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五】春泥棒 第9章 夜蛾

五条悟抽开带子的时候，有粉白的樱花瓣从武器袋里飘了出来，莫名的直觉促使他皱着眉把武器袋整个翻倒过来，于是里面满满的樱花全都撒了下来，落下的花瓣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就像刚被风从枝头吹下的。

樱花洋洋洒洒落满了桌椅，可是武器袋里好像依然没有倒空。

就在五条悟想看看这花还能掉多久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堆积起来的花瓣里似乎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面对危机的本能促使他立刻丢开手上的武器袋后撤，余光已经瞥到铺满花瓣的那个座位底下有什么东西马上要破壳而出了。

来不及了。

脑海里出现这句话的时候，五条悟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后领被什么东西猛地往后拽了一把，直接带他撤出了那片区域。

还没等站稳，他就清楚地看见座位底下有棕色的枝条顶开花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长壮大，网状的枝桠和虬结的树根不断扩散蔓延，直到扎穿了图书馆的穹顶和地板才停下来，紧跟着，每根枝桠上都绽开粉嫩的花苞，顷刻间就开满了整棵樱树。

五条悟避过爆发式生长的树枝躲在了后排书架的间隙里。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前面的几排书架已经被树枝扎穿盘踞得有如牢笼，险些就要将他也串在一起。

他背抵着书架平复呼吸，从刚刚的紧张里慢慢缓过来，然后从书架后探出脑袋去瞧那边的情况。

尽管刚才的攻击快速又猛烈，但那棵樱树此刻已经不再生长，如今只是不断地长出花苞，绽放，又落下。

生长，绽放，凋零。

树下很快积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至于五条悟在意的那两个武器袋，早在树生长的时候被同一条枝桠勾起，挂得极高，花一开便几乎看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确定那棵树确实不再有动静后，五条悟才想起刚才拽了自己一把的东西，摸了摸变形得差点被扯破的后领。差点他就要被戳在上面当晴天娃娃了，可他现在环顾四周怎么也没看到除了他和这棵树以外会动的东西。

心里有了点猜测，五条悟也没太纠结，拍了拍衣服和头发上的樱花瓣，自言自语地吐槽：“真是，以后赏樱都要ptsd了，话说去找硝子看心理问题会被她赶出来吧。”

收拾好自己后，五条悟又看了眼周围，发现自己已经退至一开始进门的右边区域，接待台就在左手边，而他自己身后是长形的玻璃窗。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诡异得不行，而这似乎是他醒了之后头一次碰到这么大动静。幕后的东西如果是冲他来，五条悟倒没什么意见，但是接二连三地把他周围的人扯进来就有点——说实话是完完全全地惹恼他了。

灰原和七海的武器袋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五条悟重新回到了樱花树那边。参天的树木对他此刻的到来没有展现出任何反应，虽说它生长的时候那架势也并非针对他就是了。

他看看简直要变成某种遗迹的图书馆，走到樱花树下往上看去，灰原和七海的武器袋挨着挂在枝头，原本在桌上的书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树枝无所顾忌地生长，甚至封住了图书馆的大门，就像是想把人留在这里面似的。

五条悟注意到七海的武器袋已经停止倒出花瓣，但那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他熟练地纵身一跃抓着错落的枝桠几个翻身就到了最上面的枝桠，然后伸手一勾把七海的武器袋勾了下来，接着又伸手勉强勾到了最边上的灰原的武器袋。

而就在他拿下灰原的武器袋的时候，樱树像失去了支撑的生命之源一样开始剧烈颤动，粗壮的主干不堪重负般从内部膨胀裂开，枝桠上的花无论开或没开都全部从枝头被抖落下去。五条悟攀着树枝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剧烈的晃动下实在很难保持平衡，这个高度眼下也不能保证安稳落地，而整棵树已经岌岌可危了。

“赌一把吧。”五条悟自言自语道，接着猛地松开手，果断地跳了下去，急速下落的时候他眼底升起的却是隐秘的疯狂和试探，连嘴角都是扬起的。

即将落地的那一刻，五条悟感到后领被熟悉的力道猛地拽过然后狂风骤起，将他整个人都卷起甩向图书馆大门的方向。

那棵巨大的樱树迅速地枯败着，连地上的花瓣都发出腐烂的香气，然而盘踞在门上的枝干即使枯败了也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四分五裂的主干承受不住巨大的树冠开始倒塌，有一块倒向了五条悟这边，几乎就要从头顶压下，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口疯狂跳动的心脏发出的声音。

在树干压到五条悟的前一秒，图书馆的大门毫无征兆地开了，没有任何预想的冲击和碰撞，托着他的风骤然轻柔了下来，而枯败的樱树和废墟一片的图书馆都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脚刚刚落到实地上的感觉让五条悟重心不稳地往后踉跄了一下，目光自下而上，从脚边的地砖到图书馆大门下方的花纹，往上停在那两扇紧闭的大门上——完好无损，就好像他才刚刚站到这里一样。

还没等五条悟完全反应过来，他手里抓着的两个武器袋就像那棵倒下枯死的樱树一样突然开始风化，转眼就化作了一堆齑粉，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

此刻忽然有风拂面而来，微凉惬意，花瓣飞扬的声音飘过耳侧，是在高专的每个春天都能听到的那种令人安适的声音。

他尚未抓住那时的笑语，而蝉只叫了一下，风便止了。

……

夏季燥热的空气蒸得五条悟眼睛发涩。

灰白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落下，还未落到地上便消散无踪。

灰原和七海……这算什么……威胁？……不是，不对。

有什么已经发生了。

没赶上。

又没赶上。

一直一直……不行的啊……一个人……

可恶……根本不够……

……这样……他不会回来的……

手心空荡荡的，五条悟慢慢攥紧了拳头，头脑被擅自冒出来的各种想法和话语充斥，混乱得不行。直到后背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巴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聚焦把面前人的影像反馈给大脑：是夜蛾。

他家的班导此刻正皱着眉，脸色一贯的严肃，目光却难掩担心：“悟，喊你好几遍，怎么在这发呆，去找过硝子了吗？”

头脑里嘈杂的话都像被这一下拍散了，五条悟松开紧绷的肌肉，僵硬的手指放到了脖子后，活动了一下颈骨，才叹了口气换了个放松的站姿回道：“老师——你再拍重一点我才是真的要去找硝子了，放心，身体没问题，只是来找找看有没有类似的记载。老师才是，不是说任务超多的吗？”

“刚回来而已，马上又要走了。”夜蛾正道当然不会承认他巴掌拍出去的时候忘了自己的学生不能用无下限，但到底语气又温和了一点。

大块头的严师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块糖递给自己的学生：“脸色太差了，你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五条悟眨眨眼：“这包装是不是太可爱了点？完全不符合你的气质吧，大叔反差萌？”

夜蛾正道额头上冒出了青筋：“还我。”

“不要。”五条悟立刻打开丢进嘴里。

夜蛾正道都懒得骂他，接着道：“四、五层存放的任务资料都是级别比较高的，也可以去找找看。”

牛奶巧克力的甜味在舌尖散开，舒缓了一点紧绷的神经，五条悟含糊不清地发表自己的疑惑：“啊？那边要权限吧？”

夜蛾正道无语：“……你拿的是硝子的卡吧，她的权限是开的，上去就行。”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夜蛾正道给了自己的爱徒一记铁拳，“还有你的任务报告别忘了交上来。”

“听不见——杰的不是已经放你桌子上了嘛！我的……”五条悟突然卡壳了，脑海里浮现的是某个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眼都让他心慌。

他声音艰涩地问：“……什么任务？”

夜蛾正道黑线：“你小子之前欠的那一堆！”

五条悟猛地松口气：“哎，那些都隔那么久了谁还记得！之后再说啦！我先走了，您老继续上班去吧！”不等夜蛾发飙，他就光速打开图书馆的门然后把人隔在了外面。

阳光倾洒在整个室内，图书馆安静整洁，和他前不久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五条悟抿了抿嘴，走到环形木桌边，向日葵、模型、怀表都还在，但那本书已经没有了，而他沿着另一边的桌椅从头走到尾都没看见武器袋或者七海的书。

所以是他刚才开门的方式有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五条悟打开手机哒哒哒跟夏油杰汇报了一通，并让对方空了回电话。

接着他又分别给灰原和七海都发了消息，在得到两人“没事”的回复以及确定明天的任务确实只有二级之后，五条悟稍微定下心来。

家入硝子的卡权限意外的高，五条悟刷到五层都没问题。各种千奇百怪难搞的咒灵只要遭遇了都会留下档案和记录，五条悟翻了四层和五层的好些个书架，只可惜太阳都下山了也没找到想要的。

这到底是个大工程，不可能一天解决，他觉得对方出手的速度肯定比他查资料快，还不如守株待兔。

“咕噜。”

——又是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