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浒]岁星临世 第51章 叁拾玖

船靠岸后，晁盖与宋江带领众将亲迎卢俊义，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人群后，你踌躇犹豫不敢下船，最后还是石秀握住你的手，无声给予你力量，你这才下定决心踏出舱门。

今日是八月十五仲秋节，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应是心有灵犀，你与宋江的视线隔着人群遥遥相对，不约而同愣在了原地。

你忽然想到了八年前的那个仲秋月夜。

或许真是天意使然。你离家八年方得归家，如今时隔八年，你又再次归来。

心底某处死寂的角落忽然复苏，枯木生花。

“幺儿！”

宋太公被宋清扶着，步履蹒跚，字字催泪：“我的幺儿啊……”

你快步相迎，撩袍跪下，泪珠与膝盖一同落到地上：“爹爹……”

“你我父女，可是在梦中相见呐？”

“女儿不孝，让爹爹忧心了。”

宋太公扶着你，目光从瘦削的脸颊上落到右手的护手带，顿时老泪纵横： “我可怜的幺儿啊……”

你父女二人相拥而泣，催人泪下，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屋内，你看着四周熟悉的布置，心头再次打翻五味瓶。

这屋子与一年前相比，物件摆放不差分毫。

他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安道全诊过脉又检查了下你的左腿，片刻后忽道：“老朽听闻宋姑娘妙手回春，医术造诣颇深，不知对自己的伤情可有论断？”

你抬头看他一眼，两人同为医者，你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小幺年纪尚轻，见识浅薄，不及神医万分之一。”你微微一笑，话中真假掺半，“若叫我自己治，怕是余生就要成一个瘸子了。”

安道全虽上山不久却也听闻诸位头领对你的爱护重视。精明如他，不知见过多少医患纠纷，再加上你这腿确实伤及筋骨，又拖延已久，未能及时医治，便是华佗再世恐也不能使其恢复如初，故而有此一问。

你看出他的心思，便顺势而下，先道自己医术不精，抛砖引玉。这样一来，即使他稍有偏差，也不会比你自己来治更差了。

果然，你话音刚落，安道全便笑着捋了捋胡须：“宋姑娘谬赞了。”

你二人这一来一回话不明说，可急坏了一旁的宋太公等人。

“还请神医明示，小女的伤势如何？可能痊愈？”

“太公莫急。宋姑娘伤情有些复杂，请听老朽一一道来。”

“首先，去岁心口那处刀伤伤及根本，后续不到半年便大悲大恸，再次震裂心脉，落下旧疾。这也是宋姑娘内力虚亏、气血不足的主要原因。”

“其次，身体未愈又跌落悬崖，元气再受重创。其余皮肉外伤好说，只左膝这处筋骨碎裂，加之当时的医士学术不精，骨位不正，这便耽误了。”

“虽然宋姑娘后续及时碎骨重塑，却又被棍棒重击，加之狱中耽误数月，血肉已生，这才至今日骨位不正、疼痛不断之果。”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宋江急忙作势要拜：“还请神医救我小妹！”

“宋头领莫急，宋姑娘伤势虽不乐观，却也难不住老夫。” 安道全一把扶住宋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老夫可使宋姑娘旧疾痊愈、行走如常。”

宋江难掩激动：“此话当真？！”

“自然，不过……”安道全话锋一转，转头叮嘱你道，“宋姑娘的左膝已碎骨多次、伤及根骨，老夫只可保恢复**分。之后每逢阴雨冬日需注意小心保护，练武时也不可用力过猛，如此方可余生无虞。”

安道全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但讲真的，你并未字字细听，只记了个大概。晁盖、宋江、宋清和吴用倒是听得仔细，宋清更是寻了纸笔来一一记下，唯恐遗漏。

宋太公坐在床边握着你的手，也努力去听安道全的嘱咐。你盯着父亲花白的鬓角，泪湿眼眶：“爹爹……多了好些白发。”

宋太公回头看向你，慈爱地摸了摸你的发顶：“人老了，怎能没有白发？如今我儿平安归家，骨肉重聚，爹爹便是有再多白发，都要返老还童喽~”

你明白，父亲这是在告诉你，自己的白发与你无关，让你莫要自责。

你声音哽咽：“爹爹……爹爹不怪我？”

“为父知道，我儿心里苦啊……”

宋太公眼泛泪光，轻轻拥着你，如你幼时跌倒后那般，一下又一下轻拍你的后背，温声安慰：“没事，没事的。幺儿莫怕，幺儿莫怕。”

泪水无声滑落，映出鬓角的白发，打湿父亲的衣衫。

委屈、愧疚、自责……无数种压抑已久的情绪交织混杂，随着泪水一涌而出。

院中桂香四溢，屋内温情满堂。

你宋小幺，终于回家了。

当夜聚义厅大摆宴席。为庆你归家、卢俊义上山与大破大名府，晁盖大手一挥，要全山上下连庆七日。

开宴前宋江极力要让第二把交椅之位于卢俊义，一说后者声名远扬、文韬武略，二说其搭救小妹，便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于情于理都该退位让贤。

众兄弟当然不肯，晁盖敛了神色不曾言语，李逵大闹一番说不如自己坐了那位置，吓得林冲赶紧捂住他的嘴。

不肯的还有卢俊义。他初到梁山寸功未立，又不得人心，如何能坐第二把交椅？

好在吴用及时解围，说众人人困马乏，又得大喜，不如先行开宴，日后再议。那头晁盖当即应允，并安排卢俊义至东边耳房居住，宋江见状亦不再多言。

席上众人欢腾，好不热闹。晁盖难掩喜色，举杯朗声道：“诸位兄弟，今日是我梁山泊大喜的日子。小幺安然归家、卢员外上山、大名府大捷，三军将士奋勇杀敌壮我军威，晁盖在此，敬诸位兄弟们一碗！”

“好！敬哥哥！干！”

“众位兄弟，大碗吃酒，大块吃肉，晁盖与众兄弟今日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

厅内喧声鼎沸，众人无不欢喜。卢俊义位在宋江身侧，你今日便坐到了吴用和公孙胜中间。安道全下午已为你重新正骨，你到底还是要暂时与轮椅‘相依为命’了。

其实吃饭嘛，坐哪儿都无所谓，谁料吴用那么大一个军师也不与旁人吃酒搭话，专盯着你一个人。一会儿夹菜一会儿倒水，殷勤的有些瘆人。

在他给你夹第八块东坡肉的时候你终于忍不住了：“哥哥，我是断了腿，不是伤了手，更不是刚逃完荒。”

吴用点头附和，深以为意，然后——

又给你夹了只鸡腿。

“小宋大夫言之有理。常言道‘以形补形’，多吃些才能好的快些。”

“………… – _ – ”

你低头看了看碗里的东坡肉和鸡腿，又抬头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吴用，莫名感觉自己瞧见了某人的狐狸尾巴。

你侧过身跟公孙胜咬耳朵：“道长哥哥，加亮哥哥今日吃错药了？”

公孙胜给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没等他开口，你就挨了老狐狸羽扇一下。

“哪个吃错药了？”

“那哥哥就是在这菜里下药了？？”

“…………”

吴用彻底收了笑意，又给了你一羽扇。

说实话，你现在极其后悔当初给他做了这么一个‘凶器’，到头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好啦，哥哥有事便说吧，这一晚上笑得怪瘆人的。”你边说边打了个寒战，扭头跟公孙胜小声求救，“道长有没有什么移形换影之类的法术？或是给轮椅贴个符咒好叫我跑路也行！”

公孙胜被你逗笑，遗憾地摇摇头，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没有。”

“…………”

你现在严重怀疑吴用跟安道全是串通好的，好叫你现下无法跑路！＼(`Δ’)／

“好了，不逗你了。”吴用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你，言归正传，“今日厅上公明哥哥让位之事，你作何感想？”

你看了眼与晁盖、卢俊义相谈甚欢的自家哥哥，面色如常：“众位哥哥虽不愿，但我哥拗得很，怕是天王哥哥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心。”

“那你可有对策？”

你奇怪地看了吴用一眼：“军师是智多星，用、计、天、下，如今倒来问我的主意？”

闻言，吴用轻声叹息，知你还是在为他算计玉麒麟一事闹小脾气，语气无奈：“小幺。”

你怼他一回也算解气，施施然咬了口鸡腿：“两位哥哥加起来都能成仙了，还需来问我？哥哥便直说吧，想借我之口提什么啊？”

吴用和公孙胜相视一笑，前者开口道：“东平东昌二府城防、兵力相近，若是叫公明哥哥与卢员外分别去攻……”

“先攻下城池者，便坐第二把交椅？”

“不错。此举公平服众，也可充足山中钱粮府库，还能开仓救济百姓，一举多得。”

“天王哥哥何意？”

“若非得保正首肯，我二人又如何能来寻你？”

“可员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好出面吧？”

“你虽受员外大恩，却也是公明兄长亲妹，与两方关系皆甚为亲厚，故而由你来提才有说服力，更显公平。”

你被吴用这强盗逻辑弄得晕头转向，转头向公孙胜求助，后者却只给你一个眼神，示意你就是最佳人选。

好吧好吧，你就知道做道士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可怜现在你跑又跑不了，只能应下喽。

三日后宋江与卢俊义抓阄，最终决定卢俊义取东昌府，宋江取东平府。

一月后两拨人马浩浩荡荡下了山，你跟随自家哥哥在安山镇驻军。

安山镇距东平府仅有四十里，宋江却不下令攻打，惹得众位头领心急。

林冲不解道：“哥哥，咱们何不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安抚城中百姓，发放钱粮，也好早那卢员外一步啊。”

刘唐凑过来随声附和：“对呀！先下手为强啊！这双方对峙不打，哥哥，什么意思啊？”

两人急得要火上房，宋江倒是不甚在意，笑道：“诸位兄弟稍安勿躁。我们恐早于卢员外到达，如今攻城是趁人之危呀。况且我与那卢员外有约定，不可叨扰城中百姓。”

你与花荣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之意。

宋江此次明显就是希望卢俊义胜出。

先是将吴用和公孙胜都留给卢俊义，后是拖延时间迟迟不攻城，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到底用意为何。

再说那东平府内有一兵马都监，姓董名平，河东上党郡人，善使双枪，威猛异常，人称‘双枪将’。听闻董平与东平程太守素来不和，宋江便有意使其内部倒戈，好顺势降服此人。

正巧郁保四和王定六与那董平有些交情，自荐愿走这一遭，送封书信过去。宋江大喜，当即修战书一封，只言借粮之事，交予两人。

谁料那双枪将不念旧情，险些当场砍了两人。最后程太守将他们打了二十水火棍，发回原寨。

当夜主帐内，你与宋江商讨要如何攻取东平府。

“哥哥仁义，既有意让功于卢员外，又不忍伤及百姓、劳顿军马。可咱们这样一直拖着不动手也不是回事啊，要不我写信给加亮哥哥，问问对策？”

“不可。军师此番既已划归员外帐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叨扰的好。”

你闻言咂咂嘴，一时无话。

“哥，你便这般不想坐那第二把交椅吗？”

宋江笑呵呵地坐至你身侧，温声道：“员外文韬武略、博古通今，又声名赫赫、天下传扬。哥哥一介小吏，文不成来武也不就，如何比得？再者员外于咱家有救命大恩，便是要哥这条命都能给得，一把交椅何足道哉。”

“哥，话不能这样说啊。”你轻声叹息，试图说服他，“员外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假，我以命相报也是理所当然。可一码归一码，让位之事不仅涉及咱家，更是全山众兄弟们的大事。天王哥哥尚未表态，哥你就一个劲儿地让位让位，这叫要天王哥哥如何作想？”

宋江沉吟片刻，道：“先前我曾数次与天王哥哥商议此事，哥哥虽不愿，却也理解我的心思。只要此次攻城员外胜出，其他兄弟想来也不会多言。”

你无奈地简直想揪头发：“哥啊，此事哪有这么简单？其他哥哥与员外又不相熟，如何能推举他坐第二把交椅？天王哥哥不愿，众位哥哥也不愿，偏生哥你一个人……”

“哥哥，妹子，这么晚还没歇息呢？~”

你话未说完，就见史进满身酒气，伸进来一个通红的脑袋，望着你二人笑嘻嘻地开口，莫名可爱。

宋江见状打趣道：“兄弟前来，不是为了吃酒讨罚的吧？”

“额——哥哥，我，”史进连忙掀帐进来，吓得都有些结巴了，“我，我就少饮，真的只是少饮！”

你这头无声轻笑，宋江那头也不再逗他：“无碍。兄弟定有要事，某愿闻其祥。”

原来是‘酒壮怂人胆’，史进饮酒壮胆，特来此代众位头领问宋江为何按兵不动，可是有意让着那卢员外。

听到宋江日夜忧虑、无计可施时，史进倒是提出一条‘妙计’。

“弟弟我曾在那东平府待过，与城中的一个女子有些交情。此人贪图钱财，想必可以帮忙。我明日便乔装打扮入城，就在她家安歇。”

“哥哥，咱们选个日子以放火为号，到时候里应外合，还怕这城池不破？”

你在一旁揶揄他：“哟，想不到史进哥哥还有红颜知己呐？~”

你这一句倒是叫史大郎的面皮更红了：“嗐，少不更事，少不更事。”

末了他又添一句：“我去只是吃酒听曲儿，真的，妹妹信我！”

你闻言笑而不语，不甚在意。男子汉大丈夫，血气方刚的去院子里寻乐也没什么，你还曾女扮男装去看漂亮姐姐们跳舞呢。

宋江来回看了看你二人，竭力压着嘴角，看破不说破。

自家这小白菜，惦记的人不少，可惜就是不开窍呦~

“好，那史进兄弟便多带些金银潜入城打探。切记小心行事，自身安危才是首位。”

“史进领命！”

“哥，”你起身道，“我与史进哥哥同去吧。”

“哦？”宋江看了眼你的腿，有些担忧，“当真无碍？”

你这腿正骨后没修养几日便下山随军，安道全气得都要在药里给你添黄连了。

好在骨位已正，行走无碍，如今你只需小心些即可。

“无碍的，哥哥放心。”

史进也在一旁附和：“哥哥莫忧，我定会保护好妹子！”

宋江见拗你不过，只好一口应下：“好，你二人明日潜入城中，小心行事，不得有误。”

你/史进：“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