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谭逸如何选择,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
又是一个困乏的周一,夏晓风闭着眼睛飘进教室里,就要趴桌小眯片刻,只听讲台上黑板擦“铛”一声响,洋文便灌了自己满耳。
——哎哟,苍天,今天原来是英语早读呢……
夏晓风磨磨唧唧地抬起了头,与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助教老师对上了目光。
——这年轻老师可真是活力四射……
他一边在心中倒苦水,一边慢慢悠悠拿出了课本。
讲台上的老师“嗖”一下盯住了他,那目光可是“钉”紧了,把他“钉”死了,几乎要将他连人带书一并“钉”在椅子上。
英语早读最不好对付,因为这位年轻助教老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周前,大家刚来教室,还在糊里糊涂对着座位表找座位呢,这年轻男老师就“腾腾”往讲台后一站,脱口就是一串流利的洋文。
众人皆傻眼,没人动作。
男老师又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这回夏晓风依稀听懂了,好像是要大家回座位,拿出英语书,翻到第几第几页准备早读。
夏晓风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不是,这才第一天呢,座位都没找着,读尼玛读呢。
这时,有位同学把他的想法用较为委婉的语气说出来了,可这男老师是吃了秤砣,又用英文说了句“现在是英语早读时间,不是换座位时间”。
众人静默片刻,然后加快了寻找座位的动作。
他们有的找到了座位,便心安理得地掏出了英语书,然后开始观察讲台上老师的表情;有的还没座位,就焦头烂额随便找个空位一座,往抽屉一摸,发现这位同学还没把英语书放进来呢;有的干脆直接摆烂了,与他面面相觑,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大摇大摆地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新学期第一天,夏晓风实在不想当那个“显眼包”,也不想跟新老师硬碰硬,就加快了自己寻找座位的速度,顺便把英语书夹在咯吱窝里,以表自己还是非常听话、非常想英语早读的。
切,学习不是很会,装样子谁不会啊。
可是,这样子还没给他装到一半,他就见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另一位女生,女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讲台上的老师,发现自己来了,便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女生一看就是那种好学生,还是最怕老师那种。
她犹豫地说自己座位实在太远了,不好意思,就先借这个比较近的地方坐坐。
她说罢就要起身离开,将座位让给夏晓风,夏晓风哎了一声,让她坐吧,自己就再次走动起来,希望能找到一个空位。
然而,就在这时,那男老师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他眉梢一提,眼睛一瞪,又是一口装腔作势但确实非常标准的洋文,命令夏晓风迅速坐好。
夏晓风望见窗那边还有个空位,就朝老师点点头,示意自己去那儿坐。
但我们亲爱的老师可能解读失败了,认为夏晓风这点头是“哎我还要继续走就不听你的就不想读啦啦啦啦”,立马在他迈开下一步的下一秒大发雷霆,用英语说,你再到处乱走我就找英语老师了!
夏晓风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得咧,您原来不是我们英语老师啊,我说怎么这么年轻呢!
一个助教都他娘这么威风了?!
在我们的故事里,夏晓风同学,一般不顶撞老师。相反,在他心里,老师是非常值得尊敬的。所以,受点批评、受点责骂,他都能承受——毕竟脸皮已然是钢铁炼成的了。
但要是遇见实在特别过分的情形,他也有自己的原则,自己的底线。
于是,夏晓风默默地望着讲台上的助教,直接往过道地上“啪”地一坐,跟打坐似的,双腿盘起,就把英语书摊开在了膝盖上。
过道两旁的同学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助教用英文说他,你怎么回事,叫你回座位。
夏晓风也用英语回他,我座位被其他人坐了,我没座位,但我现在就想读书了,老师您不读吗?
出于阅读的方便,这里咱就用中文描述了,但实际上,夏同学这句英文说得那叫一个狗屁不通、乱七八糟,顶多就是几个词汇的排列组合,加上一些时空错乱的时态。
但他还一副正气凛然、大言不惭的样子,好吧,那是气势给到位了。
助教立马就不爽了,他横眉立目,又要放顿洋屁,此时,真正的英语老师进来了,用中文问他俩干嘛呢,没人说话,班里更没人说话。
夏晓风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说你这牛脾气,不是说好了不当显眼包的吗?
他云淡风轻地站起身,动作潇洒地拍了拍屁股,然后瞄准窗边的空位,面容平静但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
真正的英语老师更不理解了,她问离自己最近的刘林,这位同学刚刚在干什么?
刘林知道夏晓风的尿性,一直捂嘴偷着乐呢,他小声地对英语老师说,他应该是想用屁股试试咱新班级的瓷砖结不结实,别给一个洋屁崩塌了。
再后来,夏晓风越看这名助教越不顺眼。
开始早读说英文就算了,收个作业要说英文,发个试卷要说英文,传达一下老师吩咐也用英文。
而且那英文说得叫一个装腔作势,有必要那么高高在上吗?扯两句洋犊子,谁他娘不会呢?
但他顶多在心里骂骂,没抬到门面上来——也是,学生时代,哪儿有那么多人都是愣头青,大家不都是在心底骂骂老师,然后表面上和和睦睦吗?
这技巧夏晓风初中就学麻溜了。当时练体育,老师要求同学们手脚并用,在篮球场上爬三圈,夏晓风叉腰,说让我们在地上爬,这不是把我们当虫子,当畜生吗!
他说,我不爬,谁爱爬谁爬去,这侮辱我不受。
然而,当老师一吹哨子,好小子,他妈的冲的比火箭都快啊!瞬间爬了个前三名。
因此,在这个伊始的高三,夏晓风在遇见自己合不来的助教,也会朝他标标准准地微笑,然后标标准准地说一句老师好,最后标标准准地走开。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和睦政策”竟然失效了,他越跟助教和睦打招呼,助教就越讨厌他,有时连回话都不回了,满脸只剩下厌烦。
助教现在还坐班级后排了,除了英语课要旁听,语文数学物化生,他娘的,是一节都不落啊!夏晓风的座位离他不远,他现在总能感觉到助教那辛辣的眼神。
夏晓风难受了,不应该啊,他在哪儿都没说助教的坏话,表面功夫也做主了,怎么还能讨厌自己呢!
有一天,助教噔噔噔走到他面前,面色阴沉地问他: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夏晓风呆住了,一来是意识到原来助教还会说中文,二来是没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什么鬼,我对他有意见?不应该是您老人家对我有意见吗?
他想辩驳一下,但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那舌头打结了,我了半天,都没我出个不是来。
这下倒好,助教的面色更黑了,直接绕过他离开了。
苍天,这玩的是哪一出!
他去找刘林——新班级里能说得上话的兄弟就他一个了,他问刘林这英语助教是不是对自己有很大意见啊?自己哪儿得罪他了?
刘林还在狂补他的物理作业,听到这,不禁停了笔,一脸疑惑地说:
“哪儿来的英语助教?”
夏晓风指指教师后排,现在那助教还坐那儿呢。他鬼鬼祟祟地说:
“就那儿啊,就那儿!”
刘林回头张望下,说:
“哪儿啊,我咋没看到!”
夏晓风急了,他“啧”了一声:
“你咋还能没看到!不就是后排,穿白衣服那个吗?天天英语领早读的,收英语作业的。”
刘林“噢噢”几声,说:
“他哪儿是助教哇,他不是英语课代表吗?”
夏晓风彻底傻了。
刘林接着说:
“我还想问呢,你是不是特针对人家,一见他就老师好老师好,大家都知道他爱讲洋文、爱好为人师,但是大家谁都不把这事儿抬上来说,就你一个杠子不怕死,直接贴脸开大。”
夏晓风哑巴住了。
他将天外的神拉回来了,喃喃道:
“我靠……我一直以为他是助教。”
阳才二中的同学不要求穿校服,长得成熟点、个性特别的,谁都有可能被当作助教和老师——夏晓风一拍大腿:奶奶的,这能怪我吗!这同学太能唬人了。
他向刘林说自己一直以为他是助教,根本没意识到他是自己的同学。
刘林听完给自己打钩的手一抖,随后爆笑起来,说夏哥你傻到家了吧!
夏晓风给了刘林一拳,然后夹着尾巴走了。
他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那位——同学,谁想到他正好与自己对上目光,那目光森冷的,吓了自己一身鸡皮疙瘩。
换位思考一下……好吧,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夏晓风想:还是找机会跟他道个歉吧。
一次晚自习下课后,夏晓风深呼吸几口气,准备去找这位同学。
这几天他摸清楚了这位同学的名字,对,就摸清楚了他的名字。
夏晓风哭笑不得地想。
然而,当他就要朝那位同学走去时,那位同学突然抱着一沓英语报纸,离开了教室。
噢,他晚自习前用英文说过,好像要在晚自习后把报纸送上办公室,今天没交的同学记得交。
夏晓风追上去,一脸正经地说:“我帮你拿吧。”
同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夏晓风硬是扯过他的报纸——妈的,汗流浃背了,不管怎样,先献殷勤总是没错的。
他说:“作业太重了,我帮你送上去。”
同学说:“不用,我自己去。”
夏晓风不松手:“没事没事,我不累,我顺路而已。”
同学:“?”
谁问你累不累了?
夏晓风就这样四肢僵硬地将“沉重”的报纸抱上了办公室,顺利送进了英语老师办公室,然后一身轻地走出了办公室。
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朝同学一竖大拇指:“不用客气。”
这回同学实在憋不住了,他笑起来,说:“我还没说谢谢呢。”
夏晓风的大拇指还没放下,他用英文又说了一遍不用客气,这次真把同学逗笑了。
气氛缓和了,夏晓风的舌头就捋顺了,走向楼梯口的一路上,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同学说明白了、说清楚了。
同学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说你这太荒谬了。
俩人随便聊了聊,总算消解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虽还谈不上朋友,但夏晓风想,应该也可以正常交流了。
分别后,夏晓风松了口气,感觉浑身筋骨都松了。
他拽上书包,跳下楼梯,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一下,他想着要不就去食堂整碗宵夜吃下,就一拐脚步,走向了通往食堂的楼梯。
而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个女生,背着书包,走在他前方。
“姚……梓萍?”夏晓风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眉眼还是如此清丽秀气,见到是夏晓风,便坦然真诚地一笑:
“噢,我说声音怎么那么熟呢。”
夏晓风说:
“好久没见了,你在几班?”
姚梓萍说:
“十八班。”
夏晓风想了想,说:
“十八班……了不起啊!历史十八班是重点啊!”
姚梓萍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食堂:
“你吃宵夜吗?”
夏晓风点点头。
姚梓萍的眼睛在他身旁身后晃了晃,犹豫一下,还是说:
“那……一起?”
今天更了两章,求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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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奇怪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