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路易莎在开满粉白绣球花的庭院,弹奏美妙的竖琴,伴以柔美的歌声:
“何为少年?
熊熊燃烧的烈火。
何为少女?
冰霜与**的结合,
年华终将逝去。
玫瑰盛开,而后凋萎。
少年也是,
最甜美的少女亦复如此。”
在她的脑海里,总是不免出现,一个冒事的女孩跑进花园,不小心撞上一位绅士的美好画面,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见眼前的男人儒雅温和,并且充满对她的关心和爱护,递给她一块手帕。
就这样想着,路易莎脸上情不自禁泛起了甜蜜微笑,她羞赧地停止弹奏竖琴,问她的小观众:“怎么样?阿比盖尔,好听吗?”
坐在小凳子上的阿比盖尔捧着自己的下巴,诚恳地点点头,又补了一句:“我还是喜欢英雄进行曲!”
路易莎不高兴了,骂了她一句:“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去。”
别看她对阿比盖尔凶,一听到父亲的客人到了,她就立刻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坐立不安,拉着阿比盖尔跑到二楼上去了。
她把自己的妹妹当做最理想的宠物,可爱而听话。
“你看,他们在那里!”
阿比盖尔顺着姐姐的惊呼看过去,看到庄园里的父亲,管家,仆人,还有一些外来者,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一群稚气而俊美的少年人。
“阿比盖尔,你选一选,哪一个男子长得最好看。”
阿比盖尔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姐姐:“选来干什么?”
路易莎自然嫌弃她脑袋不聪明的妹妹:“你以后不用结婚嫁人吗?”
“结婚嫁人干什么?”阿比盖尔天真地问。
“哎呀……”路易莎不想跟她解释了,“你就算采朵花,也会采朵好看的嘛。”
阿比盖尔点点头,再一次望过去,看到五个年轻的少年中,个头最高的男子器宇轩昂,个头几乎齐平的两个男子,一个秀气,一个雄壮,还有两个年纪比较小的,一些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一个像是大病初愈。
“那个!”
路易莎看了直骂阿比盖尔没眼光,“你怎么会选他呀?这几个人选肯定是选莱昂先生啊!”
阿比盖尔捏着耳朵听训,她要很久之后才分得清,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是莱昂,路易莎去年在沃特金斯堡游玩的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了。
可他们来到魏特林堡的原因,表面上是来参加花卉节的,实际上是为了来求娶府里适龄少女爱沙拉的。
来人包括了莱昂·沃特金斯,还有他的兄弟亨利,弗雷泽家的丹尼尔,把自己弟弟朱利安也带过来的安东尼·司各特。
贴身女仆索菲娅也提醒过路易莎这一点,但是她不以为意:
“他们来只是走个过场的,再说爱沙拉未必会看上他们呢。”
她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非常清楚,母亲格罗瑞娅已经跟跟爱沙拉交过底了。
这里面的丹尼尔,只是弗雷泽家的表亲,安东尼不是正妻所生,亨利排沃特金斯继承顺位的第二,而第一的莱昂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不服输的路易莎,就是要利用花卉节这个机会赌一把,赌莱昂不会喜欢无趣的爱沙拉,而是对自己倾心。
花卉节顾名思义,就是跟花卉有关的节日,很多庄园会在春天末尾的时候,举行这样一个节日,领地内所有的居民都可以参加,包括一些贵族夫人或者是小姐,他们精心培育花朵,然后投票选出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并给予一定的奖励。
是谢菲尔德最受欢迎的一个节日。
设想一下,在阳光明媚的春日,庭院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香水百合,大丽花,桔梗,马蹄莲,虞美人,银莲花,风信子……
粉白,浅紫,火红,深蓝,淡黄……这些美丽的花朵,让你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是五彩缤纷的,带动你的心花绽放。
接待晚宴上,魏特林堡久违的热闹,男人们谈论着政治、军事、粮食、庄园管理等等事务,女人们笑着,大多时候都在倾听,很少时候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看得出来就算是交谈的时候,餐桌上的求婚者,也或多或少用余光打量着举止优雅的爱沙拉小姐,试图通过不露痕迹地表现自己的风趣健谈,赢得大小姐的注意力和青睐。
莱昂作为沃特金斯家的继承人,对政治颇有见解,但发表意见时总是很谨慎。他的弟弟亨利曾经在修道院学过三年剑术,也很擅长骑马,跟曾经是军人的柯利弗·魏特林共同话题较多。
弗雷泽家的丹尼尔,曾经去过金斯贝尔和罗丽佛,了解到很多关于上流社会人士的喜好和趣事,最招女人们的喜欢。
安东尼虽然不善言语,但长相俊美,似乎也能激起不少女人的同情心。
最明显的一个证据就是,大小姐爱沙拉对每个人的发言,都会很留心地听着,照顾每个人的感受,但并不对某个人表现出明显的偏袒或者是好感。
坐在旁边的路易莎根本吃不下饭,光是捏着帕子着急,她怎么会不清楚爱沙拉这一招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欲擒故纵,欲擒故纵,男人就会更加想要得到她。
但现在不是她的主场,她也不好发作,只能强撑着微笑装一个温柔良善的女子。
她就是外貌上比不上姐姐的清丽温婉,任何时候别人看过来都会先看到爱沙拉,她也没有办法。
因为怕插话被父亲柯利弗训斥,一直到晚宴结束,路易莎也没能和莱昂说上什么有意义的话,更不用提做直接追上去跟他攀谈,这样可能会引起别人非议的举动了。
幸好逮住了小馋猫阿比盖尔,她根本听不懂饭桌上大人那些深奥的话题,没心没肺的吃着鸡腿,惹得大人发笑。
“ 阿比盖尔替我送一封信给莱昂先生。”
阿比盖尔伸出脏兮兮的手,路易莎有些嫌弃地拖着她去洗个手,回到房间的时候,拿着羽毛笔斟酌半天,也不知道该在信纸上写下什么文字,抬头看见窗外忧郁的风信子时,这才心念一动,认真仔细地写下:
“莱昂先生,你会为花卉节准备了什么样的花呢?”
就这样一封简短而含蓄的信。
经由阿比盖尔的手,被送给莱昂先生。
“这是谁给我的?”莱昂没有直接拆开信,而是先问道。
“我姐姐让我给你的。”
莱昂喜不自胜,但还是问:“哪个姐姐呢?”
“路易莎姐姐。”
“……哦。”莱昂自然有些失望,拆开淡紫色的信封,信纸上只写着一句莫名所以的话。
莱昂没有想太多,诚实地把自己的向日葵展示给阿比盖尔看,又问:“你的名字是叫阿比盖尔对吗?”
阿比盖尔点点头。
“你和你的二姐关系很好?”还是点点头。“那和你大姐呢?”点头。
莱昂便起了兴致,“那你帮我找你的大姐爱沙拉小姐,向她问一个问题好吗?嗯嗯……问她喜欢向日葵吗?”
说完,还从小盒子里拿了一块糖果给阿比盖尔,本来有些不情愿的阿比盖尔立马答应了。
她就这么紧紧攥着她的糖果,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客房,来到了大姐爱沙拉的房间。
敲敲门,开门的是母亲。
“你来这干什么?”格罗瑞娅问。
阿比盖尔下意识地想要逃:“我来找爱沙拉姐姐说说话。”
幸好格罗瑞娅嘱咐了她几句,早点睡觉别在外面闲晃就走了。
阿比盖尔因而有机会和站在窗边的爱沙拉姐姐说话,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好像刚才哭过,阿比盖尔怀疑是母亲打了她,爱沙拉蹲下身,笑着对天真单纯妹妹说没有。
又问他什么事情?
“莱昂先生,他,他要我问你,喜不喜欢,向日葵?”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母亲吓过,阿比盖尔一句话喘了好几次气才说完,脑子里一团浆糊,差点记不清楚了。
爱沙拉思考了一下,“是莱昂先生让你问我的?”
“那不然呢,他还给了我糖呢!”阿比盖尔打开手,炫耀手心里的糖果。
爱沙拉又是莞尔一笑,然后才回答道:
“让麻烦帮我告诉莱昂先生,我很喜欢。”后面四个字她吐得很慢,似乎是怕阿比盖尔记不住。
但阿比盖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不过母亲要我对方睡觉,明天我才能去告诉他。”
“没关系。”爱沙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阿比盖尔转身要走的时候,看到爱沙拉桌子上摆的蓝粉色的绣球花,这是母亲格罗瑞娅最喜欢的花,栽满了整个魏特林堡。
“等一会儿,阿比盖尔。”
这时,爱沙拉叫住了她,拿起了绣球花旁边的一本诗集,转身递给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你知道本杰明老师要离开城堡的消息吗?这里有一本书是我借他的,那麻烦你帮我还给他吗?”
三十岁的独身男人本杰明,是住在城堡里主教语文和历史的老师,因为贫困在外教书,又因为家乡遭受了战火的袭击,准备回潘拉贡去了。
阿比盖尔接过书,看了一眼,书上都是费解的文字,大概是经常翻开,又放在花边,书页里夹了几瓣蓝粉色的花瓣有些已经枯萎,有些脉络尚且清晰。
“下一次再给糖果给你,作为辛苦费可以吗?”“……好。”不要白不要。
阿比盖尔就又接下了一个跑腿任务。
她这一天晚上可真忙得过分了,传递了三个人的心意。
可她压根不知道这是一份心意,更不知道哪一份心意能够得到回报。
第二天早上,她去给即将上马车的本杰明老师递书的时候,爱沙拉就站在三楼的窗口遥望,她没有下楼也没有说话,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本杰明老师接过书的时候,一阵风吹开了书页,让他看到了里面的绣球花瓣,他温和一笑,对阿比盖尔说:“替我谢谢爱沙拉小姐。”
阿比盖尔不明白明明是还书,为什么要谢谢大姐,但还是接过了本杰明老师临行前送她的转动小木偶,兴高采烈地和他说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