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风洗完之后,谭逸就沉着个脸,跟百米冲刺似的,“嗖”一下窜到浴室里再冲了个澡。
等他出来,夏晓风才来得及去浴室里拿他的盆子云云,不经意一瞥,他发现水表读数还是自己洗完后的数字,那就意味着谭逸没用水卡刷热水,而是直接冲了个冷水澡。
夏晓风的脸不禁红起来,他摇了摇脑袋,试图将方才这记忆扔出去,但没想到越摇记忆越清晰,触感越清晰,轮廓越清晰;他不由得回忆起之前自己问谭逸“你有性|欲吗”这一问题,现在想想,唉……自己真他妈不会说话啊,说得什么勾八啊……
谭逸看见他还在摇头,匪夷所思地说:“你嗑药了?”
夏晓风这才止住动作,他从浴室里出来:“磕屁呢,要磕也得磕个‘忘魂汤’,把刚刚的……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原来是侯志博来到了宿舍里。
他看上去憔悴不少,眼袋青黑、面色发黄,胡茬子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连脸颊处的肥肉都耷拉了。
夏晓风望着他,率先开口道:“啊,回来了?”
侯志博拿起了他的两袋行李,点头笑道:“嗯,也准备走了。”
夏晓风说:“要我帮你拿一袋吗?”
侯志博说:“没事,这两袋挺轻的。”
他用下巴指了指床底的一个塑料箱,说:“我零食箱,就放这儿了,送你们,你们拿着吃就好。”
夏晓风走过去,帮他开了门,说:“这么好,你拿点带进教室呗。”
侯志博干笑一声,说:“不了,刚好减减肥,成长一下……人总得改变的嘛。”
夏晓风不知他是否话中有话,只好局促地摸摸鼻子,二次询问道:“真不用我帮你拿?”
侯志博轻松地说:“真不用。”
宿舍门打开着,此时正值晚上六点零五,南方春天逐渐进入昼长夜短的阶段,阳光柔和地铺了一地,飞鸟归巢,黑色的身影在地板上匆匆掠过;宿舍栏杆旁种着几株挺拔的木棉,木棉开得正烈,红似鲜血,又似朝阳。
侯志博回头看了一眼,轻声说:“我走啦。”
谭逸坐在床边,没说话,而是朝他挥了挥手。
夏晓风则把着门,微笑地说:“拜拜,到时候再一起吃饭哈。”
侯志博再次点头,他哼哧哼哧扛着那两包行李,迈开了步伐。
他没走两步,就又回过头,叮嘱道:
“那箱子里的东西,记得吃,别放过期了,里面有些不能放久的。”
夏晓风说:
“知道啦,你放心吧。”
侯志博再走两步,身形停顿,他转过了身,说:
“我中午、晚上……也回家,回去陪我奶奶一起吃,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吃饭了,至少这几周,都是这样。”
夏晓风不由得心一软,他想:自己刚刚说的都是客套话呀。
他笑着说:
“嗯,知道啦,吃胖点再回来。”
侯志博嘿嘿地笑着,就转过身,提拉着行李袋走了。
他手臂上的青筋浮现出来,脑门上也出了层细密的汗,后背被汗液濡湿了一大块。虽行李沉重,但他步伐却稳重得很,踩着满地朝阳似的夕阳,走向宿舍的拐角。
然而,没等他走出拐角,他身形一顿,忽然把行李扔了下来。那两个袋子摔在地上,发出“砰砰”的沉闷撞击声。
侯志博转过身来,刚好面对着阳光,夏晓风忽然觉得在阳光的浸润下,侯志博好像又没有那么憔悴了,或许方才第一眼所见的憔悴只是他的错觉,他看见侯志博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胳膊和小腿,他就像一个圆圆的球一样奔跑了过来,沿着光斑铺撒的痕迹,洒下一路圆圆的汗水。
谭逸见夏晓风站在原地,觉着好奇,便下了床,他站在恋人身边,看见侯志博哼哧哼哧地奔跑过来,还没问出一句“怎么了”,自己和夏晓风就被侯胖子紧紧抱住了。
侯志博用自己壮实的胳膊箍住他们,声音隐隐颤抖: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实现了一个愿望……”
夏晓风恍惚几分,他伸出左手,也抱住了侯志博的肩膀,他感到手下那块肩膀肉在上下跳动、在上下起伏,好像也有了情感,也有了生命。
宿舍门前,三人笼在一起,路过的几个男生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一定很奇怪,三个大男人抱在一起……
夏晓风不由得瞥了一眼谭逸,却发现他并没有一丝难堪,而是微笑起来,阳光涂抹在他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边。
他看见谭逸的右手也笼了上去,拍了拍侯志博的后背。
——毕竟有“同李艺琪吃饭”的状况在前,夏晓风原本还信了,谭逸这种大学霸,是不会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上心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甚至他只用拥有自己一个“朋友”就可以了。谭逸的本质是冷漠的,是不需要同学的,是只靠自己就足够汲取到阳光的。
他应该是无所谓侯志博这样的人吧,所以一直在跟侯志博交涉的都是自己。
但是,在这个瞬间,夏晓风意识到:
谭逸也是很认同侯志博这个朋友的。
这位学霸从来不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他的心比自己想象得要柔软得多。
谭逸再次拍了拍侯志博的后背,轻轻地把那句话也送给了他:
“分别会让人成长的。”
侯志博闷闷地“嗯”了声,抱着他们,说:
“好兄弟,好兄弟……一定要常联系我。”
夏晓风开朗地笑起来,也紧紧抱着他,说:
“什么嘛!晚自习回来上号,找你联机必须得在啊!”
侯志博也笑起来,说:
“肯定在的,肯定在的。”
夜晚来临,教学楼灯光亮起,笔尖摩擦书本,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快要期中考试了,晚自习要将所有事情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地学习。夏晓风跟着谭逸,按照每日计划,学到了教学路熄灯的一刻。
俩人抱着书回宿舍,夏晓风推开门,看见侯志博的床位已经空了,游星的床位也早已落满了灰,变成了自己放球拍等杂物的地方。
他忽然有些落寞,四人寝变成了二人寝。他还以为自己会因电视剧里“二人共处一室”的相似场景感到脸红心跳,谁想到宿舍里越空,他的回忆就越浓。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说自己怎么越活越不像个男人!侯志博又不是像游星一样转校了,想见还是得见的,只不过在教学楼……还是学习的时间更多罢了。
今天晚上不想吃夜宵,夏晓风最先刷了牙,他边捅着个牙刷边走到座位边,看见谭逸还在刻苦复习,眉头都皱了起来。
按照往常习惯,谭逸在“百思不得其解”时,自己是最不好打扰他的,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夏晓风还刷着牙,那句话就从肚子里跳了出来:
“谭逸,你可不要离开我啊。”
谭逸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
夏晓风同样平淡地回视他,牙膏泡泡都快从嘴边滑下来了,但他还是静静地说:
“游星走了,侯志博也走了,你可不能走了。”
他说完便走回洗漱台前,吐掉牙膏泡泡,咕嘟咕嘟漱了口,看着镜子里貌似没有长大、面容没有变化的自己,不由得在心里说:
我好像,没有太多深交的朋友啊……
侯志博之事告一段落,还没缓过神来,期中考试的警铃已叮叮响起,学会了“平衡”的夏晓风,正同谭逸一起,按照每个人的计划,进行着期中考试的复习准备。
考前总是焦虑的,特别是发卷前十分钟,手脚出汗、肠胃绞痛、头脑发晕,甚至在座位上提起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就不记得,心就不由得慌起来。
谭逸告诉自己,要是这样,就想着现在想到的绝对不会考,考前看到的一道不会的题,也绝对不会考,相信自己。
夏晓风说,真的假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我想到的一般都考了……
谭逸无语地看他一眼,知道这人是还有不少缺漏,那无论怎么想,心态都会崩掉,于是自己便告诉他,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先静下心来复习,考试发卷前十分钟,要实在闲得慌,就看自己准考证,把准考证看烂,看到发卷为止。
夏晓风还有问题,谭逸又不回答他了,他说先自己好好学,现在还有时间。
于是,夏晓风只好拉上了嘴巴的拉链,老老实实地学习,相比起以前,他已经能坐下来耐住性子很久了。
仿佛因为焦虑的加成,调整学习计划、延长学习时间的夏晓风,感觉这次期中考前的复习比以往都要漫长。春花谢了,夏日方至,阳才市的雨水瓢泼而下,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夏晓风时常感觉身体关节隐隐作痛,半夜还偶尔被腿上抽筋惊醒。
他问谭逸自己是不是因为复习期中考复习得太久,大限将至。
谭逸白他一眼,说你是不是发育太迟了,现在才抽筋。
夏晓风疑惑地抓抓脑袋,心想是这样吗。
没过多久,小K下达了“感受一下吧”的任务,说这个任务是“内部型”任务。
夏晓风对此没什么好预感。首先这个任务的名字就很他妈抽象,不知所云;其次马上就要期中考了,稍微摆烂说不定就会被扣分扣死,哪儿还来这么多精力做任务;最后……这个“内部型”任务,是直接对接谭逸的吧?他实在不知道怎样还能让谭逸对自己……
夏晓风想起那次尴尬的经历,老脸一红,他怀疑要增长到10000点,是不是还要跟谭逸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光是想想他都感到心惊胆战,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永远不要见到谭逸比较好。
不过,幸亏有期中考试的推动,夏晓风这一个多月来,不敢有丝毫的摆烂,因此内卷值夜不会下降。
四月初就要进行期中考试,夏晓风将三月的日历翻了个面,他忽然看见四月二十五号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批准着“谭逸生日”四个字。
噢……原来考完期中,再过一阵子,就可以给他过生日了啊。
课间,谭逸还坐在座位上写题,夏晓风碰他一下,嬉笑道:“你是零几年的?”
谭逸瞅他一眼,笔尖不停,但还是开了口:“零三的。”
夏晓风大呼小叫一声,兴奋道:“我零二年十二月的,这么说来……我还比你大呢。”
谭逸笔尖一顿,继而低声道:“几个月而已。”
夏晓风说:“几个月也是比你大,你以后得叫我哥了。”
谭逸立马回他:“不叫。”
夏晓风说:“叫声来听听。”
谭逸:“不叫。”
夏晓风:“快点,不叫我不让位给你出去上厕所啊。”
谭逸:“你什么毛病。”
夏晓风:“哎,就玩儿一下嘛,我都没有兄弟姐妹……”
谭逸:“那你叫我声哥。”
夏晓风:“安安都叫你哥了,你还没听腻啊?”
谭逸:“你叫不一样……你叫我就叫,一来一往,谁也不欠……”
他还没说完,夏晓风便弯起眼角,甜甜地说:
“哥。”
谭逸怔了半晌,随后也笑道:
“哎,小老弟。”
修改了一些章节~
不想开学(我要喷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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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分别会让人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