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从媚娘到武曌 第75章 见与不见，关系牵连

苏定方听到那老仆的回禀，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和宾客商讨征战事宜。宾客们见苏定方不愿多言，便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那般。待宾客散去，苏定方独自坐在会客厅，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还是拿起那封来自安定公主的拜帖又看了一遍。

他的学生裴行俭因在废王立武事件中站在了长孙无忌这一边，由长安县令外放至西洲都护府。

显庆二年，在征服西突厥后，苏定方曾在当地逗留许久，安抚流放，恢复生产，休养生息，直到突厥十姓部落相安无事，安西都护府迁回高昌。这期间，他曾与同样在西突厥镇守的裴行俭多有书信往来，探讨战事民情。师徒感情是比较亲密的。

对于裴行俭参与政斗乃至落败被驱逐出京，苏定方的情绪还是比较复杂的。

裴行俭出身关中士族的河东裴氏，少年时便凭借先辈功勋成为弘文生，后来又通过了明经科考试，被任命为天子近卫（左屯卫仓曹参军），还被名将苏定方教导用兵谋略，后来又被调任长安县令。这样的出身和履历，也无怪裴行俭会卷进君臣政斗。

而苏定方出身平民之家，其父也不过是乡兵首领。他曾在窦建德、刘黑闼帐下效力，即使是大唐建朝后的武德年间，他所在的势力也盘踞一方，他本人更是攻城略池，甚至立下战功，并在刘黑闼兵败被杀后，归隐故乡。直到贞观初年，太宗即位后，他才重新被启用。然而在贞观四年，他随李靖攻灭东突厥后便沉寂二十多年，不再升迁。

因为这样的履历，哪怕重新被李治启用，苏定方仍然处事谨慎，明哲保身，常年在外东征西讨，并不参与朝廷政斗。对于裴行俭的蹚浑水行为，历经起伏的苏定方认为外放冷静一番也好，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基于以上的心理和立场，苏定方在收到安定公主的拜帖后，和李勣“见一见也无妨”的态度不同，他是真的并不想见这位公主。

但是安定公主背后是武皇后和李治，哪怕苏定方是炙手可热的灭国大将，也要给大唐的最高统治者面子，不可能对于其女的拜见冷漠拒绝。

今日恰好他确实有正事相商，能打发了安定公主。只是没想到安定公主如此执着，竟然明日还要来。而既已提前约定，苏定方也没理由再避之不见了。

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事已至此，无从改变，那便一见罢了。

苏定方看着那拜帖上尚且稚嫩的笔触写着他的事迹和对他的称赞，字里行间透露着真诚，不禁想到几年前程知节因矫诏而交出指挥权，贻误战机，造成无谓的士卒伤亡。尽管他至今也不认同程知节的做法，但是同为谨慎之人，他可以理解程知节的顾虑，尤其是有同期功臣尉迟敬德的事例在前。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越是严酷激烈的战争，战机越是瞬息万变，将领如何能完全听从远在朝堂的皇帝下达的过时旨意。但是将领掌军权，本就为皇帝忌惮，而朝堂上能言善辩的文臣们又多对领军作战一窍不通，若是将领违旨，必然会被群起攻之，哪怕是最终打了胜仗，也有可能落得处罚。

更重要的是，军需、俸禄、粮饷由户部决定和落实，而户部官员又多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平日里也就罢了，若是战争时候供给得不及时，定然贻误战机，造成本可以避免的伤亡。

而要规避这些问题，还是要在朝中有托付之人。而这所托之人地位越高越好，话语权越大越好。

这样想着，苏定方的复杂心绪也渐渐澄清了一些，终于多了几分对明天见面的期待。

再说安定公主这一边。

尽管在苏定方的守门老仆那里表现得从容大方，但是兴致冲冲地来见慕名已久的人物却没见到，安定公主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她松松地握着缰绳，任由吉量慢慢地走着，只是大致控制着方向。她身旁的马车上坐着杨春花，杨春花掀开帘子看向安定公主，便察觉到她平静的面容下懒洋洋的失望。杨春花想了想，招招手让她上马车来。

安定公主将吉量交到侍卫手中，便上车坐到了杨春花身旁，然后自然地挽着她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身上。

“姑姑……”安定公主垂着头，懒洋洋地玩着杨春花的衣袖。

“没见到人，很失望？”杨春花柔声问道。

安定公主噘噘嘴，“有点失望。不过没见到也在意料范围内。姑姑和我说过，刘备三顾茅庐方见诸葛亮，我这才第一次来，而且也约定好明日再见了。”

说完，沉默了几息，安定公主又嘟囔道，“只要邢国公不是讨厌我，来几次我都可以。”

杨春花闻言，继续柔声问道，“公主为什么会觉得邢国公不喜欢你呢？”

安定公主继续蹂躏那可怜的衣袖，将它团成一团又展开，然后又团成一团。她嘟嚷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裴行俭。他反对母后，被贬谪是应得的。他既有领军谋略，将他贬谪至西洲都护府，便是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只要他好好做事，便能被重新启用。但是，邢国公是裴行俭的老师。如果他不能想到这一点，只看到裴行俭因为得罪母后而被贬，那他可能就会不喜欢我呗。”

之前杨春花给安定公主讲述苏定方的事迹时，有说到他发现和培养裴行俭的故事。

当时安定公主听说苏定方将自己的用兵奇术全都传授给了裴行俭，又是羡慕又是好奇。当时尽管苏定方征伐突厥胜利的消息已经传来，但是他本人尚未归来，安定公主便打起了他的学生的主意。

然后，安定公主便听说了裴行俭认为母后成为皇后将使社稷混乱，便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联络反对母后封后，其行径为人察觉，告密于外祖母杨氏，裴行俭因此被贬。

安定公主很是失望，不懂得为何事迹中英明神武的苏定方会有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学生，一时甚至怀疑起苏定方是否真的有识人之能。

不过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听闻了苏定方跌宕起伏的人生和精彩的战绩后，安定公主还是很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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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见与不见，关系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