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过三年。
这三年间,陆大有和劳德诺俩人之间自那之后,也算是客客气气,相安无事。
劳德诺为人谦卑谨慎,待师弟妹们都耐心和气,师傅吩咐的事情也周密严谨,滴水不漏。众位师弟妹们很快就接受了他,真心诚意地尊他一声二师兄,并在他的督促下勤练剑法。
而陆大有虽有心寻找证据,却也在日夜相处中,始终没发现劳德诺半点可疑之迹,劳德诺蛰伏的干干净净,没卖出一丝破绽。陆大有只得努力学习剑法,以求自保,虽位排在第六,却也凭一身好武艺始终与令狐冲齐名。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去。
一日,岳灵珊去寻妈妈,路过房外时,却听见屋内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她贴着窗牖细细听,原来是爹爹在屋内嘱咐劳德诺。
“近来收到消息,青城派派了许多人去往福建。如此奇怪的举动,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坐视不管,到时候危害武林可就难办了。但若也同那群小道一般大肆前行,怕也容易被同行耻笑。”
青城派?那个小老道?
岳灵珊撇撇嘴,想起每年青城派派人送来新年礼物,也有送给她的,但总当她是个三岁小孩,她是瞧也瞧不上。
岳不群沉吟半晌,“这样,德诺,这次你先行福建探探风。”
福建?
爹爹要派劳师兄去福建?
“是”,劳德诺在屋内应了一句。
“你先自行下去收拾吧,三日后出发下山,切忌对谁也不要透露。”
“是”
劳德诺走出门来,见到站在一旁的岳灵珊,吃了一惊,说道,“小师妹。”
“二师哥,我来找爹爹有话说。”
“珊儿”,岳不群在屋内喊道。
劳德诺点点头,随即快步下了石阶离去。
“爹爹”
岳灵珊走了进去,看见岳不群坐在大堂正中的座位上拿着一本书在翻阅。
“我瞧你在外面探头探脑半天了”,岳不群未瞧她,只把眼看着书页。
她上前立在一旁,说道,“爹爹,我能不能和二师哥一同去福建?”
“胡闹,你一个女儿家”,岳不群呵斥一声,鼻息直扑那唇上的黑须。
“爹爹”,岳灵珊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我在华山都要憋坏了,想去看看福建的风土人情。而且,我也学了一番武艺,能保护自己了,也能像师兄一样替爹爹做这些事,您就让我去嘛。”
“珊儿”,这时候宁中则从门外走了进来,端着一碟点心,问道:“你又在烦你爹爹什么?”
岳灵珊走过去迎宁中则道,“妈,你替我求求爹爹,我想和二师哥一同去福建。”说罢还拿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去。
宁中则嗔了她一眼,捏了捏她花猫似的脸颊,道:“你啊,就是憋不住。你爹爹不让你去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我就是想去福建玩,可以让二师哥扮成我爷爷,我给她当孙女打下手,一同去盘个酒店打听消息。”
想到劳德诺可以扮成自己的模样,岳灵珊咯咯的笑了。
岳不群和宁中则倒是对视一眼,似是有些认可这个突然提出来的主意。只不过,岳不群仍需要从长计议,并不肯松口,于是只朝着宁中则摇了摇头。
宁中则会意,再者也有心将小女儿留在身边照料,若是离了自己去了天边的福建,必是要日夜担心她的安危,自己放心不下。遂说,“你爹爹有自己的主意,你先去下去找你灵儿姊姊,她现在定有许多点心给你吃。我这些就是从她那端来的。”
“是吗?”岳灵珊雀跃道,又觉得劝说爹爹无望,还不如去瞧瞧谢灵儿又在做些什么点心,于是拉住宁中则的手摇着,道“那我先去找灵儿,妈你再替我说道说道,我真的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宁中则点点头,看着岳灵珊满意地提着裙子一蹦三跳的下去了。
“师哥,珊儿孩子心性,在家拘久了,定是想去外看看的”,宁中则坐在一旁,对岳不群道。
岳不群从书中抬起眼来,“这事咱还得再想想。”
俩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
*
岳灵珊来到灶下的时候,谢灵儿已经在长凳上正歇着,拿着帕子正擦着额角的汗,蒸锅里是一盘新做的时新糕点,再过个一刻钟即可出锅。
岳灵珊趁她不注意,悄悄走过去吓她一吓,近身大声道:“嘿”,看谢灵儿被唬的朝她丢帕子,又咯咯大笑,也坐了下来,问道,“灵儿,你又在做些什么花样?”
谢灵儿伸出手略掐着岳灵珊的脸颊,说道:“我们小花猫鼻这么灵敏呢。我这还没出锅,就眼巴巴望过来了。
“你这锅还要多久呀?”岳灵珊闻着蒸笼的香味,只咽涎水,焦急的问谢灵儿。
只见谢灵儿在她眼前伸出一根手指头。
“啊,还要一个时辰,这么久。”岳灵珊撇撇嘴。“怎么没一件顺心的。”
只见谢灵儿的那根手指突然一倾,直点向自己的额头,“是一刻钟,小花猫。”
“就知道灵儿最好了。”岳灵珊抱住谢灵儿的手臂撒娇。
“小花猫最近怎么不顺心了?”
“爹爹派二师哥去一个地方”,岳灵珊左瞧右瞧,见帮厨的仆妇都下去歇息了,凑近耳朵同谢灵儿说道,“我也想去,但是爹爹不同意。”
谢灵儿一惊,原来岳不群这么早便计划前往福建了。
看来她的任务要拉开序幕了,得让岳灵珊把自己带上才好,不然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小师妹,师傅为什么不同意?”
岳灵珊绞着手帕,摇摇头,“我也不知,他老把我当成小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都快憋疯了。”
谢灵儿接道:“许是师傅担心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容易被欺负。”
“谁敢欺负我?”岳灵珊扬起秀脸,手握成拳一勾,道:“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
“好啦,岳女侠”,谢灵儿伸手覆住岳灵珊的粉拳,拉了下来。
岳灵珊听到“岳女侠”三字,耳垂倏忽红了,“灵儿,你要信我。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我信,只是”,只见谢灵儿站起身,去灶旁揭开蒸笼,端出那盘新出的蒸糕,“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灵儿”,岳灵珊听到这话,站起来凑了过去。
“到时候少了小师妹在我身边说说笑笑,还没人替我尝尝新做的点心怎么样呢?”
说着,她端着那盘蒸糕放在了岳灵珊身前,眼神示意让岳灵珊尝尝。
岳灵珊期待已久,腹中又饥肠辘辘,早已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拿起一个蒸糕,咬了一口,一边含着一边叫着“烫”。
“你慢点”,谢灵儿拿出帕子替她擦去嘴角的白色糕点粉末。
岳灵珊咀嚼了数下,才吞下,喟叹道:“真好吃”。
忽然遗憾起来,“我要是离了灵儿,到时候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了。”
“可是我又想去。”
岳灵珊似乎颇为难办,她想同二师哥去福建,她又舍不得谢灵儿。
“啊”,岳灵珊突然叫出了声,惊喜万分,激动道:“灵儿可以同我一道去。”
“去哪?”谢灵儿不解的问道。
“去一个好地方。这样爹爹不必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家会被欺负,我还有灵儿陪。我还能吃到灵儿做的食物。还有还有,如果盘个酒店,那灵儿就是那个手艺极好的厨娘,说不定广招来客,能探听更多江湖消息呢?”
“小师妹你在说些什么?”
“没事,灵儿,你等我的好消息,我现在就去找爹爹。”岳灵珊顾不上谢灵儿的不解,心情极为兴奋,对于自己的这个主意颇为满意,急切的离了厨房,去找她的爹妈。
她要去福建,她,还有谢灵儿,要陪着二师兄一同去福建。
谢灵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会心一笑。
她的任务总算能开始了。
*
岳灵珊当日便同岳不群、宁中则说了这事。虽是仍斥责岳灵珊玩心太重,但一番思索后,仍旧同意了。
有谢灵儿陪着岳灵珊,宁中则也放心不少。
谢灵儿、岳灵珊、劳德诺都一同被叫到正气堂,说了这事。
谢灵儿显得尤为震惊,而岳灵珊在一旁使劲给她眨眼,在岳不群和宁中则看来,又是岳灵珊一番自己的主意。宁中则对谢灵儿嘱咐道:“灵儿,你自小懂事,到时候出门在外,还要多替师娘看着你小师妹。”
“娘”,岳灵珊跺脚叫道,声音拉的老长,“我是大人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师娘,我与小师妹在外一定会谨遵门规,互相照顾,少惹事的。”
岳灵珊在一旁直点头,“对,我们这是互相照顾。”
宁中则微笑着直摇头,并不反驳。只是眉目中有些担忧,似是下了较大的决心后,才将二人带到院中,宁中则道:“珊儿,给我你的剑。”
岳灵珊对这一举动不解,将剑递了过去。
宁中则接过剑,道:“灵儿,你从小天资聪颖,学得也快,如今要初次去福建,我便教你玉女剑十九式,我演练这一次,你得看好了。”
“玉女剑十九式?”岳灵珊和谢灵儿惊呼。
玉女剑十九式是宁中则的拿手剑术,在江湖中也是凭这一剑法出名,是大家口中称赞的“宁女侠”。
“妈,你偏心,又只教灵儿。”岳灵珊听宁中则那么说,不免委屈道。
宁中则笑笑,道:“这武功不到气候,原是不能学的。灵儿学的比你用心,自然更成气候。再加上她性子沉稳,你瞧瞧你那急躁的性子,更是要再等两年才行。不然过于冒进也是拔苗助长。”
“哦”,岳灵珊不悦的撇撇嘴,“你就是偏心。”
心下虽是羡慕宁中则如此区分对待自己与灵儿,却不嫉妒,心底也觉得宁中则说得有几分道理。
“珊儿,我允你看,但你学这剑法还得等等。”
“真的吗?”宁中则能许她看,那她免不了也可以私底下琢磨一二。语气中多了一分惊喜。
宁中则点点头,遂对谢灵儿道,“灵儿,这是玉女剑第一式,可得瞧好了。”
谢灵儿点点头。
她也没想到宁中则会在一众女弟子中先让她学玉女式十九剑。她也曾听得这剑法的威名,学得玉女式十九剑,就能和江湖高手比上一二而不至于一败涂地。华山派的女弟子来山中学习剑法只是为了学些拳脚,强身健体,对这些高明剑法也没多大的期待。她不同,她还要去拯救林平之,所以她日夜练功,时时练剑,只是她还总以为宁中则往后只会将这一剑法传给女儿岳灵珊,没想到却先教给了自己。
她跟着华山派学了这么久的武功剑术,自认为天资一般,但因勤奋刻苦,在众弟子中也是个数一数二的,除了力气小点,丝毫不亚于男弟子,以至于有些男弟子说,“若十六是个男子,怕是会把大师哥六师弟都比下去。”
望向宁中则的眼神多了一分惊喜和感恩。
若自己习得玉女式十九剑,那去福建救林平之又多了几分胜算。
宁中则花了几天,为谢灵儿演练了玉女剑第一式至十九式。谢灵儿铭记于心,也使剑练了起来。
在演武场和陆大有过招时,陆大有奇道:“十六,你这招从前怎么未使过?”
谢灵儿得意道:“那还有许多你没见过的招式呢?怎么,只许你们有新招式,不许我们有吗?”
“哪敢?”陆大有笑脸嘻嘻,“只是你刚才那招使得极好,我险些接不住。”
“再看招。”
谢灵儿将玉女剑十九式融入在与陆大有的对打中来,多练自然熟能生巧,才有十足的进步。
每日上山为爷爷送饭时,又会在山顶将玉女剑十九式独自练上几遍,将自己练习中不理解之处挑了出来下山后向师娘请教。
在距离去福建还剩三日时,她心中把握才多了几分,如今的她对玉女剑十九式了然于心。宁中则满意地看着她演练了一遍玉女剑十九式,嘱咐她日后去了福建也要勤加练习。
又同他说了许多出门在外要注意的事,又拿出早已备好的几身衣衫给到谢灵儿,这是前些日子听说她要去福建时担心她和岳灵珊衣衫单薄,拉着两个女儿家去量尺寸,近来挑灯做的。
谢灵儿心下一阵感动。她越来越理解,为何大师兄将师娘看成娘亲一般。因为师娘将这些弟子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从没有私心。如果自己能完成任务,定是不忍心看着师娘死去。
她也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如果自己有幸能走到最后,那她也要去救一救师娘,改变师娘的命运,不让她接受如此磋磨。
待从宁中则房中出来,已经夜深,打着灯笼回到小舍时,十四十五早已睡下。
她还有三日的时间准备。
她明日要去后山同爷爷说好,自己不日就要出发,许会有段时间不能送吃的,求爷爷原谅。
如果她不去主动告知,那十年来的一番心血均有可能付之东流。
还有,她这两日务必要用心练习,多与几位师兄师姐过招。福建就是检验她一身武艺的时候,到时候她要靠着这身武艺,先去救林平之,再解救林平之的爹妈,不让他去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是她等待了十年的任务,功成与否在此一举。
她还得细想,到福建后如何布局。
至于是否要告知同门其他的师兄师姐,师傅师娘早已嘱咐,不要泄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