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也许，没那么糟糕 第177章 第 177 章

室外的吸烟区里，伊恩正在试图分辨这座城市的冬天有何不同。

一样的寒冷、一样的干燥、一样的让人每一天都在期待春天。

“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吗？”艾德琳扔给伊恩一包烟，“帮我拆开。”

伊恩拆着包装，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打火机，他向艾德琳伸手，“你总算有时间和我聊聊了吗？还是说，你总算有时间做你自己了。”

艾德琳又递上打火机，“如果在有这样多的金钱、这样实用的能力、这样多家人亲友的陪伴的情况下，我还不能做自己，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你想好怎么劝我了吗？”伊恩很久没有抽烟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也许是利普和乔伊高中毕业后自己失去了抽烟的搭子，也许是贾斯汀时常念叨着抽烟如何伤害一个人的肺，受伤的肺会如何让自己在军校选拔时无形中趋于劣势。

“劝不动，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如果有人欺负你，他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艾德琳的眼睛盯着手里逐渐燃烧着的烟，她深呼吸，试图闻一闻烟草燃烧的味道，“如果给你选，你还会让我进入加拉格家吗？”

伊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解开艾德琳的眼罩，正如他想的那样，一切都很正常，“你遇到的敌人，很麻烦吗？”

他们靠的很近，于是艾德琳拥抱着伊恩，把头埋在伊恩的怀里。隔了许久，她说，“打架很简单，不过就是谁输谁赢。可是，我和他之间，已经不被允许简简单单的打一架。我会处理好这些，你不要害怕。”

“那你要是害怕怎么办？”伊恩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这几年，他同样长高了很多，可以很好的保护她，“你看，你小心翼翼不过也是这样的处境，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就好像弗兰克，他一直都是我们中最开心的那一个。”

弗兰克啊，艾德琳笑着，“也许问题就在于，我并不是他亲生的。”

“说来也巧，我也不是。”伊恩拉开她，帮她重新系好眼罩，“来之前布鲁斯叔叔和我聊过现在的处境，我会帮你。我会很无耻的毫无感恩之心的花着你的钱，去读最贵的大学，然后去读法学院或者MBA，然后尽量不让你的家业在我手上败光。”

“为什么？”艾德琳的眼里满是疑惑，明明上午在会议室的时候，伊恩还是一副完全不感兴趣、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

“或许，我只是不能够接受别人欺负你。艾德琳，想要守护的东西在哪里，战场就在哪里。”

去公共事务部的时候，那位孙经理嘴里的话他虽然听不懂，可那些眼神那些态度——那些人应该庆幸自己不是米奇那样的素质。

他指着自己的外套，“当我一周只赚50块钱的时候，买这件外套需要20个星期不吃不喝。对我来说这太遥不可及，所以那时候我向往的战场很远很远。现在，我——”

“谁给你买的衣服？”艾德琳听到这件衣服需要1000块钱，还是A国货币的时候震惊了，“米奇？他走霸道总裁风了？”

伊恩的脸色瞬间不太好看，“你想什么呢？别提米奇。这是布鲁斯叔叔送我的，他说我们来这里，得穿的贵一点。”

“为什么不提米奇？我前几天还特意给他送了圣诞礼物呢，他告诉你了吗？”

“那我的礼物呢？”伊恩问的认真。

“这是个惊喜。”艾德琳神秘的眨着眼睛，“明天你就知道了。”

“可明天就是平安夜，有什么圣诞礼物会在平安夜之后呢？”

“迟来的礼物。”艾德琳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表，“这个呢，虽然不是我给你的圣诞礼物，但可以考虑成是你18岁的生日礼物，很抱歉，你18岁的时候我不在。孩子成年了都需要一块像样子的手表，我十八岁的时候也收到一只一样的，只是后来被我卖了，那笔钱帮我度过了最困难的日子。”

“我并不觉得有你在的时候，你会让我有需要卖表度日的机会。艾德琳·陈女士，你得好好照顾好自己，从而好好的供养你选择的接班人。”

“好。”

“还有，别活的像个古板的老太太，你需要去约会。”

“伊恩·加拉格，别得寸进尺。”

“我手上有很多适合你的人选，我甚至有一个单子，我发给你——你最好按顺序一个个约会。我可没开玩笑，艾德琳，这件事情我和布鲁斯叔叔都商量好了，还有菲奥娜和曼迪。不过我们在个别人选上有点分歧，你别走呀——当看不见是不可能的。”

***

贺兰没有想到，来接自己和墨菲的会是布鲁斯·班纳博士，“博士，你不应该在B市吗？你不在那里，她怎么办？”

“说实话，我还没见到她。不过，那里暂时没问题了，你也知道她很注重效率。”班纳博士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没办法，他实在记不清好像只见过一次的墨菲·莫尔斯，“你们这里呢？”

贺兰正收拾着自己的大包小包，随手把给班纳博士的礼物递了过去，“我在隔壁小镇买的木雕，据说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谢谢。”班纳博士实在是没办法转移自己对墨菲的好奇心，“那个——怎么样了？”

“哦，皮外伤，养着就行。”贺兰对班纳博士的好奇毫无察觉，他大手一挥，“我去打个招呼，等我回来我们就走。”

房间里只剩下班纳博士和墨菲的时候，墨菲也有些紧张，“你好，班纳博士，我——我叫——我是墨菲·莫尔斯，你叫我墨菲就好，就是那个——”

“墨菲定律？”班纳博士把贺兰放在椅子上的大包裹放在地上，拉着椅子坐在墨菲的床边，他看着墨菲身上有些敷衍的包扎，“哎，应该送你去医院的，贺兰处理这些还是不太专业。”

看见房间里有医药箱，班纳博士索性把几处他实在看不下去的地方解开重新帮墨菲处理，看到墨菲后背处的几个小窟窿的时候，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如果，是自己失控？如果，艾德琳请求自己毁灭她？

“你很幸运。”又一次，墨菲听到这样的话。可他终归不敢问，自己为何幸运。

这就像一个许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

贺兰没有见到古一法师，莫度男爵问他，“你知道，这个时候离开，你什么也得不到吗？”

贺兰笑着的时候，眼睛就像一弯月牙，他很坦然的回答，“我知道，这种力量很诱惑也很实用。但我也知道，要得到这种力量，我需要付出的是什么。”

他又指着自己的大脑，“我很聪明，这是我自己掌握的力量，有这些足够了。”

莫度男爵看着院子里的这个华国男人，他不像之前那位艾德琳。艾德琳的眼里没有**，而他眼里有。所以，为什么他也能够轻易的放下？

“你，不会后悔吗？”

“会，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到时候后悔也没有什么用，这里海拔太高，我的身体很不适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你送我们回到B市。你知道，我在这里光顾着度假了。”贺兰有些不好意思，的确，他还不知道回去怎么和大费苦心送自己来进修的艾德琳交代。

“替我向她问好。”

“如果她没有太生我的气的话。

***

艾德琳顾不上同贺兰生气，她收到班纳博士把人接回来的信息时，面前正站着处于崩溃边缘的乔伊。

乔伊快一米九的大高个子摇着快被他摇散架的瑞德博士，“博士，你说我怎么冷静啊，我光顾着自己复习考试，就这么让利普一个大活人没了。都怪我，都怪我。利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再多的第一有什么用啊，都怪我！”

“怪你什么？”艾德琳揉着自己的眉心，她很烦躁。

“怪我不分场合的好胜心，怪我拿着争强好胜的名义奉行自我主义，怪我——”

“好了好了，乔伊，你坐下来。”艾德琳指着面前的椅子，见乔伊依旧沉浸在自责里，她不得不沉声严肃道，“现在！闭嘴！坐下！”

乔伊，甚至瑞德也没有见过这样严肃的艾德琳，他们同时老老实实的坐下，一副小学生专心听讲的姿态看着艾德琳。

“斯宾塞，告诉乔伊，绑架利普一般要走什么流程？”艾德琳一边问瑞德，一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什么。

“其实，利普本人没有太大的绑架价值。这样的设计，可能是——好吧，艾德琳，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你有收到信息吗？”瑞德担忧的看向艾德琳，这一茬接着一茬的事情，又都拿她身边人下手，这是在精神和身体层面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

“没有，他们似乎知道我知道他们会是谁，会在哪里。所以，我决定不知道这些他们想让我知道的事情。”艾德琳手中的笔不停。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呀？那可是利普啊，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啊！”乔伊很想制止艾德琳手里“漫不经心”的书写工作，但是，他不敢。

“乔伊。”艾德琳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好像一块冰，只一眼就让乔伊彻底冷静。

“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乔伊喉咙有些发干，他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因为紧张开始缺少水分。

“这样才对，这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按照你的课程表，上课、复习、考试，记得要考第一名。”艾德琳继续埋头写东西，“你放心，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不会让人平白无故欺负的。”

***

把乔伊送走后，瑞德看着艾德琳，“你有什么安排。”

艾德琳把自己刚刚写的材料递给瑞德，“你看这样行不行？”

“华国这里，愿意配合你吗？”

“斯宾塞，你得习惯这一点。我骨子里依旧是华国人，不是他们配合我，而是我作为一个华国人，有义务帮他们铲除邪、教毒瘤。之前我不愿意也不能干涉太多，大量基础性工作都是瞿麦那里在做，现在他们动了利普，我也有借口介入。至于你，愿意临时当我的私人顾问吗？”

“艾德琳，明天是——”

“我知道，很敏感，但是我不能允许这个平安夜没有利普。”

“好，这些我记下了。”瑞德把这张纸放进艾德琳办公室的碎纸机里，“我会让这一切非常合理的。”

“谢谢。”

“不客气，打击邪、教，不分国界。”

“我晚上还有活动，晚上不会回舒家。明天一早，瞿麦会直接去接你，我们到时候见。”

***

如果可以，瞿麦很想向艾德琳请教如何像她一样最大化提高工作效率，但还好，瞿麦还没到走火入魔的阶段，他一边带路一边说，“有瑞德博士的签字，这份材料认可度很高。组织认为，他们那里在处理这些事情更有经验。”“

斯宾塞可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夸赞，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在进入会议室之前，艾德琳停了下来。

“别太委屈你自己，是他们选择了错误的对象。你也该让他们知道，代价是什么了。”

行动方案很快得到了组织的批准，甚至他们一点儿也不顾及艾德琳所顾虑的日期的敏感度问题。瞿麦同艾德琳解释，“就是要在这样的好日子，他们应该去接受真正的真理。”

同行动组开完部署会议后又到了凌晨，艾德琳重新打开手机，里面只有一串科林发来的孩子们的照片，她有些愧疚。

坐在她身边的一位行动队员恰好也看了，她说，“你看，也就你和我会觉得工作影响了家庭，你再看看他们呢？这些男人们脑子里想着的是——‘看，我在鞠躬尽瘁，我在舍小家为大家，我骄傲我自豪’。我们得转变思路，别只想着愧疚，这也不应该是只属于我们的愧疚。大家做一样的工作，我们同样都在保护自己的信仰、保护一个又一个的家庭。”

作训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一个年纪很轻看起来非常斯文的小伙子大着胆子说，“姐，我没那么想，我也挺愧疚的，我本来答应我女朋友去看电影的，这个月都爽约三次了。”

作训室里氛围重新开始活络，有人打趣这个小伙子什么时候偷偷找到的女朋友，有人聊着自己的家庭孩子，也有人只是笑着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

艾德琳是唯一被允许用手机的人，她大大方方的和人分享着照片，“我三年没见她，她一下子快和我差不多高了，我以为她还喜欢白雪公主，结果到了看偶像剧的年龄了，对了，她也不喜欢偶像剧，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是这样的，孩子一眨眼就从你的世界跳开了，你只能在一边看着。”

没人去问艾德琳为什么她的兄弟姐妹和她不是一个肤色，只是到了利亚姆的时候，大家同样陷入了对生物学的质疑中。好在，作为合格的华国人，他们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没多久，瞿麦叫走了艾德琳，他递来一把钥匙，“你去休息一会儿吧，那里没有监控，一个小时的时间。”

艾德琳接过钥匙，她的确需要这一个小时，只是休息？

***

也许是房间里暖气开得太足，也许是止疼药的药效开始褪去，墨菲突然醒来，他想起来找一杯水，却看到床边地板上坐着一个人。

一开始，墨菲以为坐在地上的人是贺兰，“我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不用这样陪着我。”

“好。”黑暗中，一个清冽的女声传来，然后这个人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那个，其实，挺有问题的。”墨菲感谢这种可以掩藏自己窘迫的黑暗。

“我还有二十八分钟的时间，你想喝水吗？”

见墨菲没有回答，艾德琳又重新坐下，她手里摸索着那串珍珠，“我一直没有找到时间和你道谢，如果不是你，我很难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同时，我还要和你道歉。第一，当时在芝加哥，我就那样离开，后续给你和玛丽安带来了许多困扰，你们不应该为了我卷入警方的调查。第二，我没有想到集团赞助了玛丽安，我没有仔细看那些活动方案。对于网络上给玛丽安造成的困扰，我已经安排人解决了。第三，你们好好的华国旅程被打乱，有时间的话，我会重新替你们安排，保证不出任何意外的那种安排。第四，我不应该伤害你，你在保护我，但是我下手有些重了。第五，我不应该不管不顾的把你打晕然后扔到贺兰那里，班纳博士和我说，因为贺兰这个半吊子，你可能养伤的时间会比预期要长一点。第六——”

听到这里，墨菲赶忙趁着艾德琳喘气的功夫打断，“我想了一下，虽然二十八分钟很短，但是你的道歉应该用不了这么久。还有，没有人像你这样道歉的。你都说到第六点了，我不是神父，你不用带着大纲来忏悔。而且，你不需要做任何忏悔，错的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

“可是——”艾德琳犹豫着要不要把接下来的“提纲”背完。

“如果，这样能让你感觉好一些的话，我想请班纳博士帮我写一封推荐信。”

“好，你需要多少封，我就让他写多少封。如果他搞不定的话，还有瑞德博士，罗西先生，除了他们我还有几位分量很足的朋友。”

墨菲坐起身，他得主动为自己证明一些事情，“艾德琳，班纳博士的就够了。我的GPA很不错，我的整套申请材料都很不错，我只是希望能够更有把握一点，我想去芝加哥大学。”

“不留在纽约了吗？”艾德琳问。

“你会在纽约吗？”墨菲同样问她。

“我五月份会去，我答应了彼得陪他去毕业舞会。”

“我好像那天也毕业，玛丽安说愿意陪我去，但这太丢人了。”

“为什么？”

“对于你这个华国人来说，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出席不会有什么，但——他们会笑话我到八十岁的。”

“那你会笑话彼得到八十岁吗？”

“会，他抢了我想邀请的人。”

艾德琳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有些幼稚，这种幼稚从她的脚指头钻进身体，燃烧到她的心脏，现在，该她来庆幸这样黑暗的环境。

“还有点时间，你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定好闹钟，到了时间我叫你。”墨菲从床上起来，他走到艾德琳的身边，伸出手。

艾德琳拉着他的手腕站起来，然后迅速地松开，她的手指太烫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隔了一会儿，坐在床边的墨菲问，“不闷吗？”

她总算把自己从被子里放了出来，在浓重的药物苦涩里，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