边的杯子啜了口红茶，另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对话时不时飘进耳朵，这样平静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这艘星舰名为飞鱼号，主体由某种家庭旅游舰改装而来，还混搭了些战斗型星舰的配置。

舰体可供活动的空间共有三层，室内风格是纯粹的舒适风，餐桌就在驾驶室后面的活动区内，竖梯随便堆着衣服，可以说找不出一丝科技的痕迹，谢尔兰偶尔会错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无所事事的居民的房间。

除了第一天睡在应急单人铺，剩下的两天他都睡在上面一层的房间。飞鱼号的舰长意外地优待俘虏。

游闲……

谢尔兰瞥了眼一旁兀自喋喋不休的人，脑海中梳理关于这个人的情报。

名字的由来是“悠闲”，寄托了父母希望孩子快乐闲适的寓意，可惜大部分人想到的都是“游手好闲”。

来自以机械制造闻名的悬座星系，专攻星舰制造，辅修星舰驾驶，目前所在的课题组专攻微型长途舰的研发和改良。

是天才！大部分人要四十岁才能修够学分的宇宙巡航舰制造系他十六岁就满分毕业了。不过机械制造没有满分一说，永远会有更精妙的理论和技艺诞生，航行是无止境的。

喜欢咖啡，爱吃烤鱼，讨厌陆行动物的肉；喜欢水系行星，喜欢看地理和历史杂志，最喜欢关于鱼人的幻想小说；K-28型血。

顺便一说，以上都是游闲自己说的，谢尔兰连一点套话技巧都来不及展示。

他的目的地似乎是中央星系，这倒是和谢尔兰不谋而合，但问到原因的时候对方只说了句“干嘛要告诉你”。

活了两百多岁，谢尔兰自认看过的人已经够多，但眼前这个人实在有点棘手，因为根本搞不懂游闲在想什么。

他的思维非常跳跃，完全是根据直觉行动的生物，有时候会一连工作十几个小时，想睡就随便洗洗倒头便睡，丝毫不介意附近还有一个陌生人。

但凡正常的生物都该有点警惕心，可游闲身上连一丁点理性都看不见，难道维护星舰是份不需要动脑的工作吗？

最让谢尔兰看不顺眼的莫过于游闲对第二性别的随意态度。

他完全没有跟Alpha待在一起的自觉。

房间内时常散发着咖啡味，有时候来自咖啡机，有时候是游闲身上飘来的。

那气味有点苦但很馥郁，每次闻到都让谢尔兰如临大敌。

失去控制一次就够屈辱的了，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第二次失控。

耳边的讲话声停了，游闲挂了通话，在椅子上伸懒腰。

谢尔兰盯着他的背影，视线锁定在他衣领和发尾间的脖颈上，凉凉地说：“阻隔贴。”

“啊？”

“你的信息素到处都是。”

游闲哦了一声，手伸到桌上摸索，摸到阻隔贴，啪地一声按在自己后颈，“好了！”

“为什么它老是掉下来？可以拿胶水粘上吗？”

“有什么关系，又不在发热期。”游闲毫不在意他话里的刺，敲了两下屏幕，推开椅子在桌前跟着视频做起体操。

充满活力的一二三四节拍声在房间内响起，谢尔兰端着茶水，再次产生自己到底待在哪里的错乱感。

他刚刚毁灭了一个星球，但却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们去哪儿？”他试图找回一点秩序。

“蓝色口岸。”游闲回答。

体操来到了拉伸部分，他反手压住另一条胳膊，以一个滑稽的姿势转过来，看着谢尔兰，“我要去买点补给还有药物。你自己行动，不要到处跑啊。”

“我想跑你也拦不住。”

游闲放开手，开始拉伸另外一边，从反方向再度转过来，慢吞吞地说：“但是……没这个必要吧。我们的目的地一致，而且你也需要我的信息素不是吗？”

谢尔兰感到被轻微地挑衅了。他不想触及这个话题，于是保持了沉默。

游闲耸耸肩，继续着他的日常运动。

不快在谢尔兰心里只留了很短一会儿，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的是他们这次的目的地——「蓝色口岸」布罗尔星。

这是一个规模较小的星球，也是这片星系靠近边缘的中转星球，而且好巧不巧偏偏跟赤珠星保持着长久的友好关系，据他所知赤珠星的大遣散中有很多人就来到了这里。

谢尔兰对那群人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单纯不想见到。

他仅仅是履行了身为执行官的责任，对于毁灭本身没有多大负罪感，因此面对那些自称守卫军的人的怨恨的目光不会有一丁点惭愧。赤珠星的人怨恨自己确实在情理之中，但又能怎么办？他既不想对那些刚刚失去故土的人造成更多伤害也没办法装出悔罪的模样。

真是非常麻烦，为什么人类不能多一些理智呢。

星舰轻微地晃了一下，茶水溅到桌上。

“还要维护平衡系统。”游闲站在不远处抱怨。

谢尔兰不在意地说了句是啊，瞄了眼桌上的茶水。

他手边的影子忽然探出触角，迅速而安静地沿着桌面游去覆盖过整片茶渍，而后又无声地收回原位。溅出的茶水消失得干干净净，像被什么东西舔舐过。

“我留在这里。”谢尔兰站起来。

游闲看向他，语气很意外：“不去逛逛？据说布罗尔星的自然风景很美，还有很出名的饼干。”

“哪里的风景不都一样吗？”谢尔兰兴趣缺缺。

处刑执行官的工作让谢尔兰要在许多不同的星球间周转，光是星际连锁酒店的住房卡都攒了一堆，因为他从来不会费心思挑选当地的特色景点，从来公事公办。

不管到了哪里，石头就是石头，天就是天，风景再看也看不出名堂，最豪华的酒店也就那样；就算有些风土人情的变化，顶多只是吃的或者庆祝的节日不同，根源基本大同小异。他可没无聊到对着几片相似的树林和山脉大呼小叫。

“我是觉得哪里都挺有意思的……不过算了。”游闲耸耸肩，“有需要带的东西告诉我。”

大约32个小时后，星舰停靠在蓝色口岸。

从游闲的话里得知，飞鱼号启程只有两个多月，能源和食物较为充足，缺少的只是信息素相关的药品，晚上就能回来。

谢尔兰在飞船里看了一会儿书，休息片刻，忽然发现架子上的书不够了。

前几天游闲给了他这艘星舰的身份卡，通过终端可以自由借阅书籍。

谢尔兰登上去看了一眼，发现大部分都是与飞船、星舰设计与维修相关的专业类书籍，这个人估计是把大学的图书馆权限绑在星舰身份卡上了。

谢尔兰对文学和哲学类读物更有兴趣，况且书捧在手里和在屏幕上看的感觉天差地别。

他想了想，带上身份卡，向停舰港不远处写着「欢迎来到蓝色口岸！」的标语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