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我毒死的。”
每个人都脑海里都回荡着这句话,官盼盼的声音如古井一样平静,她怎么能,如此地平静,是她杀了人,她在承认杀人的事实啊。
“盼盼,你不要乱说。”绿环冲进房间里,官盼盼坐在床上,苍白到只剩下一抹颜色。
“我没有乱说,我说的是真相。”她看着众人,“薛涛的确是被我杀死的,好了,这就是最后的答案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法子,去救你们的朋友吧。”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杀害薛涛的凶手,怎么可能是她,黄心颖怯怯地问:“可是薛涛不应该也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你能杀了你的朋友。
官盼盼的眼神落在黄心颖身上,对她一字一句地说:“是啊,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目光却忽然冷了起来,“但我还是杀死了她。”
“为什么?”许婷问。
官盼盼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对绿环说:“让她们离开吧。”
小玉和幼薇相视一眼,不知道是否该离开。
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通关的消息,月娘第一反应是:“你没有说谎?”
“这有什么可说谎的?杀人这件事又不值得炫耀。”官盼盼轻笑,似乎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们走吧。”绿环也板起脸来下逐客令,“你们已经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了,我希望你们说话算数,只知道这个答案,不要外传这件事。”
见官盼盼已经不看她们了,而是侧过身去咳嗽,弓着极其柔弱的身子,似乎要把内脏都嗑出来了,许婷有些不忍:“我们先出去吧。”
几人来到外面,依然是茫然。
“怎么会这样,是她杀的薛涛?”黄心颖还在震惊中。
小玉:“但是她说她没有说谎。”她也想不出她为什么要说谎的理由。
月娘面如死灰,心似缟素:“但是试炼却没有结束,这又是为了什么?”
许婷看向蓝雯雯,蓝雯雯想起这局试炼最初开始的画面,是一个小草堆和一段话。
【渚远江清碧簟纹,小桃花绕薛涛坟。】
【任务说明:寻找薛涛之死的真相。】
“也许不是简单地找到凶手就可以了,而是找到凶手为什么要杀薛涛的理由。”
月娘回过头,房门已经紧闭。
蓝雯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已经说了是她杀的薛涛,却决口不提为何,大概有很深的牵扯在里面,我们问不出来的。”
屋里的绿环也在和官盼盼说话。
她紧握官盼盼的手,心里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们说便任她们说,你怎么会相信了她们的鬼话,把事情说出来。”
官盼盼却无所谓地笑笑:“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在想生前做一些好事,佛祖是不是能赦免我一些。”
这些话让绿环险些流下泪来,为了使自己不陷进这个情绪,她改口道:“……刚才的药打了,我等下再去给你煎。”
看着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官盼盼摇摇头,眼神柔和,:“不必了,我这副身子,早些去了也好。”
“不许你这样说。我一定会救你的!”绿环说出这一句话,在她平淡无趣的日子里,这是她人生第一件大事,也是最重要的大事。
握紧手里的佛珠,官盼盼只觉得大家都是痴人,遂念起《妙色王求法偈》里的句子: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许婷等人仍愁心眉生的事情。
蓝雯雯问:“为什么眉生会突然去自首?”
月娘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等我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
“真的一点征兆也没有?”蓝雯雯追问。
许婷也等待着月娘的答案,月娘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过去的事情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昨天晚上的时候……
“以后你和她们来往也行。”
“你是生我气了?”
“不是。如果这样试炼远没有尽头,你就需要和她们多接触,就我观察……师旷这个人应该靠得住……”
“我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你和平日不同。”
“怎么不同了,邱燕永远是你的邱燕。”
“邱燕永远是你的邱燕”还在耳边,原本收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许婷只等到月娘来了一句:“有的,她早就知道的,她昨天晚上跟我告别,温柔得就像是最后一次叮嘱,那个时候她应该就知道,是她要去顶罪的。”
“我什么都没有察觉……我真傻,我真傻……”月娘捂着脸大哭起来。
蓝雯雯回想昨天晚上**阁开门时,妈妈还让红姑把谢好的牌子收起来,那个时候应该并不打算救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妈妈改变主意,并迅速定下眉生这个人选,眉生又经历了什么,让她毅然决然地赴死,没有对月娘吐露半分。
“我们去找妈妈,让妈妈把我换上去,我替眉生去死……”月娘已经进入半疯癫的状态了,她哭着又回过神来,停了脚步又冲上去。
“月娘!”许婷根本叫她不住。
所有的力量都在支撑着月娘往前走,她一心想着一直都是眉生保护她的,现在她必须为眉生做点什么。
商玲珑刚回来,坐在大厅喝茶。
见月娘如失去魂魄一样快步走来,心里就猜到了半分。见许婷她们也跟着,就吩咐道:“只叫月娘一人过来。”她知道月娘不过来是不会死心的。
“妈妈。”她是没有支柱没有依靠的人,身体也不是自己的,永远是先放低姿态去求别人,“求你放了眉生吧,让我替她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会说自杀了菱角和飞卿的。”
红姑已经看烦了这些事情,拎起月娘的小胳膊小腿:“以你的力气能抬起菱角吗?你以为官府会信吗?”
“但不是眉生啊,真的不是眉生啊,如果你们需要有人牺牲,那就让我去,让我去。”
商玲珑合了茶杯,“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我能管着**阁,你还能管住**阁上的天吗?现在是眉生跑到天下去,一道闪电直落下来,我怎么救他?”
“妈妈……”
“别说了,下去吧,我已经够累了。”
红姑应了,拖着月娘往外走。
“妈妈!妈妈!”月娘伸出手,喊出的声音如厉鬼一样。
红姑没来由地一哆嗦,她向来是信鬼神之事的,也自觉没有商玲珑那么压得住邪气,经历这些时日的事情后,她总感觉阴风阵阵,现在见月娘如此凄惨,又担心后面又惹出什么事情来。
“我和你明说了吧,人不是我们定的,是眉生自己跑来说要替**阁受这一劫,你要在着要死要活完全没有意义,我再说一遍,是眉生自己一心求死的,你别闹得好像是我和妈妈害了你们一样。”
月娘完全不相信红姑的话:“不可能,眉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可能丢下我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也许她真的是凶手,良心发现了呗,或者她忽然不想活了呗。”
“不会,你骗我,你是骗我!”她只是想推卸所有责任,换自己一身清白罢了。
红姑目光坚定:“我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一生也没有做过几件好事,但是今天我就把话搁着了,是眉生一心求死,不是我们逼她的,如有说谎,天打雷劈!”
蓝雯雯心头一震,红姑却已经拂袖而去了。
眼见前方无路的月娘,悲愤交加,直接晕了过去。
“月娘!”
……
月娘病倒了,日日夜夜,在昏迷中还念叨着一个人,有时是“邱燕”,一个是“眉生”,有时是“小燕儿”。
而纵使人多么悲痛无奈,时间还是在一分一秒地裹挟着人往前面走。
来到王苹出嫁的日子,整条街上都被挂满了大红的绣球,迎接的队伍从街头排到结尾,鞭炮锣鼓不停地响着。
王苹穿上嫁衣,金冠垂下的铃铛遮住了部分的视线,依稀可以从等身镜中窥见自己修长的身影,但她只是绝对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
少年时,也曾和薛涛、谢好一起讨论过,她们三个人谁最先嫁出去,谢好娇媚一定会得到郎君欢喜,薛涛聪慧一定能与不凡之人相配,当时只有自己对爱情十分朦胧,不止所爱在何方应是最晚的一个。今日看来却是几近是猜测全错。
她有些怔了。
许婷和幼薇相视一眼,“王苹姐姐,时间到了。”
“嗯。”遂将红盖头遮住一生的惆怅。
“谢好姐姐,今日王苹姐姐大婚,我们不去送她吗?”,樊素有些疑惑,王苹救了谢好,所以她今天才能衣着光鲜、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难道所谓的姐妹情不过只是人前的东西。
楼上的谢好只是静静地描眉,口吻恬淡:“既非不见,何必告别。既非真圆满,何必假欢喜。”她幽幽地哼起小调来,是樊素从未听过的歌。
当年,她们三个尚且年幼,共住一个房间里,所有的日子都一同度过,吃饭睡觉,唱歌练舞,比起呼吸来更加习惯对方的存在,甚至完全没有想过有一天三个人会分开。如今年华已逝,未有蓝天白云,岁岁不改。
谢好手中的眉笔一顿,今日的蓝天白云又照耀谁呢?
王苹?长清先生?妈妈?红姑?绿环?官盼盼……
邱燕(眉生)再抬头看一眼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能回忆起来是她和何佩嘉(月娘)的小时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时辰到,斩立决!”令牌落下,宣告她短暂的一声。
“佩嘉,愿我们在新的世界再见。”白光耀眼,她闭上眼。
身处病床的月娘似有所觉从昏迷中惊坐起:“邱燕!”
白与红,而王苹才刚刚迈出巫山**阁的门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