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光】鹫落于木 第7章 中篇（二）

“是哪里来的恶犬在此处吠叫？大清早扰了此处清静。”

他听到那动听的声音说着毫不动听的话，心中的欢喜如清泉上涌，却发现如意的眼中毫无光彩，竟丝毫察觉不到不远处他的存在。

“怎么，她砍柴挑水时，你不嫌弃她是赔钱货？她带米面回家时，你不说我这里掺和你家事？如今，她不过是不想你打骂她的母亲，你的妻子，你竟打上门来，想要讨个说法？”

那泼皮见如意美貌，本看呆了，听了这话却激动起来：“那又如何，干你这臭娘们何事？不过是个没人要的瞎子，再会舞刀弄枪又能如何？不如你让哥哥我摸一摸，我就不计较。”说着，泼皮放开女儿，竟想拿那只脏臭的手去抓如意。如意有所察觉，正要阻拦，李同光已上前将这泼皮踹翻在地。

“谁？”如意大惊。虽说泼皮闹事，本就不清静，但如此近的距离，她竟毫无察觉，这让她暗暗心惊。

泼皮倒在一遍旁，伸手揉搓自己被撞击的手肘，啐一口道：“我当怎么回事啊呢？原来是有小白脸撑腰。”

如意蹙眉，心下疑惑，转向李同光，冷冷道：“是何方高人？何不报上姓名？”

李同光望着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已站到了她的身前，想要相认的话却哽在喉头，无法张口，就像现在他想将脚下的泼皮千刀万剐，却又惧怕身份暴露后，师父会再次离开自己。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庭院外传来清脆的女声。

“是谁居然闹事到我这里，好大的架势，竟敢动我的人。”

如意闻声，脸上漾起笑容：“媚娘，你来了。”

“是呀，我再不来，你就要被臭男人欺负了。”金媚娘说着，嫌弃地看了眼扑在地上的泼皮，却在对上李同光的目光时神色严肃起来。她没想到李同光这么快就找了过来。安国这位皇后，行事真是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虽不清楚现下情形，但看样子两人还未相认。

李同光指指自己的喉咙，摆手示意。媚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绿荷告诉我说最近不太平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好我早有准备。尊上，快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给你新找的护卫，家贫能干，虽然是个哑巴，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好。以后呀，就算我不在这里，也能放心。”媚娘凑近如意耳畔：“我给你找的，身手好，面相俊，天冷了，也能给你暖个床。”

“媚娘，你——”

“好了，不开你玩笑。”媚娘看着地上的泼皮，冷冷道：“尊上，这泼皮既然敢来，就别想好好回去。他既然好赌，不如断了他十根手指。”

那泼皮一听，立刻不干，嚷嚷道：“你这是滥用私刑！”

媚娘冷笑，柔媚的脸庞艳极冷极：“金明武馆，是我金沙楼的产业。你来这里闹事，就没打听一下这里的教习是谁？”

泼皮一惊，回想起关于武馆的流言，再看面前美艳的女人，不由结巴道：“你，你是金老大？”

在安都，金沙楼的名气如雷贯耳。那里有最醇厚的美酒，最美艳的舞姬，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玩不起的。金沙楼势力虽大，却始终稳稳当当，生意场上坐头把交椅。坊间传言，它的东家是个女人，背后有宫中之人撑腰。

“怎么，现在认得我了？”媚娘声音轻快道：“晚啦！你既说我滥用私刑，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滚出武馆，想讨说法就去报官，看看官老爷大人是站在谁那边。哦，忘了说了，本朝严禁典卖人口，你说你要卖了你女儿，可不止今天武馆的人听到，赌坊的人也能作证。我还听说，你嫌弃自己老婆是个痨病鬼，马上就不中用了，准备以二两银卖掉，给十里铺村王寡妇的痴傻儿子配成阴婚。我也算见惯负心薄幸之人，只是见了你这恨不得将妻女剥皮拆骨的，依然是大开眼界。真不知扒了你这身皮囊，底下流的是何等脏臭的血！”

那泼皮这才知道，自家底细早被查的一清二楚。一想到得罪金沙楼的下场，脸色灰败，哪还有一开始的气势，结结巴巴道：“第二个选择呢？”

“二两银子，买你一条好腿。再加十两银，把放妻书写了，从此以后与她二人恩断义绝。”

泼皮听了这话，心中算盘响起，“不要手指？”

媚娘一眼看穿泼皮心中所想，却还是笑意盈盈：“也可加上。”

他看看一旁的女儿，竟又添几分底气：“十两不过是我那贱内的价格，还有这女娃娃呢！”

如意听到这话，饶是见多渣滓，也一股怒气上涌，却被媚娘按住。

“我可以给你十五两。”

“当真？”

“就按原先说的，留下十根手指。”见那泼皮又开始犹豫，媚娘吩咐一旁的家丁上前，将这泼皮团团围住。

“你可想清楚了，要么去牢狱里呆上几天，至于能不能全手全脚出来，就看你的运道。要么签字画押，拿了银钱，不过一条好腿，十根手指可还给你留着呢。”

泼皮气势本就不足，见人多势众，听了金媚娘的声音，只觉她像盘踞在此处嘶嘶作响的美女蛇，再耍小聪明落不得什么好，便忙不迭答应，心中还想着拿了这十二两银，定要去赌坊快活一场，把狗眼看人低的伙计踩在脚下，出一口恶气。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传来。

媚娘扶起女孩，拍拍她身上的尘土：“好了，你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我派人将你母亲接来。我已打听过了，你母亲治病需不少银钱，这你不用担心，只要好生将养，没什么大事。你们二人作伴，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听了这话，女孩眼中蓄起两汪泪，立刻就要向如意、媚娘二人跪下，却被拦住。

“好孩子，想要报恩的话，就好好学功法，以后念书，这样才不会让恶人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媚娘说完，看向如意：“尊上，您看此事我处理的可还妥当？”

如意微笑：“媚娘做的事，自然一切都是好的。”

李同光看她二人对视，不由得有些酸涩，却又被重逢的喜悦填满。既已找到师父，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师父的眼疾不知是否还能治愈，朝堂之事也要有新的安排打算。

他曾以为，春天早已离去不会再来，蓦然回首竟又是青枣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