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 人鱼之声 第43章 灰色的前哨战 下篇

四十二·灰色的前哨战下篇

函馆未来大学，网络部活动室。

“所以说，你是为了要感谢那位辻先生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才约他去游乐园的？”角野总结了一下刚才津岛的发言。

今天社团活动，角野和堀木问了昨天演唱会之后发生的事情，津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隐掉圆桌骑士团的存在，把犬神和十五年前的事件相关的情报都说出来。

“是的，没想到辻先生和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牵扯得那么深。”津岛长叹一声，“也不知道犬神和灰色到底都是些什么。”

“犬神……”堀木摸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呢喃。

“怎么了？”角野看出堀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关于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堀木放下手，神情有些严肃，“我隐约记得奶奶和我说的时候，有提到‘犬神’这个词，但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真的？！”津岛眼睛亮了起来。

“我也不确定，得回老家再问下奶奶。”堀木摊了摊手，“正好期末考试也结束了，我今天先去打个电话，明天就出发，希望她还记得。”

“你要回老家啊，那正好！”角野一脸激动地看着堀木，“我可以随行去拜访一下你奶奶吗？”

“你又想干嘛？”堀木皱眉。

“我记得你老家是一个传说盛行的地方吧。”角野耸耸肩，“我远在英国的表妹最近因为学术研究在做一个什么世界风土民俗的调研，拜托我帮忙收集一些民间故事什么的，我本来也打算去你老家那边，这不正好嘛。”

堀木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最后淡淡地说：“不准在奶奶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明白！”见堀木答应了，角野兴奋地敬了一个礼。

“我跟奶奶确认之后会把结果告诉你的。”堀木看着津岛，然后轻笑了一下，“算是向你不再对我们隐瞒这些事情的回礼。”

津岛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回以一个不太好意思的微笑：“之前真是抱歉了。”

之前他是因为不想把网络部的大家卷入危险当中，但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阿槙，鸣海也早已经陷入了危险当中，祐末加入了侦探社，剩下的就只有角野前辈和堀木前辈了，事情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了，不如干脆地交代出来免得让两位前辈徒生猜疑。

国木田老师说，要自己思考应该要做的事情，关于十五年前的事情，应该不可能再从辻先生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了，那么就只能自己去挖掘了。

但是，应该要怎么去挖掘呢，在堀木前辈那边的结果出来之前，自己难道只能干等着吗？

“津岛，你刚才和前辈们说，十五年前的那起事件发生之后，辻先生就去英国了，对吧。”在送里中回家之后，津岛和鸣海又一起走在回鸣海家的路上，鸣海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了？”津岛疑惑地问。

“辻先生也是异能者的话，他在英国的时候，有听说过‘圆桌骑士团’吗？”鸣海抿抿双唇，有些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

津岛惊讶地瞪大双眼，他双手抓住鸣海的肩膀，直直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圆桌骑士团的？！”

“这么说，辻先生知道圆桌骑士团？”鸣海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其实……”津岛叹了一口气，“辻先生就是圆桌骑士团的一员，他的代号是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鸣海瞪大双眼，“那么，高文和加荷里斯……”

“你也知道高文先生和加荷里斯先生？！”津岛和鸣海现在可以算是大眼瞪小眼了，鸣海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其实，是这样的。”鸣海做了一个深呼吸，把自己在路上遇到危险被高文所救，之后又一起偶遇加荷里斯的事情告诉了津岛。

“原来是这样……”津岛长舒一口气，他以为鸣海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陷入什么危险当中了。

“朱利乌……不，高文先生。”鸣海有些局促地问，“高文先生他，现在还好吗？”

“高文先生暂时寄住在辻先生家里。”津岛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回想着昨天在辻先生家里感受到的圆桌骑士团成员之间的氛围，笑了一下 ，“高文先生和其他人的关系看上去也还不错。”

“是吗。”鸣海不自觉地长舒一口气。

“你和高文先生之间，发生什么了吗？”津岛敏锐地察觉到了鸣海情绪地变化。

“嗯？啊，不，没什么。”鸣海回过神来，眼神闪躲，语气也显得有些敷衍。

津岛看出来他可能并不想说出来，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了，他把话题转移到期末考试上，一路聊着送鸣海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鸣海和父亲聊了一些学校里的事情，然后说自己准备寒假出去打工，鸣海父亲有些过意不去，说自己已经去海鲜市场找了一份临时工作，等再过一段时间看能不能联系一些渔民朋友跟船出海，鸣海让父亲先别着急，家里的积蓄还能够撑一段时间，现在出海实在是太勉强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鸣海父亲先做着海鲜市场的工作，出海的事情以后再说，决定好之后，鸣海父亲心情愉悦地去准备午餐，鸣海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透过窗户看向大海的方向，想到期末考试之前的某天晚上，在家门口遇见加荷里斯的情形。

“都是因为他，我父亲的船才会遭遇事故的！”鸣海怒吼道，“他却抛弃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你知道‘人鱼之声’是怎么回事吗？”加荷里斯平静地看着鸣海。

“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吧！”鸣海的喊声有些没底。

“看来他没有告诉你。”加荷里斯长叹一声，“‘人鱼之声’是圆桌骑士团的另一名成员的异能，简单地说就是催眠之音，只要听到这种声音都会陷入沉睡。”

“崔苗……”鸣海稍微冷静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

的确，父亲看到朱利乌斯先生的时候，的确是说过，他唱歌，然后大家就死了的这种话。

“高文逃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支录有催眠曲的录音笔。”加荷里斯的声音低沉，“恐怕当时是在某种情形下，有人误触了录音笔，导致除了高文船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那是异能造成的沉睡，可没那么容易唤醒。”

“沉睡……”鸣海睁大双眼。

“所以，他才只能独自逃离的吧。”加荷里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微微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想象着当时高文的心境。

“但他至少可以救一个人啊，哪怕带着一个人一起逃离也好，可是他谁都没有救！”鸣海再次大喊道，像是要掩饰心底的慌乱一样。

“如果你的身体仅仅相当于一个五岁的小孩，你的理智也会告诉你，独自一人逃离是最正确的选择。”加荷里斯微微眯起双眼。

“五岁的……小孩？”鸣海不能理解这句话。

“他的异能，是随着太阳起落而变化的身体能力，就如同神话故事中，圆桌骑士团里的那位高文骑士一样，日中时的他是可以以一挡百的战神，但午夜的他却只是一个脆弱的小婴儿。”加荷里斯的语气带着几分别扭的嘲讽，他摊了摊手，然后又放下，“渔船事故发生的时候是凌晨，他可能就只当是一个五岁的小孩罢了。”

“这种事情……”鸣海似乎不愿意承认。

“多谢你的合作，我想知道的都已经全部知道了。”加荷里斯嘴角扬起一抹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鸣海充满敌意地看着加荷里斯。

“没什么，我说过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些关于高文的事情，现在我知道他和你之间的矛盾来源了，我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这样就足够了。”加荷里斯轻松地说。

“你是打算说，我不应该仇恨他吗？”鸣海心中莫名有股怒气。

“我可没这么说。”加荷里斯冷哼一声，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路灯光圈外，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你们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话，你的父亲也不会遭遇这种事情，你怨恨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呢，也挺能招人恨的，其中包括我。”

鸣海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他也恨着朱利乌斯先生？

“你要怎么看待他，怎么对待他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加荷里斯拿出一张卡片，手一甩扔给了鸣海，鸣海接住卡片，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地用日语写着一行字，似乎是一个地址，而且还是个有点眼熟的地址。

“他就住在这里，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午夜过去，然后用你那双手掐死他。”加荷里斯眯起双眼，嘴角继续上扬，“放心，他那时候不会有任何力气反抗你，你可以轻轻松松完成自己的复仇，我不会插手的。”加荷里斯说着转过身，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如果你真的认为，他罪该万死的话。”

说完，加荷里斯轻轻摆了摆手就离开了现场。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和你的父亲受到任何伤害了，我以我的姓名和生命向你发誓。”

鸣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脑中不禁回响起高文的誓言，带着复杂的心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高文……朱利乌斯先生……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啊……

另一边，函馆黑市。

顺利通关之后，太宰看着眼前这座秩序井然的地下城市，忍不住吹了一个口哨。

没想到这座已经废弃了的英国领事馆地下还有这么大的文章。

他想着，又微微皱了皱眉。

话说怎么又是英国，总觉得和这个国家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

“你需要些什么呢？新人君。”城市的入口处，一个戴墨镜的胡渣大叔一边上下打量着太宰一边貌似友好地打招呼，“我是这里的‘导购’。”

“什么都可以吗？”太宰试探性地问。

“这就要看你的创造力了。”导购摇了摇手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哦？”太宰挑挑眉，露出有些好奇的表情。

“这就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导购神秘地摇摇头，“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想要的东西吧。”

“我想要一些炸弹。”太宰笑眯眯地说出一句不得了的话。

导购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沓卡片和一支笔，随手在最上面的一张卡片上写了什么东西之后递给太宰。

上面写的似乎是一个门牌号之类的东西，太宰收好卡片，礼貌地向导购点了点头，然后就顺着一条条整齐的街道一路找过去。

导购一直注视着太宰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在街道转角处，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手指放在拨通键上，却又迟迟没有按下去。

“就让这里自由地成长吧，我希望这里能在最小的干预之下，发展成一个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能平等共存的地方。”

屏幕上的号码反射在他的墨镜上，几秒之后，他又“啪”的一下合上手机盖。

还是别打小报告了。

导购自嘲地笑了一声，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了一个懒腰，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那就让我继续看着吧，你理想中的城市，犬。

太宰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对应的店铺，因为这座地下城市比想象中的还要规整，就好像是图书馆的扩大版一样，每条街贩卖的是什么东西在街口的路牌上就写得清晰明了。

不过这里有一点让太宰有些在意。

“硫酸，硝酸，甘油，还有……燧石，另外还有……”

“老板啊……”太宰的表情有些复杂。

“啊？怎么了？”戴着酒瓶底眼镜的老板一边清点货物一边回应。

“我是说，我需要炸弹来着。”太宰看着柜台上的一大————堆货物，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正在给你找东西嘛。”老板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这些……”

“你是新人吧。”老板找到了最后一件东西，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太宰，“在这座市场里，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老板竖起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只要，你有那个手艺。”

太宰微微睁大双眼，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用手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一边说：“也就是说，这座市场里只售卖原材料和半成品，想要的东西，只能靠买家自己制作，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如果不会做的话，我们这里也有专门售卖相应教程的店哦。”老板又清点了一下货物。

“那像是市面上已经禁止售卖的书这里也可以买到咯？”太宰眼睛亮了起来，“说实话，我一直想买一本叫《完全**》的书，但是首刷之后再也没有加印过，现在也已经禁止售卖了，到处都找不到真是有些头疼呢。”

“那你可以去‘图书馆’那边。”老板把太宰要的东西一一装进一个大口袋，“据说‘图书馆’的馆长脑袋里装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书，你要现成的书肯定是没有，但他可以给你写出来。”

“这也行？！”太宰瞪大了双眼。

“所以就说了，在这座市场里，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老板啧啧地摇了摇手指，“本来，洲际导弹和卫星的原理没有太大差别，□□在实验室里也很容易做出来，核发电站和核弹也都是核技术的应用，罂粟花最开始也是一种观赏性的植物。”

老板说着，笑了笑：“要怎么使用这些东西，全看你自己，这座市场里卖的东西都可以在市面上买到，只是取消了管制限制，毕竟，不管是什么原材料和科学技术，最本质的模样，都应该是自由的。”

“原来如此。”太宰微笑着点点头，“我去过很多市场，这里是我见过的最井然有序的地方，现在我总算是清楚原因了，这是一个很棒的理念，真想见识一下，这个地下都市的创始人先生呀。”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老板摊摊手，“这里的所有老板，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位先生。”

“那如果出现交易纠纷的话，一般要怎么解决呢？”太宰又好奇起来。

“嘶……你这倒问到我了。”老板扶了扶眼镜，皱着眉认真想了想，“我在这里开店以来，好像还没听说过有交易纠纷。”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可能是我们的定价和限购措施都做得比较好吧。”

“那还真是一个理想的卖场啊。”太宰笑了一下，又微微眯起双眼，“搞得我都想来这里卖点什么了呢。”

“那你去找门口的导购先生填一张申请表就可以。”老板倒也热情，“不过申请表很长，因为毕竟还是需要审核一些东西的，申请通过之后，会给你分配一个店面，然后挂上一张土方岁三的肖像你就可以开张了。”老板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墙上的一张肖像。

“这个肖像，是申请通过的时候，市场方面提供的吗？”太宰看着那张肖像，微微眯起双眼。

“不是，这个是每个店家自己准备的。”老板摇摇头，“可能也是希望给这个市场增加一点标志性的东西吧，所以每一家店铺都要挂上一张土方岁三的肖像，至于肖像本身是油画、照片、水彩或者浮世绘都无所谓。”

“我明白了，谢谢老板。”太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然后提上那一大袋炸弹原料，朝老板挥了挥手，“合作愉快~”

“欢迎下次惠顾啊。”老板也亲切地挥手道别。

太宰扛着一大堆原材料又回到入口的时候，导购正点着一根烟看着他。

“收获不小啊，新人君。”导购意有所指地说。

“的确让人大开眼界。”太宰感叹道，又略显疑惑地问，“不过，虽然我已经理解这座市场‘自由’的理念了，但，如此自由的模式，真的不害怕有人泄密吗？”

“当然。”导购吐了一个烟圈，勾了勾嘴角，“这点，无需你操心。”

“抱歉，是我僭越了。”太宰伸出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敬了一个绅士礼。

“那么，欢迎下次光临。”

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回程的路上，太宰不止一次这么想。

按照这个地下市场的情况来看，只要是知道“土方岁三”这个暗号的人，谁都可以进去，没有其他任何条件限制，他们不会过问来者是谁，不关心来者是从哪里知道暗号的，也不关心你买东西是要做什么，也正因为如此，铃木母亲才能很容易地买到金属钾吧。

店铺的老板也很平常地和自己聊着这个市场的情况，似乎也没有什么“情报管制”的条件限制。

在太宰的常识里，这样“规规矩矩”的“黑市”几乎毫无抗风险能力，只要函馆的□□势力来惹个事，或者白道势力稍微用点心调查，这里就很容易被摧毁。

但是……

他又皱起眉头。

老板却说他开店以来，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交易纠纷，导购也说，不担心情报泄露。

“土方岁三……”太宰低声喃喃。

要求每家店里挂上的土方岁三的画像一定有什么问题，有可能，那个就是什么异能的媒介。

但最让太宰感到奇怪的，却是这个市场的“自由”理念，这个市场的创始人的目的似乎并不是金钱，而且，这个市场只售卖原材料，就像老板说的，所有的东西在市面上都能买到，没有一种是违禁物品，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被警方调查，顶多也只能定一个“非法经营罪”，这种罪在日本实在是太轻了，交一点罚款很快就能出来。

这个创始人，更像是在用这个市场做一个什么实验一样，就好像一块承载他的“理想”的试验田。

这位创始人先生，会是犬神吗？

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几个词。

灰色。

“那是不能被释放出来的东西。”

犬神。

“十五年前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犬神。”

自由。

“在这座市场里，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难道说……

太宰缓缓睁大双眼。

犬神的目的是——

他握紧拳头，眼里透露出一股狠劲儿。

那可绝对不能让犬神得到灰色了。

——————人鱼之声四十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