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砚台对萧廷说:“公子,蓝愁传过来消息,说有位神医笑笑子可以医治您的眼睛。我们要不要去一趟,试试运气?”
“离这远不远?”
“不算太远,去绝情门的路上要经过。”
“萧大哥,我们试试吧。”若萱也劝道。
“好吧,若萱姑娘发话了,我们就走一趟吧。我也想尽快治好眼眼,亲眼看看身上有这么一种清香淡雅味道的女人长的是什么样子的。”
“还用说吗,肯定是个大美人啊。”砚台说。
“我也是这样想的。”萧廷回道。
“我们快走吧,总是打趣人家。”若萱嗔怪道。“我得找汉阳哥哥商量一下。”
萧廷对砚台说:“你让血凤凰先赶回’毒不毒谷’,完了再回青城与黄湘汇合。”
若萱找来古汉阳商量。
“汉阳哥哥,我们要去给萧大哥治眼睛。你要不要一起去?”
古汉阳想了想,说:“不了,你们去吧,我在这等等大丸子师弟,我估摸着他这一两天便可到这了。再说了,依我对这类隐世的高人的了解,我们人多了去,反而对事情不利,倒不如先分开走,到绝情门汇合。”
“也好,那我们绝情山庄见了。”
赶了几天路,从一条大路上拐进了一条小道,又走了几天,来到一个小镇。刚踏入小镇,便是一个热闹的集市。集市里,人头涌动,摆着各种小摊,小贩的吆喝声,路人的交谈声,空气里流窜的各种体味,都显出这里热闹得很。
“是这附近吧?”若萱问,她正留意着走过的各个街巷。
“唐姑娘,找一个豆腐摊。”砚台说。
豆腐摊。若萱边走边看,喃喃自语着。“在那!”
那边,一档‘随意豆腐’的摊子,摊主是个约十六、七岁的姑娘,身着一身青纱裙,正挥刀切着被她震在半空的豆腐。排队的人群发出阵阵欢呼和掌声。
“看来,这摊的豆腐很受欢迎嘛。”萧廷侧头眯眼浅笑。
“萧大哥,我先上去问问。”说着,若萱便走向豆腐摊。
这时,豆腐摊上发生的争执。
“哎,我说我要的是一斤豆腐。你怎么才给我这么一点?”一个男人的声音,很不满。
“客官,我这竖着的招牌写着‘随意豆腐’。既然是随意,那自然是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啊。买卖自由,你到底要不要买了?”小姑娘说,语气里不见半点怯意,话说得理直气壮。
“你!你这不是欺客吗!别家店大欺客我吃点哑巴亏也就罢了,你个卖豆腐的芝麻小摊,一没财二没人也敢厚此薄彼!有你这么做买卖的?”
“客官,我在这摆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年都是这么摆下来的,大家都知道我的规矩,怎么不见别人指着我说欺客?”
“那肯定啊,别人你都给得多多的,给我就那么一小块,他们占了大便宜当然不说啦。”
“那该反思的人应该是你自己才是!为什么我给别人都超额的给,给你却……”
“你就是欺负我!”男人恼羞成怒,动手砸了姑娘的豆腐摊,嘴里嚷嚷着:“我让你卖,让你卖不成!”
“你!你这也配做个男人!”姑娘也被气得不打一处来,两人在人群中动起了手。
谁料想,别看这男人长得挺壮实的,原来是个‘绣花枕头’,被小姑娘三下两下便打倒在地,捂着胸口在一地狼藉里挣扎着。小姑娘利落的拍拍手,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身后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气急败坏的抽出一把匕首,冲着前面的小姑娘急急刺去。小姑娘丝毫不知情,两手叉腰自顾自的往前走。
“小心!”若萱一声惊呼。
这时,萧廷跃起,落在了男人的身旁,一把抓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甩腿将他踢翻在地。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掌声。
“谢谢这位公子。”小姑娘朝萧廷施礼道谢。
“姑娘客气了。”
小姑娘凑近萧廷的脸,认真的看了看,说:“这位公子的眼睛……”
“噢,在下从小眼盲。”
“真可惜。”这姑娘的左眉上有颗绿豆般大小的红痣。
砚台望着那颗红痣出了神,嚅嚅的唤了一声:“姐!”
这话一出,引得萧廷和若萱惊愕不已。
姐?小浮萍诧异的望着砚台,一脸的不可置信,手指着自己,对砚台说:“你叫我姐?”
砚台才回过神来,赶忙解释道:“不不不,我弄错了,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一时恍了神。请姑娘见谅。”
“呃,原来如此。”小浮萍豪爽的挥挥手:“没事。”
“谢谢浮萍姑娘。”砚台躬身行礼。
“请问姑娘,”若萱彬彬有礼的问道:“笑笑子前辈在吗?”
“你们找我爹?有什么事?”
“我们想请前辈给萧大哥治眼睛。”
“这事……有点麻烦。”小姑娘说:“我爹是个极骄傲的人,一个大夫还弄个‘金盘洗手’,别人都觉得不伦不类,我爹他还办得声势浩大,广而告之,为的是拒绝别人时有理有据。所以人人都说我爹’怪’,还老固执。我多年未见他给人治病了。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若萱,这位是萧大哥,他是砚台。”
“我叫小浮萍。”小姑娘一甩头,说:“管他呢,我先带你们回家去。”
三人随着小浮萍身后一起回到了笑笑子前辈的家里。
这是一处带院子的两层小楼房,院子一条细石子铺成的小道,两旁是草地,种着几棵香椿树,看那粗壮的树干,是有不少年头了。院里晒着棉被。
“我爹在楼上最里头的那屋,你们上去找他吧。”
砚台忧心的问:“浮萍姑娘,我们冒昧的上去,会不会惹前辈生气啊?”
“也是,我爹是出了名的怪脾气。这样,我带你们上去吧。”
几人一同上了二楼,最里的那屋传来阵阵模糊的小调。
“我爹肯定是在喝酒,他一喝酒,就会哼小调。”小浮萍抬手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推开了房门,喊道:“爹,我回来了。”
“回来就去做饭,往常不都是这样吗?这会上我这干嘛来着?”笑笑子一手握着酒壶,微醺,两眼半眯。另一只手跟着小调轻轻舞动。
“爹,我带了客人来。”
“唔?”笑笑子这才微睁着眼,眯眼朝他们看来。若萱他们能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他们是什么人?来这干嘛?”
萧廷正欲上前作揖行礼,却被小浮萍轻扯了一下衣袖,她说:“爹,这位公子刚才在集市上救了我一命,是我要他们随我回家好答谢他们的。”
“你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跟你一再强调过,要离那些泼皮无赖远点吗?”
“爹,我可没招惹无赖,是他咄咄逼人,来买我的豆腐,还动手打人,您知道我是不能吃亏的人。您教我的,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决不给别人欺负我的机会。我照你说的做了,他打不过我,便使的阴招来暗算我。幸得这位眼盲的公子出手相助,我才免了一死。不然啊,爹,您再也没有女儿了,您得独自一人活在这世上孤单单的。”
“那你是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所以,我才带他们回家啊,我下厨要好好招待他们。不过……”小浮萍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笑笑子还窝在他那舒服的摇椅里。
“我怕那个泼皮无赖会过来找麻烦,要是他们人多势众我可惨了,您知道,我就只会卖豆腐,肯定还要在集市上摆摊的,难不成我得为了他又搬家?”
“这有什么!你爹我就没怕过谁。”
“您是不怕,您武功好。我可怕了,您又不能天天到集市陪我卖豆腐,要是那无赖天天来找我麻烦,把我的摊子砸了,我哪挣得了钱?我挣不到钱,只能委屈您再重出江湖替人看病挣钱,这是女儿的不孝。”
“那可不行。”
“我还怕因为我的缘故,替这位公子招来祸端,我的罪过大了。”
“哦,这个啊。你放心,他既然能救了你,自然是不怕他们的。”
“爹,您有所不知。老话说,暗箭难防。这位公子他从小眼盲,他还要保护这两位年轻人。对方万一人多,他一人,眼睛又不好,怎么敌得过呢。都怪我,那人临走的时候,还撂下一句话说一定要回来报仇。”
“他有眼疾?”笑笑子终于慢吞吞起了身,晃悠悠的走到萧廷跟前,对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说:“果然是哩。我看你一表人材的,眼盲是太可惜了。”
“前辈说的是。在下萧廷,见过前辈。”萧廷拱手作揖。
“好说,好说。”他又看向若萱和砚台,问道:“这两位是?”
“见过前辈,我叫唐若萱。”
“我叫砚台,是我家公子的侍从,见过前辈。”
“你们仨怎么凑一起?你们这是要去哪?”
萧廷回道:“回前辈话,唐姑娘是潼关唐家镖局的千金,托我俩护送去河南绝情门找她师傅,平静师太。”
“平静?”笑笑子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莫非,前辈认识家师?”若萱问。
“认识,我们还是老故交呢。”
若萱惊喜道:“真的太好了,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师傅的故交旧友。要是师傅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笑笑子连连摆摆手,说:“别别别,我可不想见她。”他看看萧廷,又看看小浮萍,最后目光落在了若萱身上,抚须沉吟半晌,才说:“这样吧,我替他治眼睛,治好了以后,你们快快离去,千万不要对外人提起我俩,就当,我们不曾见过。尤其是你的师傅,我可不想被麻烦找上门来。”
“好吧,既然前辈不愿意,我也不敢做让前辈讨厌的事。”若萱答应道。
“爹,你就这么有把握治好萧帅哥?”
“切!我刚才看过他的眼睛,我已经能确定,他的眼睛还是活的,只不过双眼周围的经脉孔穴完全堵塞。”
一连七天,笑笑子用草药熏眼、银针扎穴等为萧廷治疗。七天后,萧廷要拆纱布了。
“虽然有点模糊,好像能看见人影了。”
“你别闭眼睛,努力的看,使劲的看。”
一旁的砚台也激动的鼓励道:“公子,加油啊,加油。”
“我看到这个世界了。”萧廷看向一旁的砚台,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难掩激动的说:“砚台,我终于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了。”
砚台热泪盈眶激动的说:“公子恭喜你,公子恭喜你。”
萧廷向着笑笑子双膝跪地:“前辈的再造之恩,萧廷永远铭记在心。”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小浮萍推门走了进来。
萧廷笑吟吟的看着她,说:“小浮萍,我眼睛能复明,你是最大的功臣。”
小浮萍抚着耳旁的发髻,说:“那你怎么能确定我是小浮萍呢,而不是若萱姐姐呢?”
“哈哈呵,你在试我呀。”
“你快说吧。”
“你的脚步声,因为你的脚步声我实在太熟悉了。”
“唉,我千算万算,就差了这一步,我居然忘了,你原来是听脚步声辩认人的。”
笑笑子笑着拉过小浮萍,对她说:“女儿,以后再整人,你先来请教爹,爹可是整人的专家。”
“哼!”小浮萍对萧廷说:“你也别太得意,过得了我这一关,我看你怎么把若萱姐姐找出来。”
萧廷和砚台随着小浮萍走到房外,却不见一人,小浮萍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便一直跟着她来到了街市,这下难度可大了去了。
小浮萍得意的望着萧廷,说:“萧帅哥,你把若萱姐姐找到,我就算服了你了。”
那头,街市上人来人往,艳阳高照,有鲜花小摊,有凉皮小摊,有卤肘的小摊,有胭脂水粉的小摊,扇子摊等等,再加上行人身上的气味,这空气里的味道是能多复杂便有多复杂,也难怪小浮萍一脸的洋洋得意。
萧廷伫足凝神看着这些行人,忽然唇边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缓缓前进着。最后,停在了一位淡紫纱裙的女子身前,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流转,惊喜又不可置信的说:“你就是若萱。”
“厉害!”小浮萍朝萧廷竖起大拇指,佩服道:“萧帅哥,我是服了你了。这么复杂的环境,你也能一下子就把若萱姐姐找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味道,若萱身上的味道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他抚着若萱的脸,无限深情的说:“若萱,我终于可以清楚的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了。”
若萱被萧廷这般抚着脸,不禁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莫名一阵怦怦狂跳。
砚台望着萧廷,忽然转过头问小浮萍:“浮萍姑娘,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出行?”
“我想我爹是不会同意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安顿下来,怎么放心让我跟着你们走呢?我估计啊,等你们一走,我爹又会搬家了。”
“可是,你还年轻,就打算这么跟着你爹生活吗?不去见见外面的世面吗?”
“我倒是想啊,无奈说服不了我爹。我和他的矛盾是,他年老了,倦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呢,对外面好奇,又没法让他放心由我去。所以,只能他随了我,或者我随了他。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砚台无语,他想了想,又说:“或许,你跟着你爹是最好的,平平安安过着安稳的日子。”
“也许吧,反正我也不能抛下他一个孤老头。就这样吧,我没了母亲,好歹还有父亲在身边。”
“等前辈过世了,我再来找你。”砚台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着。
“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生活。你和我们一起,不是很好吗?你不喜欢若萱姑娘和萧大哥吗?”
“喜欢啊,可是即使喜欢也不能跟着他们啊。”
“你想啊,如果你爹知道在他过世后,你的着落安排好了,他是不是也放心了?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人生活,除非到时你已经成家了。”
又过了几天,休养好的萧廷向笑笑子前辈辞行。
“你们可得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若萱笑着说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信守承诺,不会向师傅透露您的消息。”
“那就好。”笑笑子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萧廷,说:“这个药丸,我珍藏了二十几年,便宜你了。”
萧廷看着众人,一时不敢接过。
小浮萍一把抢过药瓶,塞到萧廷的手里,说:“你赶快拿好,这是续命金丹,具有回春的效果,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没有断气,吃下一粒就肯定死不了的。赶紧收下,待会他拿走了,你想拿都拿不回来。拿着!”
“萧廷多谢前辈的厚爱。”
砚台上前向笑笑子拱手作揖,道:“前辈,请前辈宽恕在下冒犯。砚台在此留下一句话,等前辈过世了,我会回来接浮萍姑娘的。请前辈放心。”
“你——”笑笑子变了脸色,忽然间又哑了火,顿了顿,说:“好,一言为定。”
父女俩在门口送别。
小浮萍搭着笑笑子的肩膀,夸道:“爹,您宝刀未老嘛,金盆洗手亏了。”
“你懂啥!医者父母心,我幸得收山了,不然得亏我多少心神。”
“那您这次怎么就愿意帮萧大哥治病呢?”
“他们不简单哪!”笑笑子意味深长的说:“其实他的眼睛根本没问题,但他看不见又是真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爹,您听听您说的话!我看您是酒喝多了伤脑,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您还是趁早戒了吧,我只盼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三人又重新上到了大路上。
“砚台,你这是怎么了?一点不像平时的你。”萧廷略有些不痛快。
“公子,我对浮萍姑娘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我解释不清,请公子原谅。”
“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萧廷顿了顿,又说:“你安排黄湘和血凤凰去青城。”
来到了‘毒不毒谷’,谷口拉着一幅红底黑字的横幅:欢迎来到毒不毒谷。
“这是私人领地吗?”若萱问。
“看起来像是。”
“我们怎么走得过去呢?‘毒不毒谷’,是不是有很多毒虫?”
“我们小心便是,不要摸不要闻不要摘,我们走我们的路,应该问题不大。”
砚台环顾一圈,说:“公子,这里的鲜花特别娇艳,好像还有股什么气味从花里冒出来。”
萧廷一个深呼吸,急急喊道:“不好!有毒气,快掩住口鼻。”他快速走向若萱,揽着她,急急离开。
“哈哈哈,哪个不怕死的人,敢走我的毒不毒谷。”空中传来一个轻佻张狂的女声。“这里毒蛇毒虫多得是,也不怕在此丢了性命。”
“最毒妇人心。”萧廷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嘴角。
“哟,我的瞎帅哥,那你可说对了。我就是最爱这些毒虫,你别看这些毒虫奇奇怪怪又恶心,它比你们男人诚实,明着告诉你它就是恶毒。可不像你,嘴上说着最甜的话,眼里却是冰冷的刀。你要是怕的话,我劝你趁早改道去。”话音未落,血凤凰一改轻狂的神情,扭扭捏捏的说:“其实,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只要你愿意——”
若萱拉着萧廷,轻声问道:“萧大哥,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咱们绕道走。”
萧廷看了看四周,凑近若萱的耳边说:“别理她,我们走旁边这条小道。”说着一马当先,往小道上走去。若萱尽管心里忐忑不安,也只得紧随而去。
“哎,”血凤凰轻跺脚:“本来你这个瞎帅哥开口求我就让你过去了,你不知好歹!下次你再落我手里,就不那么容易让你溜了。放着眼前现成的大美人不要,偏喜欢这个小姑娘,我一定要你拜倒在我石榴裙下!”
萧廷带着若萱和砚台七拐八拐终于从小路上饶过了’毒不毒谷’。
若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说:“太好了,终于走出来了,你们不知道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会吧,若萱姑娘,看不见来你原来这么紧张呢。”砚台打趣道:“我以为你和我家公子一样成竹在胸,。”
若萱瞄了一眼身旁的萧廷,赞叹道:“有萧大哥在,我就心安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