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躲闪着视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着同样的几句话。
她平时成绩优异,总分绩点一直是年级第一。辅导员和书记都知道她生活节俭,除了学习就是兼职工作赚钱,并不相信男人的一面之词。但是为了安抚他解决闹事,只能劝他先冷静。
“你死心吧,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去嫁人的。”云霁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放下这句决绝的话就离开了办公室。
四五月的春天,本该是温暖的微风拂面,但她却感到刺骨的寒冷,手指发麻,浑身颤栗。不时有路过的学生悄悄对她指指点点,离开了带节奏的演员,他们也不过是看热闹的陌生人。
被这么一闹,她也没有心思再去上课,干脆跟老师请了一整天的假,回宿舍调整心情。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她的父亲和劳改犯男人因为在学校闹事被禁止随意进入,云霁也拉黑了父亲的所有联系方式。无法在现实中接触到她的两人,只好采用迂回的方式逼她自己主动出来。
继闹事后两天的一个晚上,一则有关K大学生不管病重母亲,压榨父亲还断绝关系的帖子在各大社交媒体上传播起来。文章里详细地说明了于云霁是怎样花钱如流水,怎样断绝父女联系,怎样夜不归宿乱搞男女关系等等。还附上一个男人跪地祈求她,却被另一个寸头男人推倒在地的短视频。
当天在场的许多围观群众纷纷出来描述现场情况,还有自称认识她的人表示云霁现实生活里就是一个十分高傲无礼道德低下的人。
经过不断的评论和转发,引起网友的众怒。
“现在的人啊,爸妈辛辛苦苦供她上大学,生病都没钱治病,她倒好,完全看不到家里的辛苦早知道拿着爸妈的血汗钱去享福。”
“这种人怎么考上K大的?我们学校成绩最差的女生都比她有良心。”
“爸爸都跪下来求她了,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冷血!”
“还有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这么用力地推她亲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是看家里榨不出钱了赶紧找下一家吧……”
“我认识她,我就住在K大附近。经常在半夜看见她一个人在外面晃,我好心好意去问她要不要帮助,她还让我滚。现在真面目被揭露了,真是活该!”
绝大多数都是审判性的言论,其中偶尔有一两句为她解释的评论根本无人在意。或许他们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只是单纯地将她当做一个靶子发泄生活里的怨气。
“云霁,别管他们。我们都知道你平时什么样,网上这些人就是爱当键盘侠。”平时并不算熟悉的室友过来安慰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就是啊,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可恶了!”
“班长已经跟辅导员和书记他们反应了,学校肯定会处理的,你别担心。”
连串的安慰让她鼻子发酸,习惯了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和兼职上,入学一年多和室友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明明是她自己的麻烦,但她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过来安慰她,积极帮她解决麻烦。
正说着,辅导员敲门进来了。
“云霁啊,你别太伤心了,事情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我们现在就只能想办法解决困难。书记和学校领导去商量了,学校的意思是会帮你发布声明,证明你的清白。你呢,就安心上学好了,以你的成绩,不管是继续深造还是毕业直接工作都是很有前途的。”
她吸吸鼻子,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见她情绪没有太过激,辅导员也稍稍放心下来,嘱咐室友这段时间多照顾她后就离开了。
后续学校发了声明表示她的成绩优异品行端正,加之许多同学都自发为她证明,舆论才逐渐消停。然而,尝到了引导舆论好处的人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反而变本加厉地往另一个方向引导。
还是同一个账号,贴出几张有云霁正脸的私密照,加上一些模糊的在灯红酒绿背景下的照片,列出一套丸子的时间线表示于云霁的私生活混乱,不仅在外当交际花,还与某个教授关系匪浅。
这回对方更加聪明,专门找了几个人假装校内知情人员,发出她与教授的合照和几张暧昧的聊天记录,表示之前的学校声明都是教授为了帮她才执意发的。她的好成绩也是教授故意给的而不是自己考的。
舆论再次反扑,这回不论是学校声明还是同学解释,他们都并不相信。有好心的网友表示照片像是PS过的,指出时间线内不合理之处和文章的逻辑漏洞都被忽视掉了。漂亮的脸庞反而成了扎向她的利刃。
“长得就是一副狐狸精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喜欢乱搞。”
“本来还以为她真的是成绩好,现在一看这种长相,成绩怎么来的已经很明显了。”
……
这样的热点,引来了想要蹭流量的各种博主。装作家长或者游客进入校园,到处找人询问云霁的信息。甚至蹲守在宿舍楼门口,只为了拍到她的一点痕迹。
她的个人信息很快被扒出来展示,有义愤填膺的网友直接去学校官网辱骂,甚至给她寄刀片,摸进宿舍塞垃圾和诅咒信,轰炸她的所有社交媒体。她像一个毫无遮掩的花瓶被放在网络上展览,承受无端而起的恶意。
室友们并没有因此疏远她,而是更加紧密地保护她,认识或者不认识她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对外来人员闭口不谈她的个人情况。书包里会有不知名同学塞给她的小纸条和小礼物,写满了安慰和鼓励的话。
但同时,这些恶意无法完全落到她的身上,就分散落在了善良的其他人身上。宿舍楼被人恶意丢弃垃圾,周围的人也被轰炸社交媒体,被拍照录视频上传网络造谣。恶意的狂欢来的又猛又烈,深深地伤害着所有无辜的人。
室友看着手机偷偷哭泣,见她进来又赶紧擦擦眼泪别过头不让她看见。其他室友也勉强挤出笑脸,只说没什么事。
“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马上就会结束的。”
她仔细地拥抱每一个善良美好的女生,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其他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她的拥抱和笑容里感受到些许力量。寂静的夜晚,小小的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几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相互依偎取暖。
第二天,云霁一早起床,将东西都收拾好。棉被和旧衣服都送给了收废品的奶奶,其他的日用品能用的送给了室友,不能用的都扔了。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笑着和室友告别。她已经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发布已经申请退学成功的证明,又主动联系父亲说了见面地点。
退学证明让网络上的舆论哑了火,有理智一点的人开始列举谣言的不合理之处,引起了新一波的讨论。不过这些事都和她无关,只需要让所有人都注意力从学校移开就行。
见面地点约在K市著名大桥边的咖啡馆。她的父亲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潦倒,不断地舔着自己干涩的嘴皮,抖着腿搓着手指,不时望向店门口,焦虑地等待人来。旁边坐着那个劳改犯和一个更老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还一边用怀疑审视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色。
“你确定她答应了会来?”劳改犯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奇,质问他。
“她今天早上给我打的电话,约的就是这个地方。您再等等……”他脸上是谄媚的笑容,眼里又闪过一丝悲凉,仿佛他的内心也有无法忽视的矛盾。
“不着急,她都退学了,名声也毁了,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那个更老的男人,劳改犯的父亲老神在在地吹了口热咖啡,并不在意。
大桥上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走在围栏边的于云霁。突然,她停下来,朝约定好的咖啡馆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真是个好天气,她想。
有个路人察觉到异常,停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她,似乎认出来什么。正想过去问问,就看见她迅速攀上围栏跳了下去。
“啊!救命啊!这里有人跳江了!”
尖叫声,汽车鸣笛声,被挡在水面之上,她的耳朵里只有呼噜的灌水声。冰凉的江水夺走了她鼻腔里的空气,带来沉闷的窒息感。痛苦渐渐淹没了她,绝望中却带来一丝安宁的幻觉。
就让这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
得知母亲死去的那一刻起,她的精神支柱就已经轰然倒塌。从十二岁开始努力学习,省吃俭用,每个假期都在兼职赚钱,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娱乐时间,只是为了能早日工作给母亲治病。原本她想着,虽然父亲因为赌博花光了母亲的医疗费用,至少他还对自己有一点真心,这样就算她是在痛恨父亲中过一辈子也无所谓。
但是后来她发现父亲并不爱他,爱也没有,恨也没有,他眼里带着浓重的**,毫不在意地毁掉她的生活,急着把她卖一个好价钱。
来势汹汹的网络舆论,着实让她痛苦。但室友,同学和老师们的关心,不论外界如何都坚定相信和支持她。这样纯洁的感情,在被她连累的时候,才会更让她痛苦。无辜为她受害的人不怪她,肆意发射恶意的人却心安理得。如果她的人生已经溃烂,那么至少善良的人不该因为她而痛苦。
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尝尽了背负巨大压力无暇感受生活的滋味,她现在不想再被任何人禁锢,那就直接鱼死网破。
意识消散,随水流去。
……
再一睁眼,是在明亮温暖的医院病房。脸上挂着呼吸面罩,身边的输液装置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眼睛干涩难以睁开,鼻腔随着呼吸的起伏有刺痛的感觉。嗓子像被糊住,发不出声音。
被救了吗?她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这么广阔的江河,救下她的人是怎么游过去的?
无意去想这些小事,她尽力撑起身体,摘下呼吸面罩,随意地拔掉输液的针头,栽倒下床。甩了甩头强行清醒,连滚带爬地攀上窗台,推开玻璃,身体向外前倾过去。
一片深绿撞上她的脸,窗外海桐树的枝丫伸展过来,一簇簇的白色小花开得正好。她的动作惊起几只蝴蝶飞去,小小的蜜蜂却不受影响,“嗡嗡”地划过眼前。清浅的香气包裹着她,脸上不知觉已经湿润。
泪水滴落在窗框上,她被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抱了下去,重新安置在病床上。护士拿出棉签和纱布给她的手背消毒止血,另一个护士赶紧把窗户锁紧。她终于放声大哭,泪如雨下。护士轻轻地帮她擦去泪水,柔声安抚。
在这个温柔的春天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想早早死去。
视线里变得黑暗又重新亮起,掌声雷动。她才发觉表演已经结束,心不在焉地站起来给谢幕的几人鼓掌,却在舞台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紧盯着那人快速穿过座椅和人群,追着她往室外过去。
“你等等!”
人在一个偏僻的人工湖边停下,云霁扶着墙调整呼吸,朝她招手。
“我有话跟你说。”
快速解决回忆篇,继续回到快乐的网王初中生生活[墨镜]
前世的人都没有名字,就像一场梦醒来也不会记得梦中人的脸,所以过去的痛苦不必记忆,让它过去就好(绝不是我懒得想名字[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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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忆线(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