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与你有关的,我不曾考虑过未来的这样的事情。
因为回望自身的每一秒,我都无法想象下一秒我还继续存在着的样子。
我以为,我是无法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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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下午五点的时候,虽然还是晴天却下起了雨,川口匆忙地将画纸卷起来,和在等着画的客人说了句抱歉,便跟越前两个人略显狼狈地跑进了旁边咖啡厅的遮雨棚下躲雨,看见了客人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忍心的她上前一步叫住了人家,说:「如果您愿意在等我几分钟的话。」
说着话的功夫她从包里拿出了便携的颜料盒,为了方便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然后用自己水壶里的水将手指沾湿,便很迅速地上起色来,和原田到处奔波在外的时候常常需要画建筑速写,为了讲求速度她都会习惯用手指直接上色。画着画的川口总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越前一面觉得她很遥远一面又觉得这个人很贴近,她吝啬的情感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的,其实应该是个很热情的人才是。
将画送出去川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抬头看见了越前朝自己伸出的手,说了谢谢的同时用没有沾到颜料的右手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在站起身的同时被他用力一拉,差一些撞进这个人的怀里,看着表情稍有些得意的人,川口抿着嘴接着将左手凑到越前的脸边,他反应迅速地立刻抓住她的左手把自己的头向后仰,抵抗不了惯性作用最后还是整张脸都栽在了他的胸口上。从做了缓冲的鼻子感受的酸痛来判断,越前君果然有常常在锻炼。
「我会洗手的,所以请越前君先松手吧。」她动了动手腕。
立马放手往边上退了一步,越前低声咳嗽了两声别过脸去,心里暗自想着为什么川口的手总是这么冷冰冰的。
这场太阳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广场上很快又回到了原先的热闹状态,将自己坐着的折叠椅推给刚刚一直站着的越前,川口说着:「脚踝不会痛吗?」
越前眉头一皱,在椅子上坐下来,「你能看出来?」
「因为走路的姿势,重心有些不太对劲,」川口将画架的高度调高了一些,「我比较敏感,所以能感觉到。」
「小事情,训练太多了而已。」他的表情一看就不是很想谈这个问题,越前看了一眼她又开始画新的东西,便借着这个转了话题说,「不做生意了?」
「嗯,今天的晚饭钱赚到了,」站着作画的川口用一条线将画纸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不过现在画的应该也算是工作。」
和工作室商量了不想开签售会,所以才会答应在主要的销售书店摆放她个人画的新宣传图,这些多出来的画幸村当时以合伙人的身份许诺会按照市场价再另算工资给她,对于她这个还被房租水电压迫着的小蚂蚁而言,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太安静了,怎么说呢,就是在川口身边的时候总是太安静了,越前甚至怀疑她可以做到永远不开口说话,虽说他也不是很多话的人,可是她简直就做到了静止,呼吸声都轻的完全感觉不到。无数线条在纸上以各种方式排列逐渐成型,像是连体婴又像是同一个人的两面一样,眼皮有些重,努力眨了两下试图抵制住困意,最终还是选择放弃,闭上眼用手撑着头睡着了。
缩在折叠椅上睡觉的越前的样子和他的那只卡鲁宾有点像,川口蹲下来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越前有着比寻常男性要长一些的睫毛,脸颊看起来也软软的,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睫毛,熟睡着的人眼皮颤了颤幸好没有醒过来,其实从昨天起她自己就陷入了一种开心与绝望并行的状态之中,和越前的重逢真的是梦,所以总有一日他是要走的,她不可以全身心地爱上这个陌生的国度将自己当成依靠的他,因为一切都是虚假的。欢喜的情绪她可以表达,除此之外的情绪她不应当也表达不出。
「川口,我饿了。」手上的草图差不多近了尾声时,这位大型猫咪醒了过来。
过于自然的带着些撒娇意味的口吻让川口一时之间晃了神,她低头看他,开口问道:「那越前君想吃些什么?」
「不是法餐就可以,」越前伸了个懒腰,「我不明白法国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炖菜。」
「其实,」川口整理东西的时候顺便纠正道,「日式炖菜的来源就是法餐。」
越前只好用「你有钱你说什么都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乖巧地做着搬运工,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的越前也完全没有去留意自己的教练和经纪人现在会是什么状态,估计就算电话打到越前南次郎那里,他也只会笑着说一句「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自己去消化啦」这样的话吧。
意识到越前可能是故意人间蒸发的Andrew在过了一个晚上之后才发现了事情不太对劲,彼时正在和某昂贵手表品牌的代理人交涉的Olivia一接到通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怒斥了十几分钟,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绝不允许有人搅黄她既定的计划。
在法网拿到亚军的越前龙马排名已经上升了,且若是凭着和手冢国光的昔日队友关系,再和他一起接下这个全球性的广告的话,商业价值简直无人能及。之后的温网同样是很好的跳板,职业选手能力固然很重要,但能够吃这碗饭的人,其他的价值同样不可小觑,在自己的公关生涯上经历了越前南次郎急流勇退这个滑铁卢以后,Olivia不会再吃第二次亏的。
而知道跟他的父亲联系估计也是白费,Olivia先行将媒体那里的消息压下来,不然故意玩消失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要是给品牌方知道了,一定会重新考虑合约的,拉上越前的生活助理开车,她先去了一些越前有可能会去的地方转了转,但无论是街头网球场还是会员制的网球场都不见人影,这样一个不懂法语且生活自理能力都有待考察的家伙能跑去什么地方,她的高跟鞋在砖地上敲出愤怒的乐曲。
他们回去的时候原田刚好和几个老朋友坐在院子里闲聊,看见自己的学生从门外进来,原田向着川口招了招手,然后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以后肯定会比我还厉害的。」
「各位好,我是川口渚沙。」川口向着众位老教授们欠身行礼,「教授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不足。」
越前把背包在里屋门前放下,回过头来看着和这么多人用法语交流着的川口才发现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她现在正在学什么,在什么学校学习,在什么地方工作,为了能尽快正式进入职业生涯,本身就早了一年进入大学的越前又靠着还算灵光的头脑提前修满了学分,所以要比同届生更早毕业的他在学期间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完成任务,看到川口这样很是认真地对待学习这件事,反而会有些不习惯。
「我的专业吗?」川口一边切着买回来的蔬菜一边又这样对着在身后站着的越前说,「东京艺术大学的文物修复专业,专攻古建筑方面,听着有些冷门吧。」
「听起来,」越前顿了一下,「挺适合你。」
「不二学长也这么说过,」拧开水龙头冲洗着篮子里的菜,川口回道,「大概我比较适合和那些已经快不存在的东西打交道吧。」
「你和不二学长认识?」越前再次想起不二周助故意转来的那条推特。
「学长是我的恩人,」川口转过头来,「如果不是学长的话,我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越前君说话的。」
刚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她绑着头发的皮筋突然断掉,头发如瀑布一般散下来,轻轻啊了一声,她才将要翻炒的菜倒进了锅子里,无法顾及有些碍事的头发,走过来越前在她的背后两只手将她的长发向后拨,然后用手替她抓着,同时说着:「长头发很碍事。」
「确实有些麻烦,画画也很麻烦,」她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回国就剪了吧。」
「不,」越前立刻阻止道,「不许剪。」
——因为黑色长发其实很好看。
「越前君也很麻烦,」川口抬手盖上锅盖,然后拿过口袋上夹着的发卡,「我自己来吧。」
女孩的手总是很灵巧,完全看不懂她是怎么把头发盘上去的,大概是被嫌弃了的越前又退到原来的位置上,身后玻璃门拉开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叨扰了一晚上带一个白天总算是和房屋主人第一次正面遇上了,看着很是和善的原田怀里正抱着一只不知名的橘色野猫,慢悠悠地往厨房这里走。
「初次见面,」原田打量了一下这位穿着自己学生时代的旧衣服的年轻人,「渚沙的男缪斯。」
「教...教授,」她差一点就要把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了,「这个词非常容易让人误会。」
「您好,我是越前龙马。」越前心想川口的老师竟然和她是这么南辕北辙的个性。
「不用拘谨,我这老头子也很久没和年轻人聊天了,」原田松开手怀里的橘色花纹的猫立刻就窜进了院子里,「昨天能让渚沙放我鸽子,越前小朋友肯定很不简单,不过我这宝贝徒弟可是全宇宙最难追的姑娘,加油吧。」
「吃饭了,原田教授。」川口试图用食物堵上自己老师的嘴,让他不要再随便多说什么了。
晚餐过后,原田哉也就十分识趣地应了友人的要求去酒吧相会了,走之前还提醒了川口一句明天要继续圣母院的修复工作。想着修复建筑真的是一件非常无趣又辛苦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拖着越前出门了,川口把专门喂野猫的猫粮倒在院子里的食盆里,便看向正在逗猫的他说道:「越前君是不是应该跟家人朋友联系一下,他们可能正在担心。」
「没必要,」越前很是果断地说着,「他们不会担心的。」
「如果我是越前君的朋友,你突然消失的话,我会担心的。」川口将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给他,「还是打一个电话吧。」
「哦,」他应了一声接过手机,主屏幕的壁纸是《发条橙》电影的海报,在按下电话号码之前,越前对着她说道,「川口,没有如果,你是我的朋友。」
从前很好奇身旁有亲近的友人在的感觉,因为在川口一直很难想象自己和别的人出现在同一画面的场景,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是后景,其他人是前景,能遇到不二和幸村固然是幸运,但是越前很明显又和他们不一样,完全的不一样。
凶狠的女人的破口大骂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语速极快又夹杂着各种需要消音的词,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状况的越前龙马很淡定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直等到稍微安静下来的了一些才回复道:「我只想一个人静静,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You fxxking idiot!还想怎么玩,老娘没工夫陪你年轻人,要么回来参加温网,要么一辈子别打球了!」女人又一次激动起来。
「Fine,」越前清了清嗓子,「as you wish.」
手机似乎终于终于还给了刚刚他打给的助理手中,颤颤巍巍的小助理说话都在发抖,越前压根不顾自己助理的人身安全,语气平静地命令道:「马上把我的手机钱包和护照送到给你发的地址来,被Olivia发现了你就看着办吧。」
——助理:我太难了。
「越前君还是在逃跑。」川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因为还没到我想跑回来的时候,」越前很把手机递给她接着说,「川口你原来是在Halloween出生的。」刚刚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解锁密码是1031。
「挺热闹的日子,」她说着,「和越前君的平安夜一样。」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越前正坐在沙发上和川口在电视上看那部美国老电影《Halloween》[1]的时候,玻璃门外非常应景的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吓得他往沙发另一头躲了躲,直接和川口撞在一起,身旁的人淡定地将地灯的开关打开,越前才看出来这位如同幽灵一般的非生物是自己的生活助理Ronald,起身将门拉开,这个胖乎乎的留着一头乱糟糟的姜黄色卷发的小伙子上来就把自己一把抱住,哭得眼泪鼻涕胡乱飞。
「Hey,Ron,」硬把Ronald从自己上下扒拉下来,越前伸出手,「我要的东西。」
「Ryoma,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的,」Ronald泪水汪汪,「Maleficent会把我大卸八块扔进塞纳河的。」
「我知道,」越前十分冷静,「所以我要的东西。」
「Here,」Ronald委屈巴巴地把东西给他,抬头的时候看到正朝着他们这里看过来的川口渚沙,突然大叫道,「Oh,I\'ve seen you before!」
才把电影暂停了的川口走过来,很是礼貌地打招呼,「你好,不过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我想起来了,那个Ryoma你手机上那个......唔!」越前直接卡住Ronald的脖子,接着把他一脚踹出了门。
「行了,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Bye。」吧嗒一声,越前把门锁上还顺手拉上了窗帘,然后按下播放键开始继续看电影。
之前川口问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留意过她的消息,答案其实不是完全没有,有那么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突然想起了她,从东京搬去曼哈顿下半年便提前转入senior high的时候,因为训练强度的不适应,加上他又在无时无刻在拒绝他人社交邀请,冬日里某个大雪天,在街口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他发现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便跑去去翻旧同学的脸书,却看到他们全在说北野阳介从教学楼天台跳下来的事情,那川口会不会有事,这么想着的他便给以前同队一个同级生发消息问具体发生什么了,那个男生也就草草说了大概是抑郁症之类的,所有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同情,一直到有人把风向再次转到川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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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人说,是和川口说完话以后北野老师才自杀的。
毫不吃惊,毕竟是那个川口。
对,我就知道肯定是川口的问题。
[图片]我拍到今天下午救护车来的时候川口的样子,你看她的表情。
太冷血了,明明北野老师还夸过她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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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记得照片上的川口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差别只是单纯的毫无表情而已,随手将图片保存下来,他从这个青春学园的聊天组里退出,如果川口也是始终这样一个人行走的话,他也可以。之后,便努力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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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Halloween》1978年上映的一部美国恐怖电影,国内通常翻译成《月光光心慌慌》,非常妙的翻译。
等我想想磨叽多少章让他俩名正言顺在一块儿比较合适,反正大纲在那儿,想拖也是我自己拖。其实谁先告白我都没决定,因为纠结所以我搞了两个版本的。
因为主要还是越前的故事所以照着欺凌主题我是有专写北野的一篇番外来解释他自杀的理由的,不过看最后整篇文章结束再说吧,不然抢了戏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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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