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是什么感觉,袁朗这回算是体验到了。
奔跑,一直往前跑,拼尽全力往前跑,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他用恶毒的眼光盯着袁朗,像要把他拆吃入腹般。
“这不公平。”
袁朗没有理会他,他仍然漫无目的往前跑,尽管前方仍是一片荒野。
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出现了,她手里拿着那支红色的野花,她把那支花递给了给袁朗。
她静静地靠近袁朗,声音宛若呢喃。
她说:“着火了。”
很快,火从四面八方扑向袁朗,连用那支花儿也在火光中枯萎,化作一团尘埃落在他的脚下。袁朗只觉得天地变成了一块牢笼,将他团团围住,他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跑,前方出现了一扇门。
袁朗推开那扇熟悉的门,闯了进去。
暖黄的灯光将房间映射的很温馨,阿姨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忙活,餐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袁朗走了进去,拉开凳子坐下。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红毛衣的小女孩,那个女孩拿着筷子在碗里刁钻的翻来翻去,兴许是没有夹到喜欢的菜,气气呼呼的坐在座位上不吭声。
“我不喜欢你,”女孩突然说话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袁朗。
“嗯。”袁朗不为所动,他低下头继续吃碗里的饭。
“丫丫,不可以这么对小朗哥哥说话。”
小女孩更生气了,她抬起头不屑一顾地看着袁朗。
“我就是讨厌他,他没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要来我的家!”
“都是因为你,妈妈才越来越不喜欢我!”
袁朗抬起头,小女孩哭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砸在他的心上。我不应该在这里,这里不属于我,袁朗心想,他忽略厨房阿姨的劝阻,拉开门大步离开这个地方。
门外大火仍在燃烧,一如往年他焦灼的心火,赤红的火光尖叫着向他扑来,他发觉,他早已无处可去。
他醒了,又或是坠入了更深的梦境,也许这一切都是年少时他做的一场梦,因为妈妈此时正担忧的看着他,目光如水一般温柔,眉毛微蹙,正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伸手捧住袁朗的脸,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把袁朗拉进怀里。
“让妈妈看看,我们小朗怎么哭了,哎哟哟,哭成一个大花猫了。”
袁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扑在了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再也不想撒开手。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委屈,哭着在熟悉的怀抱里说出所有伤心事。
“妈妈,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
小袁朗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母亲,他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像抓住最后的希望。
泪光中母亲笑了,还是如同记忆般的温柔,她蹲下来平视小袁朗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小袁朗毛刺刺的短发,握住了袁朗垂在身侧的小手。
“妈妈一直陪在小朗身边,在小朗的心里。”她指了指袁朗不停跳动的心脏。
“小朗,你要勇敢。”
“可是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开!”
袁朗的心仿佛被掏空了,悲伤弥漫开来,他知道,醒来又是一片无边孤寂。
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一片白光中,袁朗在宿舍的床上陡然惊醒。
铁路此时正担忧的看着他:“做噩梦了?”
他从军区开完会回来,刚摸到袁朗的寝室,就看到袁朗噩梦惊醒。
袁朗此时脑袋像一团浆糊,他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吓到了?”铁路放缓了语气,指了指袁朗的眼角,“你的眼泪还没干。”
梦里汹涌的情绪还影响着袁朗,他把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感受心脏在快速跳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闷闷地说:“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剑走偏锋的人,这个梦只是自己的情绪太过紧绷,这些压抑的情绪疯狂在梦境中寻找一个出口。
还是神经绷的太紧了,有机会还是去375上散散心吧,想到这里,袁朗捂住了头。
还没等铁路说话,袁朗又躺在床上自顾自的说:“我们救了很多人,这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我只是……”
袁朗停顿了一下才说:“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面对。”
“袁朗,你太善良了,善良的人总是带有一些天真,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铁路低下头来,他的目光真挚而坦诚,袁朗可以清晰的看见,铁路的眼睛在宿舍这个并不明亮的空间里里宛如曜石般闪烁。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我们都需要成长。”
铁路帮袁朗把被子重新盖好,看着小狼崽依依不舍的眼睛:“早点休息。”
见了血的小南瓜们像开了刃的宝剑,一个个都褪去稚气,变得成熟稳重了,大队长沈悦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袁朗却养成了一个说坏不坏说好也不算好的毛病,就是休息没事喜欢往375跑。一个人孤零零往那一坐,往那看夕阳西下,等到饭店才急匆匆回食堂吃饭。
这回大队长是真的有些犯愁了,本来着小狼崽在就是有点孤僻的毛病在身上的,这好不容易掰回来点,眼看就要大丰收,正是合家欢乐,欢欢喜喜包饺子的欢乐大结局,怎么能出岔子呢,那不行,于是大手一挥,叫来了铁路。
铁路上山的时候,袁朗正盘起腿坐在山坡上,手上拿着一支不知道从哪摘来的野花,晚风吹动他的头发,西边一片霞光灿灿,铁路在袁朗的身侧站定。
“山里的黄昏总是很特别。”
袁朗仍是静静的看着那片云海,下沉的太阳给他们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我现在才突然知道什么叫朝花夕拾,原来我们渴望拥有的东西一开始就拥有了,所有的成长都不过是一直在失去。”
“袁朗,如果我们把视野拉长,把时间的观察尺度拉长,你会发现,人生如长夜漫漫,我们永远无法掌控自己,未来永远是一片空白,但是我们把视野拉短了看,比如此时此刻,我们现在就能看到的,”铁路伸手指了那片半白的天空,鸟儿从山里划过归巢,太阳正沉下地平线,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让人觉得幸福的落日,以及,如果我们五分钟还不到食堂就会消失的晚饭。"
说罢,只见袁朗像兔子一样窜出去。
袁朗咬了一口碗里的醋鱼,一股鱼腥味和酸味混合在一起直冲脑门,袁朗能精确地感觉到这鱼死不瞑目。
“这鱼白死了。”
铁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没吃过?”
“不管吃多少次,还是吃不习惯。”
铁路笑着说:“过两天队里放假,你来这这么久还没出去过,出去散散心吧。”
袁朗摇摇头“一个人出去怪没意思的。”铁路倒是一副毫不意外他会这样回答的神情,他从兜里掏出两张游乐园的门票推到袁朗面前。
“新开业的游乐园,你和楚岚一起吧。”袁朗也没再客气。
等他拿着两张票向室友楚岚同志发出邀请的时,楚岚同志连连摆手拒绝,口中念念有词“袁朗同志,不是我非要拒绝你,”楚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妈喊我这周末去相亲。”
袁朗一连邀请了好几个人,接连被拒,理由无非是,周末要回家,陪家人,陪女友,或者已经有约了。他垂头丧气地来到铁路的办公室,将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又退回给铁路。
“队长,我是真的找不到人了,要不还是算了吧。”袁朗话是这么说,可是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上的票。
铁路寻思这小子话里有话啊,他可还活生生的坐在这小子面前呢。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又把票推回给袁朗,
“我们俩去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