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儿今日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肴。
明日要出发福建,今日就是去送到崖顶的最后一顿了。
福建福州,离华山天高路远,再回华山,也得在去了衡山金盆洗手大会以后再说。这一来一回,少则四五个月,多则七八个月也是有的。
这十年来,每日摆上的菜肴都被吃的一干二净,虽然她未曾捕捉到一分风清扬的影子,但她猜想风清扬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若是有个大半年不去送饭,估计风清扬头上能长草了。
这得事先同风清扬说好,免得被他误会,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她提着装着菜肴和酒水的篮子,在去往崖顶的小路上走着。
忽然间,嗞嗞,嗞嗞。
眼前并无微风浮动,林中树叶并未因风浮动,她脚步匆匆,对这气流的声音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宿主!宿主!我回来了。”
谁成想,十年后,任务系统又回来了。
谢灵儿以为等任务结束,它才会出现。没想到,和蛇一样冬眠出洞了。
对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脚步一滞。
“系统?”
“对,宿主,我来提醒你任务节点就要到了。”
“嗯”,谢灵儿点点头,继续边走边同他说。
“宿主,任务还要继续做吗?”
“难不成我选择不做,还能回到原来世界?”
“不能。”
……
系统干笑一声,为了打破这尴尬,道:“我看看你这十年间过的如何。”
它快速获取她的记忆,惊道:“你往思过崖送了整整十年饭啊!”
语气里俱是佩服。
它获得的记忆里,是谢灵儿用计上了华山,拜了师学了艺。是她十年练功,勤学苦练,日夜不息。是她十年送饭崖顶,雨雪不辍。
这种刻苦与毅力令它咋舌。
而她所追求的只是一个极小的概率。
“无事可做,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系统道,“那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决定给你一点奖励,开个金手指。”
“既然你能这般心血来潮的决定,不如再给我条命,回到原来世界好好生活?”谢灵儿应道。
“你这么嘴贫,金手指还要不要了。我给你开,我还得写申请呢。领导批不批还不知道。”
“要,要,你说。”谁能拒绝一个金手指。
系统迟疑了一会,说道,“既然你虚构了一个爷爷,那不如给你安一个真实的身份,就让风清扬成为你真正的爷爷。”
做风清扬的孙女,那任务胜算拉满,她道:“早知有这层血缘关系,我十年前就不努力了。”
“宿主,我是因为你的努力,才想给你的回报。”系统严肃道。
它给许多穿越者布置任务,每个任务的特点都是前奏极长,要等十年才能等来真正任务开始。在这十年时光里,一些穿越者没能化解困境而过的并不好,以至于任务正式开始时,都纷纷放弃了任务,要回到原来世界。一些穿越者则是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逍遥自在,也将任务忘的一干二净,甘原留在书里当一个背景板默默无闻过一辈子。像她这样,能化解困局,能十年如一日的努力,从不从忘记任务的,甚少。当然,最后能顺利完成任务的,寥寥无几。
但是,它从没告诉穿越者,任务没有放弃一说,不完成,书里的世界只会不断循环。或许第一次还能安享晚年,但无数次的不断循环,只会让他们正视任务,寻求解决之道,直到任务成功。
系统将风清扬的年轻经历传送到谢灵儿的脑海中。
原来,数十年前,华山有剑宗和气宗两个分支,风清扬属剑宗一派,使得一手独孤九剑。只是两宗火拼之时,风清扬正在江南娶亲。等他回来之时,剑宗早已一败涂地,死伤殆尽,随即又发现江南娶亲是气宗主导的一场骗局,就是为了支走他,用一个青楼女子冒充小姐,将他羁绊在江南。待他重回岳丈家,早已不见人踪迹。遂归隐,淡出江湖视线,以至于江湖中人以为风清扬心灰意冷,自刎而死。
从系统传来的故事中,谢灵儿又看到了另外一面。
岳丈虽是可恶,但那青楼女子待风清扬却是真情实意。
那女子名叫“小谢”,年纪尚小之时被兄长卖入青楼,姿色清绝,弹得一手好琵琶。她在这数年的混迹中,惯看了男人的好色本性和无情无义,虽年纪轻轻,却对世间情爱无一丝期待。在被竞价卖出初夜时,一个年近五十来岁、肥头大耳的老男人直接用数两黄金将她赎了身,青楼妈妈喜笑颜开,只对她说,为这大金主做小妾是个好去处。
她在等着那老男人来的时候,早已握住了银簪,若是杀不死那个男人那就杀了自己。
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对她说,要送她一个真正的去处,而这去处会是她求之不得的,她将会感谢自己。
原来,这个老者让她与自己假扮成父女,老者是一介富商,而自己是这府中小姐。
她姿色不错,富商又让她学琴棋书画、小姐仪态,一番精雕细琢之下,倒不比真正的官家小姐差。
她也知这是富商骗人的勾当,只是她倒想看看富商口中那个少侠究竟是何等模样。
小谢等了数月,终在三月江南等来了那个少侠。那个少侠登门拜访,在小花园偶遇之时,她正在大好春光下,盛开的牡丹花丛中,执着扇子捕蝶。
那蝴蝶她追了许久,也没捕得。最后等了许久,小心翼翼靠近,觉得快要成功,一扇扑下时,蝴蝶仍是飞走了。
她收回扇子,双颊绯红。这时才看到一双足靴立在□□上,宽大的靴子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她赶紧拿扇子遮住脸庞。又缓慢移开,露出一双眼里,这才真正瞧清楚来人。
是一个身长七尺的二三十岁的男子,身形清瘦,气质出尘,一身青袍长身玉立,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小谢静静瞧着他,与她以往在青楼中见过的那些色相男子都不同,一时间竟也忘了眨眼。而那男子也静静看着她,剑眉星目,仿佛一眼万年。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那人的后头响起,接着就是那个假父亲的声音,“诶呀呀,风少侠,忘介绍了,这是小女。”
老头走近,朝她眨了眨眼,一脸正色道“小谢,还不过来见过风公子。”
原来这就是那个少侠。
是她被买下来要骗的人,也是她要嫁的人。
“见过风少侠”,她屈膝微躬。
是一次极为成功的初见。她第一次希望,这风少侠能成为他的夫君,永远永远也不要发现自己被骗。而风清扬,风少侠很快就应了这门亲事,也在岳丈的主持下与小谢成亲了。
俩人蜜里调油的过了好一段时间。日日都是他为她画眉,教她使剑,她为他抚琴,为他熬汤,烛晚帐暖,你侬我侬。
但她始终心下惴惴不安,有时在夜深人静俩人诉说衷肠之时,便问,“夫君,若我有一日做错了事,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曾经不期待情爱,却在沦陷中第一次求着情爱长存。
风清扬哪会想得了那么多,他的小谢善解人意,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又怎么会做错事。便回,“小谢怎么会做错事呢。无论小谢做什么,肯定都会有自己的道理。有小谢一妻,我风清扬此生足矣。”
小谢紧紧抱住他,只希望眼下的幸福能够长存。
只是第二日,华山便来了急信,让他速速回去。他只得收拾行囊,别了泪影婆娑的小谢。
小谢知道,此去一别,必会被风清扬发现真相,他虽口头说,待他回来,却也知这是一个口头承诺。谎言戳破后,承诺终究会作废。
而那富商属自私自利之人,若风清扬离去,必会把自己再卖回青楼。
于是她也将自己藏起来的银两携在身上,流着泪和富商说要出去送风清扬一程,送到码头看他乘船离开。富商见她确是深情,依依不舍,便也没怎么防备,点头同意了。
她泪影婆娑的送风清扬乘船离开,她说“夫君,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风清扬信誓旦旦,“小谢,待我了完华山事务,就回来找你。”
那船开动了,影子在天际变得越来越小,再也看不见船的踪迹时,小谢擦了擦眼泪,狠心离开码头,接着走近一家成衣店换了一身男装出来,用身上的银钱买了一处破旧宅子躲了起来,也不回富商家,更是去铁器店打了一柄剑。闭门不出,日日习风清扬教自己的武功。
她要保命,她要自由,她也要等风清扬回来。
富商见风清扬回去,终究会纸包不住火,怕他回来算账,又见小谢失踪数天,也不见其回来。便也不再理会小谢的去处,远走他乡,躲了起来。
只是,小谢在宅子中还没俩月,就呕吐不止,这才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开心不已,如果风清扬回来发现她有了他的骨血,是不是就会原谅这一切。她还能做他最好的妻。
她小心翼翼,等着孩子出生,也等着风清扬的消息。
终在来年的烟花三月,她生下了一个男婴。只是她没等来风清扬。
她想去华山找风清扬,可是千里迢迢,她带着男婴会是何等困难,她如何不知。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为人浆洗衣服,做针线女红,想尽一切办法补贴家用,养大孩子。只是她这数年间都没等来风清扬。
风清扬其实来过江南,只是看着曾经的宅子人去楼空,早已心灰意冷,又怎知小谢还在这个地方。
俩人擦肩而过就是再也不见。
等她养大了孩子,看他成家立业,平平安安,她想,终于可以去见风清扬了。
她下定决心,要离开儿子,去华山见风清扬。只是那日早晨,她整装待发,对镜梳妆时,却发现自己早已生了华发,面上也生了皱纹,再也不似年轻时少女姿态万千,心生了胆怯。
风清扬若是发现自己喜欢的小谢已经老态龙钟,肯定是不喜欢的,自己怎么能拿这样一副样貌去见他呢。
还不如让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里,那么美丽,那么鲜活。
她从此再也不谈要出门,郁郁寡欢下没两年就病逝了。死前告诉了儿子真相。
那个儿子,也就是如今谢灵儿的父亲。父亲知道了真相后,早已泪流满面。他看着母亲寡居多年,艰难抚养自己长大,如何不想去找到风清扬,看看母亲钟情的男人、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遂在小谢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一定要弥补母亲的遗憾,代替母亲去见风清扬。
谢灵儿的父母亲将祖母小谢的后事了结清楚后,便带着七岁的谢灵儿去往华山。只是,在快到华山时,刚进入华阴县城境内,突然来了一伙江湖人在行店闹事,将根本毫不相干谢灵儿的父母也杀了,只留下谢灵儿一人。
谢灵儿在母亲临死前的催促下,不停的跑不停的跑,最终停留在那条繁华的街道上,手里还有父母给她买的那串糖葫芦。
这就是风清扬到谢灵儿来到这中间的故事。
谢灵儿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时,早已泪流满面,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系统,你怎么能这样赚我眼泪?”
系统半天也没回她,突然间来了句,“别说了,嘤嘤嘤,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故事。身份给你安好了,你好好做任务,我先去哭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