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几个年轻人不顾河水冰凉,直接跳进河里,将被解救的水傀儡们一个个背上岸。
白灵站在河岸边,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想着什么。
“小狐狸。”孙悟空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金箍棒已经变回绣花针大小塞回了耳朵里,“发什么呆呢?”
白灵这才回过神:“没什么。”
孙悟空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突然被涌上来的村民们团团围住。
“谢仙姑出手相救!”
转头对孙悟空,声音就低了很多:“感谢这位长老。”
赵里正带着全镇老少跪了一地,几个孩童好奇地偷瞄着孙悟空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又被大人按着脑袋磕头。
“都起来都起来。”孙悟空不习惯这场面,挨个把人搀扶起来,“要谢就谢这位仙姑。”
“两位恩人一定要留下让我们尽尽心意!”赵里正激动道:“镇上已经备好了酒菜。”
白灵连忙摆手:“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
话音未落,李婆婆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把抓住白灵的手。老人的手粗糙得像树皮,却温暖有力。
“姑娘,”李婆婆的声音还在发抖,“让老身好好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儿子不会回来,我这条老命也是您救的。”
白灵看着老人红肿的双眼,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转头看向孙悟空,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袖子边:“要不就留一晚?”
孙悟空低头看着被她揪皱的衣角:“这会儿倒知道问俺老孙了?”他忽然提高嗓门,冲着村民一挥手:“乡亲们!酒菜备足了没?俺老孙的胃口可大得很!”
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汉子立刻跑去张罗宴席。白灵悄悄拽了拽孙悟空的衣袖:“师父那边怎么办?”
孙悟空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有八戒那个饭桶在,师父还能饿着?”他忽然压低声音,声音中带着狡黠,“再说了,寻常小妖也打不过那呆子。”
白河镇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镇中心的广场上摆起了一桌桌席面。
孩童们追逐打闹,妇人们忙着端菜斟酒,男人们则围着白灵敬酒,至于孙悟空,他长的太吓人,没几个人敢围着他。
大人不敢,小孩就没那个顾虑,再加上那猴子吃了酒,被小孩子捧,又开始说起他当年的威风。
“大圣,仔细说说您大闹天宫的事吧!”一个扎双髻的小孩满脸崇拜,作为小孩代表发言。
孙悟空盘腿坐在长凳上,尾巴悠闲地晃来晃去,端着架子,一副非得让人捧够才能开尊口的样子:“那有什么好讲的?不过就是打翻了几个天兵天将,不当提,不当提。”
“是哩。”白灵看着有趣,捧着茶杯插话,“当时十万天兵都对他无可奈何,连二郎神都那他没办法。”
“咳咳!”孙悟空突然被酒呛到,红着脸瞪她,“少说两句!”
众人哄笑起来。这时,一群穿着彩衣的姑娘拥到广场中央,敲起锣鼓跳起舞来。领舞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水红色的裙摆转成一朵盛开的花。
“这是我们白河镇的传统舞蹈,”李婆婆给白灵解释道,“叫谢神舞,每年祭祀都会跳,今年因为妖怪作乱,还没办过。”
说到这里,老人神色一黯,白灵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又可以跳了。”
夜色渐深,篝火越烧越旺,孙悟空盘腿坐在屋檐上看着热闹。
忽然感觉身侧瓦片轻响,白灵提着裙摆爬了上来。
“怎么不去跳舞?”孙悟空往旁边挪了挪,“刚才不是被夸得挺开心?”
白灵挨着他坐下,发间还别着村民送的野花:“我更喜欢看。”她指了指下面,李婆婆正教小孙女编花环,几个醉汉勾肩搭背唱跑调的歌。
东方泛起白光时,宴席才将将散场。村民们捧着连夜赶制的谢礼围住二人:腌好的山货,金银鸡蛋米面。
“该走了。”孙悟空催促,“再耽搁师父要念紧箍咒了。”
李婆婆颤巍巍地捧来一坛酒:“自家酿的梅子酒,给姑娘带着路上解乏。”
腾云而起时,白灵悄悄施法将收的东西物归原主,独留了李婆婆送的酒。
飞出去一段距离,白灵忍不住问:“大圣,你说那龙宫太子生来就会法术,地位尊崇,好好修炼未必不能提升修为,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好好修炼哪有走捷径快?”孙悟空冷笑一声,金睛中闪过一丝讥诮,“小狐狸,你以为成了仙就都清心寡欲了?”他随手摘了片云絮把玩,“这世道妖怪吃人就跟人吃鸡鸭一般平常。”
白灵心头一震,她想起父亲万岁狐王的领地。
那绵延千里的积雷山,山中是否也这样?记忆忽然模糊起来,她竟记不清山中小妖们是如何过活的了。
“发什么呆?”孙悟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灵摇摇头,沉默着继续往前飞。
夕阳西下,白灵踩着最后一缕金光落在山涧旁,孙悟空正蹲在溪边揪野莓,听见动静头也不回:“老孙当你要在云头上发愣到明天呢。”
“我在想父亲领地上的小妖,”白灵掬了捧溪水洗脸,水珠顺着睫毛滴落,“当真也吃人?”
白灵还是看着水面,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答案其实很明显,吃的。
她想起来小时候,她也不是整日闷在洞府里,有时候也会带着侍女巡视领地。
万岁狐王知道她从小看不得这种,洞府周围都不会有,有一天她跑的有点远,正好撞见一个狼妖,拖着个书生路过,那书生死去多时,血顺着泥和土往下流。
侍女捂着她的眼睛,回去之后白灵就大病一场。
毛茸茸的手突然横在眼前,孙悟空摆手咧嘴:“你这小狐狸修炼五百年,倒把妖族的本分忘了?”他随手抛来颗野莓,果实在空中划出赤红弧线,“西牛贺洲三千里妖国,哪个洞府不拿人当口粮?”
白灵接住野莓怔怔出神。穿越前读西游记时,她总把妖怪吃人当作设定,直到此刻才惊觉每个设定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溪水突然翻涌,定睛看去原是悟空用手搅动水流,泼喇喇惊起满山归鸟。
毛茸茸的猴尾卷住她手腕,有意打断她的思绪:“师父该等急了。”
两人驾云时,白灵望着脚下苍茫大地突然开口:“大圣,你说我能不能在妖界立新规矩?”
“先挨过老孙三棒再说!”孙悟空突然加速,筋斗云在空中拉出长长的尾迹。等白灵气喘吁吁追上时,只见他倒挂在云头,火眼金睛映着晚霞:“这天庭灵山都管不了的腌臜事,你倒要充英雄?”
白灵正要反驳,山坳里忽然传来猪八戒的吆喝:“猴哥!白姑娘!斋饭都凉透啦!”
唐僧正在松树下誊写经文,抬头时腕间菩提子撞出清响:“白姑娘回来了?”话未说完就被沙僧端来的野菜粥打断。猪八戒拱开石头上打盹的白龙马,拍着肚皮嚷道:“白姑娘定是寻到什么仙果佳酿,怎的也不捎带些回来?”
“我去,”白灵瞥见孙悟空突然竖起的两个耳朵,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去访友论道了,回来的路上做了件好事。”
“我走的这段时间有什么趣事?”
猪八戒一屁股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眼睛滴溜溜地转,见白灵问,立刻来了精神。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你不在这些日子,咱们可遇上大热闹了!”
白灵正拨弄着篝火里的木柴,闻言抬头,饶有兴趣地问:“哦?什么热闹?”
“嘿!”猪八戒一拍大腿,“前些日子路过那平顶山,可不得了!那山上有两个妖怪,一个叫金角大王,一个叫银角大王,本事不小,手里还有几件厉害法宝!”
白灵眨了眨眼,故作惊讶:“这么厉害?那你们怎么脱身的?”
猪八戒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俩妖怪本事虽大,可架不住咱们猴哥神通广大!”他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孙悟空,压低声音,“不过啊,你猜怎么着?那俩妖怪,竟是天上来的!”
白灵配合地睁大眼睛:“天上来的?谁家童子这么大胆,敢下界为妖?”
猪八戒嘿嘿一笑,凑得更近:“说出来吓你一跳,是太上老君座下的金炉童子、银炉童子!”
“啊?”白灵故作震惊,“老君家的童子?那岂不是很难对付?”
“可不是嘛!”猪八戒一拍大腿,“那俩妖怪把师父吊在洞里,差点就蒸了!猴哥上天找老君理论,你猜老君怎么说?”
白灵捧哏:“怎么说?”
猪八戒学着太上老君的模样,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慢悠悠道:“此乃命中之劫,合该有此一难。”
白灵忍不住笑出声:“这算什么道理?”
猪八戒摊手:“就是没道理!可人家是老君,猴哥也没辙,只能认栽!”
两人越聊越热闹,白灵时不时接话,猪八戒更是手舞足蹈,把当时的情形说得活灵活现,仿佛那金角银角不是妖怪,而是两个闹脾气的顽童。
正说到兴头上,忽然一道影子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两人中间。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孙悟空站在两人中间,金睛闪烁,语气不善。
白灵一愣:“大圣?”
猪八戒却像是早料到一般,冲孙悟空挤眉弄眼:“哟,猴哥,怎么舍得过来?不继续偷听啦?”
孙悟空眯起眼睛:“呆子,你皮痒了?”
猪八戒缩了缩脖子,但嘴上仍不饶人:“怎么,我和白姑娘聊聊天都不行?”
“去去去!”孙悟空不耐烦地挥手,直接挤到两人中间,把猪八戒往旁边一推,“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猪八戒被推得踉跄两步,撇撇嘴,转头去找沙僧嘀咕:“瞧瞧,这猴子,脾气越来越大了。”
沙僧憨厚一笑:“二师兄,少说两句吧。”
白灵看着孙悟空,有些莫名其妙:“大圣,怎么了?”
孙悟空哼了一声:“没什么,就是嫌这呆子聒噪。”
白灵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也没多想,只是耸耸肩:“行吧,那我不聊了。”
孙悟空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你刚才说,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白灵心里一紧,差点脱口而出“花果山”,但立刻想起这是要给孙悟空的惊喜,便含糊道:“哦,就是四处走走,访访朋友。”
孙悟空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是吗?那挺好。”
白灵被他笑得莫名心虚,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猪八戒在远处和沙僧咬耳朵:“你看看,这猴子,一见到白姑娘就变脸,刚才还凶巴巴的,现在又笑上了。”
沙僧低声道:“大师兄的事,咱们少管。”
猪八戒翻了个白眼:“得,又是‘大师兄的事少管’,你们一个个的,就我多嘴!”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白灵托着下巴,望着跳动的火焰,思绪飘远。
孙悟空坐在她旁边,目光却时不时瞥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