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能让刘婈出面作证,你会否退出这趟浑水。
两个时辰前,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康琼对玉崔嵬说出了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语,然而得到的却是玉崔嵬稍许的犹豫和一句我会尽快将事情解决。
对于这个答案,康琼并不觉得满意,但他并非是个喜欢发火的人,故而只是心平气和地让玉崔嵬滚出去罢了。而在玉崔嵬当真听话滚蛋后,他也甚是大度地没有掐死这只突然显得相当碍眼的兔子,且在这大雪夜里带出来吃了碟生萝卜。
然后很不巧的选中了这间‘新酿酒’。
所以,他的心情现在非常不好。
“客官,小店的厢房都已住满了,您看外头风雪这般大,用了膳还是早些回家吧。雪夜天黑,路上不安全。”客栈掌柜是个有些年纪的老人家,而上了年纪的人通常都有些见识,知晓这几日包了客栈所有厢房的客人并非善类,故而便想劝旁人离开。只是不待他再多说几句,桌上便被放了根食指粗细的金条,“这……”
“不需要厢房。”然而白衣客人对他的善意却显得十分漠然,甚至不曾回应一个正眼。依旧开着窗看着雪,面无表情。
“那……客官您慢坐,若有什么要的尽管唤一声便是。”
偷偷看了眼另一头的李陵宴三人,老掌柜暗叹了口气退回了楼下大堂,却并未贪心去拿那根金条。他活了这么些年岁,很是懂得什么该拿什么不该,金子银子哪有性命重要,都这般岁数了何必拿命去换富贵。
劝不了,便随人家去吧,左右也存着善心开口劝过了。
掌柜的话康琼没去理会,桌上的金子却也没再收回去。左右给不给是他的事,收不收是人家的事,他只管喂他的兔子赏他的雪,旁的一概没心情去理。
可惜,他虽想着清净,却总有些不识时务的上门来扰。
那掌柜刚下去不久,便听到下头大堂的门被砸开的声音,好大的一阵声响。再便是有人哑着嗓子问话,得了答案便悉悉索索上了楼来,正是数日前险些被玉崔嵬数掌毙命的唐天书无疑。只是他如今的相貌早已不见往日的清俊风流,骨骼扭曲凹胸驼背,便是连脑袋都陷地不成人样,全靠着那一身奇功才活了下来。
然而观其神色,却已有些疯疯癫癫了。
“崔嵬这手下得太重了。”带了些叹气般的口吻,李陵宴这话也不知是打算说给谁听,脸上的神色却仍是淡淡的。而不待他再多说几句,下头便又传了些许声响来,这一回却是真真正正的正主上门。
宛郁月旦下令碧落宫三十六死士搜查板渚所有客栈酒馆,今夜算是撞上了。
一场乱战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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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落地,兵械尽碎。
所有的缠斗和嘈杂声几乎在同一刻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停顿。客栈中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碧落宫死士也好李陵宴四裂月也罢,此刻再无人敢轻视那神情淡漠不发一言的白衣男人。
亦再无人敢仗势而动。
这样的静默中,怀月的视线自碧落宫死士手中只剩柄端的刀剑到满地的碎片再到那七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以及…李陵宴脚边那颗双眼怒张的头颅。
那是唐天书的头,而他的身体还站着,甚至他的手还插在一个死士的心口。
这满地的尸体都是唐天书杀的碧落宫死士,可唐天书死在了那个白衣男人的手下。不过一招,便让惊绝天下的化骨神功成了笑话,让那刀枪不入的铜筋铁骨成了豆腐,让他在尚不知发生何事时便已身首异处,更何论抵抗。
怀月不知她家公子与堕月现在是何感受,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了解到了何谓深入骨髓动弹不得的恐惧与寒意,不是对于死亡,而仅仅是对一个人……
那人对此情景却只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再冷淡嫌弃不过地吐出三个字,似乎方才的惊鸿一击与他全无丝毫干系一般:“吵死了。”
没有逼迫没有立场,这话只明明白白昭示着,杀唐天书不过是因为被扰了清净罢了。而对此,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陵宴心中却有了一个再大胆不过的推测。
于是,他作揖俯身,腿不弯声不抖,十成十地朝眼前之人行了个大礼:“晚辈李陵宴,见过秉烛寺‘月下美人’前辈。”
而康琼看着李陵宴俯身起身,还有那一脸的假笑,却只希望自己从不曾听见这个不知何处传起且没品到极点的称号:“………我没有这么蠢的称号。”
未几,却又有些郁闷,他与这些人有什么可多说的,不如另寻他处来的清净。
“让开。”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依言让开道路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碧涟漪回首去看同样不发一语的李陵宴三人,扬手一挥,亦带着剩余的死士快速离开了新酿酒:“撤!”
无论是唐天书的死,还是传说中的月下美人现世,方才那避无可避堪称惊鸿一击的杀招已让他看到了不可估量的变故。必须先将今晚之事告知宛郁月旦以作准备,否则只怕会多生事端措手不及。
“……公子。”不得不说,即便与碧落宫这一战算是他们胜了,但康琼的杀招与唐天书的死依旧让怀月心有余悸,“他在这时候立威,是打算帮玉崔嵬么?”
“堕月,你觉得呢?”若说上一回见到悲月的伤势,李陵宴还能被激起心底的杀意,那么这一回亲眼见到康琼出手后,他却是连算计的心都凉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谋略都只是可笑的蚍蜉撼树罢了。
这一点,他在方才已经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
“属下不知。”听此一问,堕月眉心紧蹙,清逸的面容上难得染上了该称为困扰与担心的表情,“只是…他若当真要助玉崔嵬,只怕公子的大计极受影响。”
“罢了,容我想想。”
他是一个赌徒。
所以,或许他该赌一赌‘月下美人’口中的清净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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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当月的十五日。
正是元月十五,元宵佳节。城内灯会热闹非凡,却也因此更衬得月色下临近郊外的新酿酒客栈有些诡异的安静萧索。这或许…会是个无法摆脱血色的夜晚。
尽管先前经了康琼一事,李陵宴却并未带着他的人马离开新酿酒另寻他处。
一来另行通知人马汇聚地点着实不便,二来他其实也是在赌,赌康琼会否再次出现干涉他的计划。而直到悲月带着他的大哥小妹避过碧落宫杀手的追堵,赶到客栈顺利与他们会合,那一位也都不曾再在人前现过任何的踪迹消息。
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至于宛郁月旦,祭血盟的探子们报回来的消息是碧落宫并不曾有撤军的动向。对于这个答案,李陵宴显然很满意,至少他的心情较之前两日好了些许。
因为这代表着他先前的推测未曾出错。
碧落宫数经大劫如今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宛郁月旦不得不以这一战打响他们已然元气大伤的威名。即便,月下美人的出手让那夜在场的人都心有余悸。
宛郁月旦不可能未受影响。
然而不得不说,唐天书的死的确让他也有些心神不宁了。
他确实向往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死亡,但那并不代表他喜欢像豆腐一样全无反击之力地被削成两半,那样实在太愚蠢太可悲了。棋逢对手才是他所希望的。
想了想,十一的话就多发一章吧,虽然没人看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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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