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 人鱼之声 第7章 旧事

其六·旧事

“津岛君！”病房门猛地被推开，坐在病床上的人朝门口转头。

“里中，还有各位，你们都来啦。”身穿病号服的津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在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对不起……”最后走进来的鸣海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病床前，低头深深地道歉。

“啊……”看到鸣海，津岛脑中忍不住想起了那天的场面，脸颊不自觉地泛红起来，“没事，你没事就好啦，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可把我们吓死了！”一开始就在病房里的国木田狠狠地敲了一下津岛的头，又气又喜地说。

“对不起……”津岛缩了缩脖子。

“难得修治转危为安，国木田君就开心点啦~”太宰笑着说了两句，他说完之后环顾了一圈病房中的人，微微眯了眯双眼，他视线看向津岛，发现他脸上似乎也有相同的疑惑。

辻先生，没来呢……

津岛看着来探病的同学们，心里略微有些遗憾地想。

不远处的另一间病房内。

“Lancelot，why are you here(兰斯洛特，为什么你会在这儿？)”金发的外国青年露出震惊的表情。

“That’s my question，Gawaine.（我也想问这个问题，高文。）”仁成感到有些头痛，因为他预感自己即将把一个麻烦给接回家。

“Let’me see how to——（让我想想该怎么解释）”金发青年高文摸着下巴，表情认真地组织着语言。

“唔……”这时候，从一开始就被两人忽略的第三人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仁成转头看去，是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应该就是护士小姐拜托自己交资料的田村医生了吧。

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仁成向高文投去责备的目光，高文既愧疚又无辜地摊摊双手。

仁成伸手示意高文躲起来然后蹲下身去扶起他：“田村医生。你还好吗？”

“还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年轻的医生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地说，“我记得我好像被人袭击了，然后……”

“袭击你的犯人应该逃走了。”仁成说着，视线转向窗户那边，病房的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微微吹起，“我刚才已经通知警方了，请你不用担心。”

“这，这样啊……”田村医生愣愣地点头，似乎想不出比这更合理的说辞了，他在仁成的搀扶下站起来还一直捂着后脑勺，“咝……痛死了！”

“虽然你现在十分需要休息，但我刚才被一名护士拜托了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请你看一下。”仁成把手中的资料拿给医生。

“哦，哦……”完全跟着仁成节奏走的医生接过资料，然后双眼发亮，“哦哦！评审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就说我的方法一定可以的！林先生有救了！谢谢你啊！我现在就过去！”他说完，就激动万分地跑走了。

“看上去是个热心救人的好医生，不过居然不是纯白色的，真是有意思~”小光看着抄着手点评道。

仁成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田村医生的背影，然后回到病房里关上门。

“He’s gone.（他已经走了。）”

“Well, sounds like demon’s incantation，Japanese.(日语听起来真像是恶魔的咒语。)”高文长舒一口气。

“You are the real demon to doctor tamura.(你对田村医生来说才是真正的恶魔。)”仁成随口吐槽了一句, “Well,It’s OK to you saying English with me.(不过你倒是可以和我说英语就是了。)”

【在此之后两人的对话皆为英语】

“好吧，我该庆幸你回日本这么长时间英语还没有退化。”高文轻笑了一下。

“说正事吧，你怎么会在日本？”

“亚瑟他疯了……”高文低头，双拳握紧，语气中带着几分悲痛。

“疯了？”仁成皱眉。

“那个亚瑟？”小光也疑惑起来。

“你还记得预言吗？”高文问。

“当十五柄骑士之剑的光芒聚成一束之时，圣杯将会显现，方舟开启，崭新的世界将会到来吧。”仁成用吟诵般的语气低念出来。

那是钟塔侍从创立开始流传至今的古老预言。

“没错，十五柄骑士之剑就是指圆桌骑士团的成员。”高文说着，脸上显现出愤怒的情绪，“我原本以为‘十五柄骑士之剑的光芒聚成一束’是要将大家的力量结合起来，却没想到是要我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哈！他终于知道了啊！我就说这家伙一直以来怎么能这么缺心眼儿呢！”小光嘲讽道。

仁成却沉默着没有说话，圆桌骑士团的每个人都是根据各自的特点在不同的环境下被培养大的，有的人在培养之初就被告知了预言的秘密并要求死守，像高文则是在不知道预言真相的情况下被培养长大的。仁成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知晓预言的真意的，但他会像现在这样愤怒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事情。

“现在他居然让帕西瓦尔和加荷里斯来狩猎我！”高文越说越怒，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所以你就偷了录音笔，然后拼死逃了出来。”仁成长叹一声，“录音笔里是我用异能最弱音录下的曲子，对吧。”

“没错。”高文点头，“也多亏了你的异能我才能逃出来，我知道你当初是逃回了日本，所以也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才搭上了来日本的游轮。”

“然后在偷渡途中被发现，于是冒险跳了船，幸而被渔船所救，但由于意外启动录音机，导致船员都昏睡过去，最后你为了赶在风暴之前逃离就自己一人搭小艇离开了，之后在码头被人发现，送到这家医院接受救治，对吗？”仁成双手抱臂，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肘的地方轻轻地点着。

“你果然很厉害啊，兰斯洛特。”高文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我其实醒得很早，一直在装睡，今天正准备离开这里，没想到就遇上你了。”

“那你应该不知道，在你逃离之后，那艘渔船发生了什么吧。”仁成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

小光看着仁成的模样，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阿仁又生气了？

“发生了……什么？”果然，听到仁成这样说，高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堪，他当初用小艇逃出是迫不得已，可是那艘渔船毕竟救了自己，不管自己有什么借口，那样的行为都有违骑士之道，他也想过，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认真道歉，但如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的话……

“渔船沉没了，船上只有一人获救，但拜‘人鱼之声’所赐，变得精神恍惚，失去了劳动能力。”仁成冷冷地说着。

如果不是这次事件的话，鸣海家就不会出事，鸣海真帆就不会被骗失踪，津岛就不会孤身前往营救，也就不会受重伤了。

当然，如果因此就把责任归咎到高文头上的话，那就像是跳楼自杀之人的家属要把责任归到艾萨克·牛顿头上一样荒唐。

而且，如果真要按着这条线路一直归责下去的话，责任的源头应该是远在亚欧大陆还隔着一个海峡的另一头的亚瑟才对。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吗……”高文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如同利剑一般将他贯穿。

他紧咬牙关，紧握的双拳仿佛要渗出鲜血来。

“我想为他们的家人尽一份力。”但他仍然压抑住内心的悲痛，认真地说。

“先安顿下来再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仁成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我去跟警方说明情况，你暂时就在我那里住下吧。”

“……我知道了。”

“啊啊，捡了一个大麻烦回家啊阿仁。”小光嫌弃地说，然后他又跑到高文面前，双手叉腰，一脸居高临下的样子，“寄人篱下的话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样子，以后收拾屋子打扫清洁整理垃圾清洗衣服和做饭……呃……做饭就算了，其他工作就都交给你了啊！”

当然，高文是不知道小光的存在的，自然也不会理会他。

“总觉得……就像是笨蛋一样。”小光看着高文歉疚的模样，低声自言自语道。

另一边，教堂地下空间。

几个人紧张地站在一名金发男子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所以说，追回来了吗？”金发男子不停地开合着打火机，标准的英语中带着一丝寒意。

“非常抱歉，加荷里斯先生。”另一名金发男子一边擦着额角的汗水一边用英语回答，“‘货物’已被救出，目前正在武装侦探社的保护之下，救援的少年也正在医院接受救治，目前暂时不方便行动。”

“武装侦探社？”加荷里斯微微皱眉，他记得似乎听克里斯蒂老师提到过这个名字，好像是日本的一个官方异能者组织来着。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千里迢迢跑到日本，期待着日本的小男孩能让我尽尽兴，结果却是人财两空吗？”男人“啪嗒”一声合上打火机，语气暗藏杀机，“你们要做‘人’的交易钟塔侍从管不着，但越线走私异能者的尸体是重罪，你是不是忘了，是谁对你网开一面来着？”

“亚瑟大人宽宏仁慈，不敢忘不敢忘。”被冰冷视线盯着的男人全身的衣服都快要打湿了，“您已经支付的款项自当原封不动的退还予您，再加上双倍的补偿，不知道这样的处理您是否满意？”

如果可以的话，男人真想穿越回去揍扁那个起了走私异能者尸体念头的自己，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干这种事情啊？？以前做一些贩卖人口倒卖器官的生意也就罢了，现在走私异能者尸体被发现了驱逐出钟塔侍从不说，还差点丢了小命，如果不是亚瑟大人网开一面的话，自己现在已经和走私的那些尸体是一样的了！明明就已经是组织的底层人员了，却还不好好遵守规则，偏偏去想着铤而走险飞黄腾达，真是太不自量力了，这下可好，加荷里斯先生的委托也搞砸了……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啊……

“虽然这点小钱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但看得出来，你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我就姑且收下。”加荷里斯冷哼一声，不屑地说。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一眼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但他所遵循的骑士道是不会让他和这样的小人斤斤计较的，他心里真正不满的是亚瑟居然饶恕了这家伙。

异能对组织和对国家来说，都是十分宝贵的资源，所以欧洲各国对异能的管控都十分严格，作为异能发源地之一的英国更是如此，严格的政策不仅仅是针对活着的异能者，异能者的尸体也是宝贵的研究资源，这个组织底层的男人竟然勾结外部势力，做出走私异能者尸体的事情，这原本应该是无法原谅的事情，加荷里斯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死去作为异能者尸体来研究说不定还比他活着会更有用一些。

但亚瑟却宽恕了他。

“为什么？！”自己曾经如此质问过亚瑟。

“这个男人或许对找到圣杯会有所帮助。”

圣杯圣杯！又是圣杯！只要沾上这东西准没好事！

圆桌骑士团的那么多伙伴都牺牲了！亚瑟也变成现在这副奇怪的样子！就连高文也背叛了钟塔侍从！

加荷里斯想着，猛地从座椅上撑起身来，吓得面前的男人连连后退不停地鞠躬求饶。

要是让自己找到这玩意儿的话非给它砸了不可！

加荷里斯愤愤不平地想着。

“加荷里斯先生，稍安勿躁。”此时，房间里传出另一个声音，明明是男性的声音却用着女性的腔调，而且英语的口音十分糟糕，听得出来，是个日本人。

“你是谁？”加荷里斯不甚友好地问。

“初次见面，在下十六夜雪，和这位达里尔先生是合作伙伴。”十六夜雪微微欠身，用女性的礼仪打了招呼，“其实前几天，在下也刚好在教堂附近，那名救人的少年原本是在下想要送给您的见面礼，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此事在下也有一部分责任，实在是非常抱歉。”

这人英语说得真别扭。

加荷里斯在心里吐槽，表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原来如此，十六夜先生还真是费心了。”

“那名少年名叫津岛修治，如果加荷里斯先生有兴趣的话，在下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说着，十六夜雪从十二单衣的衣袖中拿出一张照片。

“津岛修治？”加荷里斯挑眉好奇地接过，“货物”的照片他是见过的，但后面来救人的这个叫“津岛修治”的少年的模样他就不知道了，然而，当他的视线接触到照片的一瞬间，却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加荷里斯先生意下如何？”十六夜雪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对那张脸上透露出的震惊和狂喜感到有些诧异，难道是津岛修治少年刚刚好每一点都戳在了他的萌点上吗？

“那就……拜托十六夜先生了。”加荷里斯拿着照片的手指不停地用力，光滑的照片都被他捏出褶皱来，他的视线锁定在照片上，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危险的弧度，浑身上下激动地不停颤抖。

然而他那灼热的视线并未落在照片上的津岛身上，照片拍的是津岛站在一个人身边的情形，加荷里斯的视线盯着站在津岛身边的人，眼神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一样。

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你这个叛徒了！兰斯洛特！

————————其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