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协同客人一起去松林湖野餐的活动,爱沙拉就借自己身体不适推辞了。
路易莎便自荐做导游,带着莱昂先生他们漫步林间,欣赏乡间小路上的黄色小雏菊,一路上聊了不少事。
少数两人独处,挨得比较近的时候,成为了她心中的一段美好回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来到魏特林堡做客的几个贵族青年,很快和堡里的三姐妹熟悉起来。
有时候是一起去森林里狩猎,有时候是去松林湖钓鱼,有时候在家下棋,看书,闲聊。
感情增进不少。
花卉节这一天,终于到了。从比赛前一天开始,就有农民陆陆续续地送花过来。
第二天的下午的时候,魏特林堡的庭院,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花房。
到处都是花团锦簇,香气弥漫,各式各样的颜色,还引来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景象美不胜收。较之往年,更为繁华热闹。
赏花评花的活动,持续了两三个小时,遇到心仪的花,可以在花盆里扔一个铜币,拿到最多铜币的人为一等奖,其次二等奖三等奖以此类推。
这一次拿到一等奖的是橘红色的虞美人,花盆里的铜币满得溢出来了。
获得二等奖的是粉紫色的蔷薇花,三等奖的是三色堇,总之是各有各的美丽,叫看了的人赏心悦目。
获奖者不仅可以在参选的基础上,得到一笔丰富的报酬,还可以留下来和领主及其家眷共进晚餐。
露天晚宴的时候,最热闹。
他们是在春色里,月光下,鲜花丛中,吃这一顿饭的。
且不论菜肴的丰盛程度,光是良辰美景,就已经让人沉醉的无法自拔了。
席间还有一个节目,是路易莎表演弹奏竖琴,爱沙拉跳舞,后者穿了一件白色的、剪裁简单的素雅长裙,所有人的目光就移到她身上去了,没有人注意到路易莎为莱昂特意穿了一件香槟色的礼服。
她这个二小姐,是被家里面的人安排来给大小姐陪衬的。
唱着同一首歌时,声音就有抹不开散不去的哀伤和愁怨了:
“何为少年?
熊熊燃烧的烈火。
何为少女?
冰霜与**的结合,
年华终将逝去。
玫瑰盛开,而后凋萎。
少年也是,
最甜美的少女亦复如此。”
一曲歌毕,一曲舞毕。
路易莎还没来得及表白自己的心意,莱昂先生就鼓着掌,喝彩着,将一株向日葵送给了爱沙拉。
爱沙拉垂下眼眸,给我的那一束花,浅浅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收下花,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其他人就已经很清楚了,现场顿时响起了连绵不绝地掌声。
莱昂一时激动,抱住了爱沙拉,她保持着微笑,并没有拒绝。
幽暗处的路易莎急红了眼,可也没有办法,她只是第三者,局外人。
爱情就是这样,有人春风得意,就有人失意。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就是跳舞的时候了,谁也不会打搅这一对敝人说悄悄话的。
“爱沙拉,我,我不知道说什么。”这个一向自持的男人,此时和心爱的女孩跳着舞,竟然有一些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就什么都不必说。”
“不,我想说,我有数不清的话要对你说……”
莱昂眼里散发着连黑夜也无法掩盖的光芒,这就是爱情吗?
“我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能有幸得到你的垂青,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他每一个字说的都不像开玩笑。
但爱沙拉却跟不上他的激动,“你把爱情说得太厉害了。”
“而你的存在就是这么折磨着我的心脏,”他就这样看着她,以极近的距离看着她,感觉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脸庞都在散发着神圣的光芒,无一不吸引着他,让他迷醉。
“爱沙拉小姐,我我可以吻你吗?”他已经动了情,有些唐突地说出这个请求。
也期盼着两情相遇,一切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可那一切爱沙拉却偏低了头,神色晦暗:“莱昂先生,原谅我还没有想好,虽然我接受了你的向日葵,但我不敢确定我是不是能够回报得起,和你同等的心意。”
那一刻,莱昂若有所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并没有着急把他表现出来。
而是变接吻的**为拥抱的动作,“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了解你、照顾你一辈子。”
他们静静地相拥着。
不知道路易莎哭着跑回了房间,铺在床上哭个没停,谁来敲门也不开不应。
女仆们劝说无果,禀告了女管家玛克辛,玛克辛也解决不了,便去宴会上私语女主人格罗瑞娅。
格罗瑞娅蹙了蹙眉头,她不知道二女儿发什么疯?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晚宴完美地结束掉,尤其不要惊动丈夫柯利弗。
忙完了这一切,她再带着人秘密地来到路易莎的房间,门还是没有开。
女仆禀报,已经哭了两三个小时了,也许是哭累了睡着了,也有可能是哭晕过去了。
格罗瑞娅叫人拿钥匙开门,门被东西挡住了,打不开,就叫人撞开。
进去看到路易莎果然是哭晕过去了,格罗瑞娅让人拿来一盆水,直接泼醒了她。
路易莎被一盆水浇醒,看着是母亲叫人做的好事,立马又抽泣个不停,实在是没有眼泪了。
格罗瑞娅坐在床边,有些厌烦,“有什么事情不要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路易莎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最后还是说出了那个令所有人都为难的请求:
“妈,我想嫁给莱昂先生,你让爱沙拉把他让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没有他我宁愿去死。”
”
格罗瑞娅自然震惊地无以言语,她转过头发现,大女儿爱沙拉牵着小女儿阿比盖尔就站在门边,更是替路易莎羞愧:
“你疯了吧,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敢当着你姐姐面,说出这厚颜无耻的话吗?”
没想到路易莎不仅不羞愧,见到爱沙拉后,原本哭成一个病美人的她,像是一个厉鬼一样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我为什么不敢?她根本不爱莱昂先生,她只把莱昂先生当做一件可以挂在身上的珠宝,或者一阶可以践踏的楼梯罢了。”
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来到爱沙拉面前:“爱沙拉,你敢看着我的眼睛,你敢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说你爱莱昂先生,就像我一样不可自拔,深入骨髓。”
爱沙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有阿比盖尔感觉到,大姐牵着自己的手有一些紧。
格罗瑞娅头痛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头,受不了这些争执,“路易莎,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你再闹大声些,让你父亲知道,让整座城堡的人都知道,你是谢菲尔德地区的笑话,以后谁还敢娶你。”
路易莎激烈地反击:“如果不能跟莱昂先生在一起,我宁愿谁都不嫁,我宁愿死!”她把后面的每一句话说的像是威胁。
格罗瑞娅受不了这样忤逆的女儿,给了她一巴掌,“你要哭就哭吧,你要闹就闹吧,但我要告诉你,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会因为你哭闹而解决。”
说完这些,她带着声势浩大的仆人走了,没有再理会路易莎的吼叫:
“从小你们就疼爱爱沙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她,那我是什么?一个物品,一个陪衬,我受够你们的偏心了!”
格罗瑞娅离去的脚步,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但是谁不知道,没有说话的爱沙拉,内心却动摇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捂脸哭泣的路易莎,追着母亲去了。
“母亲,我想和你谈一谈。”
这很明显不是谈一谈这么简单的事情。
一进屋后,爱沙拉就当着母亲的面跪了下来,她是这一个城堡里最听话的女儿。
但她也有自己在乎的东西,那就是她娇奢的妹妹。
“母亲,我愿意做一切你们想要我做的事情,但也许莱昂先生不是合适的人选,我真真切切地看得出来,路易莎喜欢他,我们不能叫她痛苦一辈子,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格罗瑞娅也知道自己两个女儿的脾气,知道这件事情很难解决,又难以解决。知道路易莎骄纵惯了,一点不顺她的意,她就永远意难平。
但现在这件事情,真的能够通过退让解决吗?“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可以选安东尼先生,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性格温顺。”尽管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父亲柯利弗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严苛,如果她真的不想嫁给莱昂先生,还说自己喜欢安东尼先生。父亲虽然会生气,但最后还是会答应的。
只是今天不应该收莱昂先生的花。
聪慧的爱沙拉,已经考虑好了一切的答案,格罗瑞娅也要顶不住压力答应了。
女仆却告知老夫人黛博拉来了,她显然是知道了小姐们的那些事情,过来参与决策,发表意见的。
格罗瑞娅向来敬怕她这个婆婆,自然也不存在跟她说谎的可能性。
爱沙拉也是老夫人黛博拉最喜欢的一个孙女,眼见她又做出这样的让步,自然是心疼不已。
摇着头说不行,令格罗瑞娅和爱沙拉一时为难。
“我问问你,你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
爱沙拉闭嘴不言。
她的祖母就替她说了,“你以为这样是为路易莎好?世界上哪有她想要什么东西,就有什么东西这样的好事?你能每一次都顺着她,每一次都让给她吗?你以为成全的是妹妹的幸福,那我问你,莱昂·沃特金斯喜欢谁,她还是你?”
“……”这个答案,在今晚的宴会上已经显而易见了。纵使爱沙拉怎么巧言善变,也无法扭曲事实,敌不过众眼的明亮。
老夫人黛博拉又继续说,“你以为你牺牲自己,成全了自己的美名,那别人会怎么看你妹妹?被你拒绝的莱昂·沃特金斯,会心甘情愿地娶路易莎是吗?会对她好吗?
你,到底是在成全路易莎的幸福。
还是在将她推入火坑。
小爱沙拉,你想好了吗?
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你把路易莎安排给莱昂,她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如果她今天得不到莱昂先生,她顶多也就是哭一场,后面她还会结识其他的优秀男子,她还有机会遇到真命天子,获得一生的幸福。
所以你要怎么选?”
她每一句话里都没有提爱沙拉会怎么样,从来都是站在路易莎的视角思考问题,但为的又是爱沙拉,为着永远站在别人那一方考虑的爱沙拉。
很明显,她的目的达到了。
爱沙拉弯了弯身子,向祖母行了礼,表明自己都明白了。
老夫人黛博拉长舒一口气,功成身退。
把舞台留给这两母女,自己离开了房间。
卧室之外,坐着阿比盖尔。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老夫人黛博拉问。
“我在等着和大姐说晚安。”是爱沙拉把阿比盖尔牵到这里来的,她也不好意思走掉,“奶奶,再见。”
老夫人黛博拉觉得这孩子简直莫名其妙,路过了她,又忍不住转身回来。
阿比盖尔也是她的孙女,自从格罗瑞娅接连诞下女婴后,她就对儿媳妇越来越不满,更不用提她生下的孩子了。
路易莎是这样,阿比盖尔更是这样。
直到柯利弗带回孙子唐纳德,老夫人的态度才有所好转。
但,阿比盖尔也是她的孙女啊。
如果要说,路易莎觉得自己不受重视,那在这个城堡里,最不受重视的就是阿比盖尔。尤其是这个贪玩的小姑娘,还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腿,她以后的路一定很难走。
现在,老黛博拉最心爱的孙女爱沙拉要嫁出去了,以后留在她身边的孩子也会一个比一个少。
她不知道自己是对阿比盖尔起了同情心还是怎么着,她转过身和阿比盖尔坐在一起,阿比盖尔也给她让位置。
但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从来不理会自己的奶奶,为什么要和自己坐在一起。
“你姐姐有事,不会那么快出来的。”
祖母黛博拉拄着拐杖跟阿比盖尔说。
阿比盖尔想了想,这个意思应该是说她不用等了,利索地跳下沙发: “那我回去了。”
“小阿比盖尔。”祖母又叫住了她。“……我听说你一个人睡在房间里。”
回过头的阿比盖尔点点头,大姐爱沙拉和二姐路易莎也是一个人一间房啊,她从来没听说过谁是两个人睡一间房的。
“你这么小就一个人睡一间房,你不怕吗?”
阿比盖尔想了想,摇了摇头。
祖母黛博拉扶着她的肩膀说,“可我怕,今天晚上你和奶奶睡好不好?”
见阿比盖尔犹豫,黛博拉还开出了自己房间里有玩具,好吃的水果,好看的书,会给她讲故事一类的条件,总算哄住了这个和她不熟的孙女。
“好。”也就这样主动的伸出小手,拉起粗糙而苍老的大手。
说来也奇怪,阿比盖尔单纯而直接的性格,既不像他木讷的父亲,也不像他多思的母亲,喜欢英雄史诗和冒险故事这一点,倒是意外和老夫人黛博拉搭上了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隔代亲了吧。
就在祖孙俩培养着感情的这一段间隙,魏特林堡也在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巨变和动荡。
十六岁的爱沙拉,还是按照计划嫁给了莱昂先生,带着不少行李和嫁妆,坐上了前往沃特金斯的马车。
路易莎在所有客人走后,发了好几天的疯,不仅是对仆人发脾气,跟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连吵了好几次架,被禁足了长达半年之久。
于两年后一成年,便赌气嫁给了弗雷泽家有名的花花公子邓斯,两人相差岁数足足有11岁。
堡里唯一一个待嫁的女儿,只剩下小瘸子阿比盖尔。
老夫人黛博拉在接连目送了两个孙女出嫁,不久后溘然长逝。
这个优雅而要强的女人终于走完了她的一生,不管魏特林堡的人会如何回忆和描述她,阿比盖尔会永远记得有一个夜晚,这个好似看破世间真相的老人,向她伸出了温暖的大手,在床上给了讲了许多故事,增长了她的见识,丰富了她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