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想怎么联合?”下了车,谭逸问。
“这个很简单,”陈建展说,“叫你的负责人联络我的负责人就行了。”
“?”谭逸朝他投去不理解的目光。
“就是‘暴露’,那天晚上,夏晓风对你说出他的负责人名称,随即连接……”
“知道了。”谭逸打断他。他实在不愿意让自己,或是面前这个人,再回忆起当天晚上的内容。
“知道就行。”陈建展朝他笑了笑,就要挥挥手,以表离开。
“但是为什么你不能‘暴露’于我?”谭逸说。
“你的负责人单独针对代理人和开发者,设置了‘防暴露’手段,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陈建展说。
谭逸沉思起来。
“总而言之,你就跟他说一声,”陈建展走远了,他最后补了一句,“他知道我这个是第几代负责人。”
谭逸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陈建展离去的背影。
在去房子的路上,他已经跟自己讲清楚了。
现在组织要找到这无法控制的“第三股力量”,而你们谭家要找到曲秀死亡的真相——而现在你却用“心心相印”修复“黑”的漏洞,堵住交流的窗口,毫无疑问是个错误的选择。
而当务之急,是要联手。
不过,这只是陈建展的一面之词。谭逸是什么人,他比夏晓风更有判断力,更有自己的思考。
陈建展说“联手”未必不对,但使用“心心相印”堵住交流窗口,也未必是个错误的选择。
如果夏晓风没有这般操作,那么可能自己还深陷于那个夏季的夜晚,那么可能自己还不明白对“内卷系统”这把刀的使用态度,那么自己可能……还会直接受到组织的侵扰。
要是组织想找他联手早就找了,而不是等到“黑”修复完后,近两个月才联系自己。
他不能对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他不能否定夏晓风所作的努力。
但是……现在究竟是否要选择跟陈建展联手,这确实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谭逸打算找一下他的负责人讨论讨论,他们将时间约在了明天晚自习下课之后。
而现在,他决定跟夏晓风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要磨钝‘内卷系统’这把刀,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谭逸将陈奕皓之事告诉了他。
夏晓风深思苦虑道:“……所以,只让你一个人去,是怕我影响陈奕皓?让他‘改变未来而改变过去’?”
谭逸说:“他是这个意思。”
夏晓风说抱着头,陷入了混乱中。
谭逸见状,安慰道:“没事,你也别太担心,如果说,‘受你影响之人能够改变过去’这是真的,那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夏晓风低低地“嗯”了一声,说:“但是,我自己也还没搞清楚,这方法到底该咋用……那人说消失就消失了……”
谭逸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有关摄影社的同学,便道:“所以,我觉得首先我们应该弄明白,这个‘改变’的触发点是怎样的;否则跟他们合作之后,就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夏晓风点点头,说:“那我接下来去问问我的负责人。”
谭逸说:“嗯,刚好我这边也要跟我的负责人交流一下。”
夏晓风顿了顿,问:“现在他俩不在同一空间里吗?我有时候探不到你那负责人的消息了。”
谭逸应是在他的系统里检索了一下,才道:“他们分开了,我的负责人不在‘黑’里。”
夏晓风哦了声,眼神垂下来,默默注视着面前成山的试卷,小声地说:“……不过最近,这个学习考试……”
谭逸知道他想说什么,立马道:“总而言之,还是以高考为主,马上就八省联考了,你也有这个内卷任务吧。”
夏晓风眨了眨眼,望向空中,谭逸猜到他应是在查看他的内卷任务面板。
夏晓风说:“对,有这个。”
谭逸说:“那就行了,还是学习重要,这个我们慢慢找,反正不着急。”
“嗯,不着急。”夏晓风说罢,就从谭逸手里夺过了那半条五彩绳,“啊呜”一下塞进了嘴里,谭逸“哎”地叫了一声,却还是迷失在了夏晓风那笑意盈盈的眼睛里。
“服了。”
“窥伺老久了。”
“你就爱吃这些垃圾。”
“靠,从小吃到大,一天不吃浑身难受。”
“越吃越傻了。”
“放屁,你才傻。”
“那比谁八省联考考得高吧,谁高谁不傻。”
“……我他妈是真傻才会跟你比考试。”
两人没边没谱地拌嘴打闹了一阵,直到睡前内卷任务再次跳出来,才收了动作,相视一笑,重新投入今夜收尾的学习中。
不着急……
不着急……的,是吗?
谭逸整理着睡前背诵的英语作文短语,脑子里不由得冒出来方才那句对话。
他抬起头,注视着墙上贴着的学习计划——这计划一直持续八省联考之后,精确到了每天的每个小时,还标出了自己每天应该就哪个方面提升多少,简直不要太“J”人。
“发啥呆呢。”夏晓风已经拉上了笔袋,准备收拾书包滚去洗漱了。
“没什么,”谭逸笑笑,说,“你要拉屎去了?”
“咋了,你要去啊。那你先。”夏晓风说。
“没你那么多存货。”谭逸说。
夏晓风朝他竖了个中指,就去了厕所。
谭逸重新低下头,脸上的微笑不减。他想:
是的,应该不着急,就让这样的、被“心心相印”封锁住的、安全而平凡的日子,再持续得久一点吧……
阳才二中是个自由开放的学校,比如学校允许学生带手机入班,但到了高三,纪律约束严了,便只允许学生在宿舍适用电子设备。
若在班级里使用被发现了,班主任有权力没收一段时间。
不过,每个班级里,总有那么几个“刺头”罔顾规定,大摇大摆地将电子设备带进教室,非要在课中、课间见缝插针,挤出那么点时间,提心吊胆地刷上几回。
要说谭、夏那B班,这类人更多了;好在球哥最近在“严抓严打”,才使他们的嚣张气焰下去不少。
刘林就是这类人中的典型分子。
手机被收了不说,现在又带个MP3进来,每个晚自习学累了,就掏出来耍上一阵。
他耍还好,可现在座位两周一换,这家伙就换到夏晓风左手边了,隔着条窄窄的通道,就连谭逸只要侧过头稍稍一瞥,就能瞅到刘林在看什么。
不过我们谭大佬是什么人,那自制力都爆表了,自然不会在意周围人在干什么。
但令他担忧的是夏晓风。
这人只要学习压力一大、晚自习任务一多,就容易无所适从,不知从哪儿部分开始下手。
然后他便开始走神、开始胡思乱想。
而这一走神、一胡思乱想,就容易东看看西望望——谭逸的脸他已经看了千遍万遍,熟得不能再熟,于是只好将目光投向左边正在看MP3的刘林。
周二晚自习,谭逸看见刘林又捧着他那MP3开始傻乐了,夏晓风便好奇得要命,去看人家在乐啥玩意儿。
谭逸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哎,球哥马上要来了。”
夏晓风心宽道:“没事儿,我都算过了,球哥七点四十五准时来,他现在还跟周公幽会呢。”
谭逸还想劝些什么,谁知左边的刘林将他的MP3递了过来。
——什么鬼啊。
谭逸神色错愕。
他竟然用他的MP3看上了小说!好家伙,什么仙界、魔尊……那字体,跟老人机字体一般大,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更离谱的是,那小说还不是下载的TXT,而是某个小网站上面在线浏览的,那黄色广告,还是几位“衣不蔽体”、“搔首弄姿”的美女,正诡异地在MP3界面上动来动去。
而刘林看得正起劲呢。
他还接着毒害夏晓风:“哎,你看看这个。”
夏晓风也没个正形,瞥一眼教室门口和钟表,就凑过去了:“啥东东。”
刘林指着他的MP3界面:“你觉得这怎样?”
敢情是让他鉴赏一下那玄幻小说啊?
夏晓风眯了眯眼,手握住下巴,一副极其认真的表情。
他仔仔细细看起来。
过了半晌,他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林皱了皱眉。
只听夏晓风拖长声音说:“这个——不行。”
刘林可宝贝他那小说了,天天搁那儿看得不亦乐乎,怎容得别人说半点不好。能赏你瞅一眼就是等你夸赞的,谁知夏晓风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可夏晓风又是重复了一遍不行,那深切思考的样儿,不清楚的还以为他真在探讨啥导数大题呢!
刘林急了:“哪儿不行了,这小说不写得挺好的吗!”
而夏晓风只摆出一副老干部的样子,慢慢悠悠地说:“不行,这——上面的——美女,不行。”
刘林傻眼了,连旁观的谭逸都傻眼了。
夏晓风接着说:“感觉是P的,有点太假了,你看这个脸,都快把自个儿戳穿了。”
刘林绷不住了,直接气笑了,给了他一拳:“你他妈有病是吧!谁让你看这美女了!我问你小说写得怎样!”
谭逸也乐了,在旁边压低声音嗤嗤地笑。而夏晓风还在那儿继续演呢,一边挡刘林的拳,一边笑说你又没问我什么怎么样,我自然就看这最引人注目的了。
谁知俩人没打闹一阵,球哥就下来了——好家伙嘛,今天提早苏醒了,来这儿将他俩逮个正着!
不容置喙的,球哥收走了刘林的MP3,还教训了夏晓风一顿,说你好不容易期中考好一点,应该保持住这个状态,争取八省联考继续提高。
夏晓风嬉皮笑脸地点点头应下了,正襟危坐到球哥走后,嘲笑了刘林一阵,等到人家孩子彻底emo后,便开始百无聊赖地转起了笔,盯着那沓化学试卷发呆。
“赶紧学了。”谭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好。”夏晓风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伸了个懒腰,手还不小心碰到后边儿女同学水杯,他连忙转过去帮人家扶好,道了个歉。
“今晚你有时间不?”夏晓风问谭逸。
他这句话说得极轻、极缓,甚至都凑到了自己的耳边说,谭逸一下就弹开了,他的心脏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干、干什么?”谭逸问。他想,不是说好要学习了吗,怎么还……
“我今天化学没学懂,作业应该有很多不会的,你晚自习下课教教我,”夏晓风朝他咧嘴笑了笑,他发现了谭逸面上的红,笑得更欢了——可惜就是不戳破,“热了可以把外套脱下,等会儿中暑了。”
十二月的冬风呼呼地吹,撞击着窗户,敲响了少年青涩懵懂的心。
心滚烫起来。
“行了,赶紧学。”谭逸说。
“不用你说,小K给我安排上了,”夏晓风说,“这人真是吵死了,我不就发呆了一小会儿嘛……”
谭逸没工夫再理他了,还好有他的负责人约束他,不然……
等会儿。
刚刚夏晓风说什么?
小K?
谭逸的头脑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为什么他的负责人也叫小K?
听说明天降温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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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这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