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是苍茫的大荒漠,火红的日轮从东边升起,**滚烫地照耀着大地,映红了两个人的脸。
过了眼前这座山就到尖头国了,阿七正兴致勃勃地盘算要吃什么,却发现身后的靓仔放慢了脚步。
“靓……”阿七回头看去,第二个字还没有出口,他就僵住了。
在他身后约三十米之处,一对触角摇动着从沙砾之中探出来,然后是巨大的复眼和钳子一样的口器,最后是半个竖起来的,两边生满了脚的躯体。
那是一条巨大的蜈蚣,半身埋在沙子里,看不清全貌,大概有一节面包车厢那么粗,口器张合,已经扑了过来。
柒高高跃起闪避,半空中扭转右脚,对着蜈蚣一蹬,踩在蜈蚣的背上,再度跃起,整个人借着这一蹬之力翻到蜈蚣的头顶,千刃往下一刺……
登时浓绿恶臭的液体飙出,这血中竟然有毒!
饶是柒速度够快,还是被毒血溅到了右边的袖子和手背上,火辣辣的,就像拿火燎一样。
从来没有想过蜈蚣也能长得如此巨大,阿七瞪圆了眼,合并右手两根手指,控制着剪刀朝蜈蚣刺去。
蜈蚣当下正中了柒的那一刀,疯狂挣扎,剪刀没有刺中头,只刺在了蜈蚣昂起的躯干上。
但是它外壳坚韧得变态,无法对穿,反倒令蜈蚣在吃痛之下挣扎得更加夸张,险些将柒甩下。
“行远啲。(走远一点。)”柒低头朝阿七喊道。
阿七立即明白了柒的想法,朝远处跑去,可偏偏此刻蜈蚣突然冲来,张开第一对连着毒液的腭肢,对着阿七咬下去。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蜈蚣的体内爆开,那些东西化为一枚枚包裹着蓝紫光芒的碎片,重新凝聚到千刃的刀柄下。
整条蜈蚣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掀起滚滚烟尘,蜷曲起身体,数不清的步足在胡乱地扑腾着。
阿七冲入烟尘之中,找到用刀刺入沙土中稳住身形的柒,一把扶住他。
柒身上被沾到不少血水,这血水似乎对布料没用,也幸好刺客服够严实,不过被血水溅到的皮肤血肉还是像火烧一样疼,之前那些未愈的伤口再度崩裂出血。
柒拧紧眉头,只将外衣一脱,“我冇嘢,快啲行。(我没事,快走。)”
阿七也不多说什么,将柒的胳膊挂到他的脖子后面,半扶半拖,带着柒离开。
走了十几分钟,感觉到柒的肩头伤口正在渗血,他原想停下来重新包扎,想了想,反倒加快了脚步。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到了尖头国,危险就减少一半了。
不料这毒素还有麻痹的功能,走到半山腰,柒忽然整个人重量都全压在了阿七的肩膀上,因为没有防备,阿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喂,靓仔,你怎么了?”
柒想说话,可他全身逐渐麻木,手脚也不听使唤,连说话都困难。
“没事,马上就到了。”阿七干脆背起柒,继续往山上走。
偏偏这时,耳朵捕捉到一声咝咝的吐气声,之前那条大蛇从远处冲着他们快速游来。
看到这条庞然大蛇,阿七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贼老天果然在玩他吧!
知道与这条蛇对视会产生幻觉,阿七心下一动,急忙将那瓶治蚊虫叮咬的药膏抛过去。
瓷瓶还飘浮在半空中,下一秒,就被剪刀一切成两半,里面的药膏溅开,溅入蛇的眼球中。
任何动物的眼球都是极其脆弱的,蛇立即疼得疯狂扭动。
这个时候对战没有任何意义,阿七正打算背着柒溜之大吉,却意外被蛇尾扫中,两个人从山坡上滚下来。
不知道滚到了哪里,阿七双手撑着地面坐起,目光所及是一口巨大的深坑,到处是圆得诡异的灰白色石头,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他扫视一圈,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已经顾不上许多,他瞧见柒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他挣扎着爬起身,剧痛仿佛电流自左肋蹿遍每根经络,冷汗涔涔,全身痉挛颤抖。
肋骨大概断了几根,断掉的肋骨似乎戳到了内脏。
他忍着痛,才走两步,尖锐的耳鸣与痛苦同时袭来,膝盖一软,摔了个狗啃泥。额头撞在一块半埋在沙子里的圆石头上,立刻头破血流。
阿七忍不住骂了两句,双脚蹬地狼狈起身,余光却猛地瞥见这块坚硬的石头居然在蠕动,突然隆起一块。
某种预感在脑子里爆炸,瞳孔放大,阿七难以置信地定睛看去。
很快地,只见隆起的部分破开,露出一个皱巴巴的东西,那是一条小蜈蚣,所谓的小,是相对之前那条巨型蜈蚣而言的,而眼前这条就算小,也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细。
这根本不是石头,这是蜈蚣的卵。
明白了这点,阿七感觉头顶的毛都炸开了,浑身血液都结凝成冰。
想逃已经太迟了,蜈蚣已经发动攻击,阿七握住剪刀挡住蜈蚣开合的獠牙。
蜈蚣身体一卷,缠住阿七的胳膊,长满毛刺的锋利步足刺入他的手臂,鲜血淋漓。
汗水混合着血,滑过他的眉毛,从眼皮上滑落。他咬紧牙关,将剪刀后撤,趁着蜈蚣尚未攻击的一瞬间,以迅雷之势刺入蜈蚣的头。
在强烈的剧痛之下,蜈蚣将阿七的胳膊缠得更紧,仿佛要将自身的痛楚转嫁到他身上似的。
他目眦欲裂,用尽全力拧动手腕,划拉一下,蜈蚣的头马上裂开一道大口子,深绿的汁液溅到衣上。
不给丝毫喘息的机会,同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倏地从小腿传来,另一条蜈蚣咬住他的小腿肚。
蜈蚣的唾液里似乎也有毒素,那块小腿的肌肉疯狂收缩颤动,他疼得瞬间脱力,单膝半跪在地,硬是攥足最后一丝力气,反手刺死那条蜈蚣。
可又有几颗卵破开,形式越来越不妙。
靓仔,快跑!阿七眯着没有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生死不知的人,所有的话堵在喉头,被脓血压制着,他艰难着吐字,“……跑……跑……”
血污浊了双眼,周遭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好像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喘息。
意识涣散,越来越模糊,瞧见一个穿着白色刺客服的少女出现在眼前……
天旋地转,眼花缭乱,滚落的过程中,柒感觉到前额好似被类似石头的硬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就像一把冰锥敲开了头颅,脑髓与思考能力一齐从小孔里流出。
大脑开始变成一片浆糊,一片从未存在过意识的空白,他在不停地坠落,不停地下沉……
他似乎还浸泡在那茫茫无垠的海底,重生穿越都只是他于海底濒死之际,所做的一场梦。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你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要交易吗?”
猛然从梦境中醒来,鼻端先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眼睛豁然睁开。
他躺在一张窄小的木床上,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从菱格小窗洒进来,一张贴了很多白色方块贴片的脸出现在视野里,“靓仔,你醒了?”
柒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到处挂着风干的药材,甚至摆着一面墙的中药橱。
一个似猫非猫、似熊非熊的高大生物踱步过来,他穿着类似唐装的深蓝色外褂,举止神态都像个人类。
这里是神农国,竟然又和上辈子同样的走向,只不过阿七是怎么将他从尖头国的边界送到神农国的……
“喂,靓仔,你没事吧,会不会是傻了?”阿七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在柒眼前晃了晃。
柒眸色沉了沉,目光在阿七缠着绷带的手臂上转了转,最终只回答:“我冇事。(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