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虽弱,却彻夜长明。嘉禾将头轻轻靠在润玉的肩上,润玉自然而然握着她的手,一如在冥界时那般,十指相扣。
流星滑落,跌入天河,溅起银色水花。嘉禾抬起头,看向润玉,道:“冥帝爹爹算出我与穗禾将有一劫,源自九重天,穗禾对旭凤情深,这劫难怕是来自于此。而我…”她看着润玉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看着脚下皎皎银河,玉足轻轻撩动脚下河水,荡起层层涟漪。天河边的涓涓细流不同于河中弱水,只是普通流水。
微光下,河中的倒影晃动,相依相偎,佳人成双。
看着脚下圈圈涟漪,嘉禾心想:而我的劫难,是你吗?不会的,锦鲤仙人这般与世无争不会是他。若真是他,嘉禾也不会后悔。
微弱星光下,看不清楚润玉的表情,他只远目看着璀璨天河,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今晚的润玉,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他的手握得格外的紧,好像一松开自己就会不见了似的。
穗禾叮嘱她不要接近润玉,忘了润玉,可她一见到润玉就知道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一生都做不到。如若让穗禾去忘记旭凤,她定然也做不到。所以,即便是猜到穗禾的劫会是旭凤,她也不会去拦着穗禾,只会默默为她留意。
听到嘉禾的话,润玉转头看着嘉禾,心下一惊,他的手心微凉,握得更紧:“你和穗禾的劫难都是来自九重天?”
嘉禾笑着看向他,安慰道:“对呀。我不过我想,我的劫难肯定不会是你的。”她知道润玉此刻心惊什么。她继续说到:“我希望我和她都能好好的,希望我与她早日分开。”这样,穗禾可以追寻她想要的一切,自己也可以顺心而为。
“你们都会没事的。”润玉看着她,郑重的说到。微弱的星光下,深邃不见底的目光,紧紧凝望着她,四目相对,嘉禾脸上爬上红晕,还好,微弱的光,她想润玉应该瞧不见。
她的一举一动,润玉尽收眼底。所谓劫难,润玉多少明白是为何,他和旭凤终有一战,那时候嘉禾如何自处?
“有你在,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嘉禾抬手捏诀,天际翩翩落起红色花雨,凤凰花落满衣襟,秀发,她抬手接住一朵凤凰花,别在自己的发间,莞尔一笑,天地无色。她的手抚上润玉的脸庞,暖暖的,不同于这无尽凉夜。嘉禾娇颜如花,气吐微兰:“锦鲤仙人你都这般遁世了,天后娘娘还是不依不饶,你可一定要小心。”
“嗯。”润玉点点头,将她搂在怀中。
嘉禾靠在润玉的怀中,她把玩着一朵凤凰花,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事,说着说着靠在润玉怀中睡着了。
花雨纷纷扬扬的下着,一朵凤凰花落在了嘉禾眼尾的凤凰花处,她一如初见时明媚,是他心中唯一的光。
自己本是个万年孤寂的命理,整日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没热闹过。只有热闹过的人才知道什么是孤寂,而他从不知道什么是孤寂。可偏偏,这千万年的孤寂里闯进了一个人,让他尝到了热闹的滋味,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何为孤寂。
怀中的人动了动,眉眼里挂满了笑意,不知梦见了什么让她这般开心。她是极聪慧的人,也是个极单纯的人,他怎么忍心让她牵扯进来,她不该和他们有任何瓜葛的。
润玉轻轻的抚摸她的脸,对不起,嘉禾。我不忍心让你卷入这场争斗之中,唯有放手。心如刀绞般,一滴晶莹的泪落在嘉禾的脸上,她抬手摸了摸,继续睡着,润玉拿起她眼尾的那朵凤凰花,吻在那滴泪上。
星辰落入河中,旭日东升,朝霞云辉照印天际,染上五彩光芒。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润玉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晚,永远不要天明。
恢复女儿装的邝露,也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她走到润玉跟前道:“水神仙上带着锦觅仙子正要往九重天来。”
看着润玉紧紧搂着怀中嘉禾,宛若至宝。邝露便知道,润玉心之所系,唯有一人,偏偏这个人喜欢的是旭凤。邝露多少都有些吃味,也为润玉抱不平。“穗禾公主怎么会在这?”邝露问道。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满,润玉抱着嘉禾站起来道:“你做好份内的事就行,其他的与你无关。”说罢他抱着嘉禾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河边,徒留邝露一人待在原地。
嘉禾迟迟未醒,不是她睡得沉,而是润玉在她睡着以后下了昏睡咒,他不想她太早醒来。
千羽岛上,鸟语花香,九天瀑布飞流直下,落入深潭,溅起巨大的水花。一身紫衣,云磬背身立在瀑布之下,飞溅的水花一滴也没落在他身上。他在这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嘉禾回来。
在看到润玉出现时,他便明白了,小花心之所系原是夜神。怪不得那日天后寿宴上,夜神看着穗禾的神色那般古怪。
看着怀中的人,润玉缓缓走到了云磬跟前。嘉禾睡得香甜,嘴角一直都是微微上扬的,在心爱之人怀中安睡,她真的很开心。
“夜神殿下是何意?”云磬转过身来,看着嘉禾睡得安稳,便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
润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怀中嘉禾,踟蹰再三,犹豫许久,问道:“云磬鬼尊可心悦嘉禾?”
这夜神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不明白,云磬依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千年前她回眸一眼,我便一见倾心,否则怎会在南荒山陪她千年,为她讲了千年的奇闻异事?可她心有所属,夜神殿下岂会不知?”
“我自然知道。”润玉泛起一丝笑意,那笑中满满的苦涩,他继续说道,“可灭族之仇不可不报,嘉禾命中一劫来自九重天。那让她远离九重天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只愿她余生平安喜乐,不染是与非。”云磬爱嘉禾,自会好好护着她。他听命于冥帝,为了穗禾嘉禾不应天劫,自然也不会让穗禾公主入主栖梧宫,不会让旭凤平添助力。
“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尤其是她。”便是记恨,也好过他跟着一起灰飞烟灭。润玉微凉的指尖划过嘉禾的脸,她似有感应,一抓住了润玉抽身离去的手,轻声嘤咛:“别走…”
润玉愣住,可依旧还是把手抽了回来。他将一直藏在身上的彼岸花玉佩拿了出来,交到云磬手中,道:“劳烦云磬鬼尊将此玉佩还给冥帝,转告他一声,润玉食言了。”他隐了些话在上头,只要九渊拿到玉佩,便会明白个中缘由。冥帝自觉亏欠嘉禾她们太多,定然什么也不会同她说。
从来他都是孤寂一人,是不见天日的夜,就不该肖想那暖阳日光。嘉禾是冥帝之女,她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冥界,她的身世地位对润玉而言,明明比锦觅更有利。可母亲的话提醒了他,不该把嘉禾牵扯进储位之争,所以在知道锦觅身世那一刻,他已经做了决定,他与嘉禾注定咫尺天涯。
脚下的每一步润玉都走得极慢极慢,他多么希望这路没有尽头。云磬远远看着,蔚蓝天空,白云朵朵,可那蓝色背影却无比落寞。看来不久之后,这天界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天界便是再怎么闹,只要不威胁到冥界,冥界任何一人都不会去掺合。云磬也不等润玉彻底离开,直接带着嘉禾就往流水瀑布里去。润玉知道身后已经无人,才猛地回头,看那流水飞溅,云起雾腾。
一回到琴阁,便看到洁白羽衣的冰娴正为霄鸾换上一只新的彼岸花。看到云磬抱着嘉禾回来,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忙的走过来问道:“她们怎么了?”
“无事,只是睡着了。”
冰娴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我看你紧搂着她,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将她放到榻上吧,那样也睡的舒服。不过这丫头一向浅睡,今日倒是睡得格外沉。”
云磬将嘉禾放下,道:“可能是,太累了吧。”嘉禾身上的昏睡咒到时辰自然就解了,她在梦中那么开心,就让她多睡一会吧。再醒来,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想来夜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的咒吧。小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要夜神放下,云磬相信小花也能放下。
冰娴坐在床边,将嘉禾散落的碎发往耳后拨了拨,看着她就仿佛看见了昔日的霄鸾,那个明媚如画的女子。嘉禾,穗禾,你们可千万别步了你们母亲的后尘。
一切不过是殷切期望罢了,她们终归还是为了情之一字,万劫不复。
不过小半刻钟的时间,穗禾便醒了过来,一睁眼,她还在千羽岛,不过不在秋千架上,而是琴阁。
冰娴与一个紫衣仙人坐在圆桌前也不知在谈些什么,二人面前是热气腾腾的云雾茶。穗禾起身走到他们跟前,这才看清楚那紫衣仙人正是那日在九重天上喊她小花的那位仙上。
能进这花海与冰姨相谈甚欢,来历一定不简单,还是嘉禾的好友。一想到嘉禾,穗禾的脸色有些不好。她能感觉到昨晚嘉禾是多么的开心,她知道嘉禾肯定去见了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