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王朝］圣十字 第2章 第二章 王宫

翌日清晨。

小热内亚一只手拎着一个勉强算是行李的布包，一只手攥着以太的衣角，兴冲冲地穿行在街道的人群中。去往圣殿的道路很多，他特意选了最繁华的一条，也是耶路撒冷为数不多的笔直的道路之一，另一端连接着城市的正门。前几日鲍德温四世带领军队凯旋，那时街道两边的盛况还历历在目。

以太左右打量着各形各色的路人，有牵着骆驼，包着头巾的商人；沉默寡言的力工，在商铺门口进进出出。突然一匹骏马毫不减速地冲来，带着主人穿过密集的人群，带起一片尘沙……以太猝不及防，被黄沙扬了满头。

“咳咳……什么东西……”以太拿袖子在眼前甩了甩，试图让沙子远离自己，又探头去看是谁这么没有礼貌，只看到地上的马蹄印。小热内亚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以太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怎么也不知道拉我一把？”随手揪过小热内亚的袖子蹭了蹭头发。

“不是，”小热内亚从水果箱后面跳了出来，刚才他正是躲在那里，才避免了尘土的荼毒。

“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呆？”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串被碰掉的葡萄，摆摊的年轻女子接过来，摘下几颗送给小热内亚。

“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敢这么横冲直撞？”以太不再东张西望，下定决心要一口气走到王宫门口。

小热内亚不得不跑了两步以跟上他的节奏，“那些都是贵族。我以为你知道。”

以太顿了一下，“是十字军？”

“谁知道呢，总之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平民。”小热内亚耸了耸肩，“你以后会不会也像这样？”

以太没说话，心里回想着这时的政治结构。耶路撒冷向来没有太多的常备军，战时主要靠分封领主的私军以及从欧洲，特别是法国来的十字军。这些人中混杂着信仰虔诚的基督徒，也有为了所谓的“金钱封地”来搏运气的没落贵族。以太一直觉得这种分封很不靠谱，然而转念又想到此时鲍德温王朝内有不臣之心，外有虎狼之敌的现状，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最好的权宜之计。既占领了周围大片贫瘠的土地，又能笼络一批不需要财政支出的士兵。

他回过神，“啊？你说什么？……怎么会，我没告诉过你我不会骑马吗？”

“这点咱们一样！不过我还是很想试试的，”小热内亚的眼睛里露出渴望，又别过了头，“但我知道永远都不可能了，我们不会被选做骑士。那得是贵族老爷的特权。”

以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于是道，“没事。如果我今天不顺利，可能就死了。”

“什么吗！”小热内亚慌忙在胸前画了几个十字架，嘴里念叨了两句，“真是的！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王上，王上很仁慈的，即使你治不好他，他也不会杀了你的！以前，我听家里人说都是这样。”

“以前？”以太绕过一个卖香料的小摊，“你说以前也有医师被选中？”

“应该是吧。有段时间城里净是来觐见的医生，后来有的没被选上，有的进去几周又被送出来了，总之没听说有被处死的。你放心好啦。”

周围的小贩少了很多，行人也逐渐稀疏，街道两旁的民居逐渐变的高大，装饰也渐趋繁复，进出的顾客大多衣着华丽，一位女士略过他们的时候，一种奇特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大抵是某种是东方的香料。

再往里走就是王宫护卫队的巡逻范围，不允许旁人进入。小热内亚紧张地拽了一下以太的袖子，悄悄问他，“你确定我们能进去吗？这里，这里……”

小热内亚停住了，眼神无意间扫到了圣殿的一角——在这条街的尽头，脚下的道路微微向左延伸，形成一个微妙的视觉死角，让行人只有在完全走过转角时才能看到眼前的景象：道路的宽度显著增加，足以让八匹良驹并驾而行，两侧是黑色的大块岩石建造成的高墙，以太估计至少有两层楼的高度，而顺着高墙向前，大致有百米的距离，目力已不可及，矗立着一座大门。视线上移，在无数墙内的建筑屋顶上，金箔熠熠生辉，每一片都肆意反射着烈日的光芒，从远处看去，像极了一座金银浇铸而成的金字塔，而在“塔顶”，一个巨大的金色圆顶尤其瞩目，像是落在人间的伯利恒之星。

“哦我的上帝……”小热内亚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圣山，“她好美丽……不对不对，应该是神圣……我从来没想过正午时的那些光点就是……圣殿。”

以太抬头望着，同样久久失语。他去过现代的耶路撒冷，只看到体积巨大的“碎石”和现代勉强修复的几处遗址，据说是圣殿的遗存，但早已在时间和战火的摧残下面目全非，看不出一点上帝之城的辉煌与神圣了。

而现在，她正屹立在眼前。安详，美丽，也脆弱无比。

以太不得不面对自己回避了很久的问题：我能做什么？只是拯救一个人的生命吗？在这个时代，真的能做到功成身退吗？

没等他思考出结果，脚步声和喝止声先传来了，“前面那两个人！这里属于王室领地，不对外开放！快点离开！”

以太转过身，看到高墙两侧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队骑士，甚至有弓箭从攻击孔露出。他神色不变，接过小热内亚递来的包袱，拿出泰伯瑞思交给他的信物并高高举起，“我是应邀前来的医师，不是敌人！”

弓箭被收了回去，墙上的铁头盔也消失了一个，很快一个身披轻甲的骑士从大门旁边的侧门走了出来，小热内亚不舍地看了以太一眼，又看了看璀璨夺目的圣殿，低下了头，“再见了……”以太想说些什么，小热内亚却忽然向来路跑去，头也不回，十分决绝的样子，嘴里喊着什么，“我还会……”以太哭笑不得，看到骑士长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小热内亚跑走的方向。

以太连忙摇了摇头，“没事的。他是帮我拿行李的，看到我到了就回家去了。”骑士长点了点头，伸出手，“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凭证。”

“当然。”以太把信件交给他，然而他只是看了看上面的火漆封印就递还了回来，“没错，泰伯瑞思大人特意嘱咐过把你安排到……。跟我进来吧。”以太没有听清他话里的地点，一边跟着他进入大门，一边问道，“把我带到哪里？”

骑士长目不斜视，“是医师团在宫里的办公地点。你在负责王上的那一边。那里人不多，不过后面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的。”

什么叫负责王上的那一边？看来王宫里的生活不比外面简单多少啊。以太的心略微沉了沉，表面上还是挂上得体的微笑，“那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