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王朝］圣十字 第1章 第一章 初露头角

“对我们来说，耶路撒冷是崇拜的对象，即使战斗到最后一人，我们也不会把她放弃。”

未免有些太自满了。

将手中的信逐渐靠近燃烧着的火苗，鲍德温四世看着它逐渐化为灰烬，偏过头看着身旁的御医，蓝色的眼睛并没有多少波澜。

“寡人还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天国之中了。”

处于鲍德温四世统治下的耶路撒冷是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包容，——起码在时人眼里是这样。尽管各方势力的斗争依旧波涛汹涌，圣地的归属权也处于微妙的平衡中，但总归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经济由于人口的不断流动也逐渐繁荣，尤其是奢侈品的长途贸易，城市从中抽取了相当一部分税收，随之而来的是越发富丽的宫殿和缓慢增长的士兵数量。

□□，基督徒，朝圣者，贵族，十字军……

这里是所有应许之人的天国王朝。

在这样一座巨大的城市里，生存是较为容易的，甚至有人靠着东西方的贸易往来能成为一方富贾，这也无形当中大大提高了人口的流动性。没人能说清在耶路撒冷漫长的历史中，有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也没人知道一座座竖起的十字架下有没有另一个前辈的尸骨。

当然，面对这么复杂的社会情况，耶路撒冷的王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对人口进行精密的计算，对居民的控制更是降低到极限，除了封地上的佃户和有数的农奴，其余人在城内的活动他们一概不关心。

但是这不代表在一个麻风病被视作神罚的年代，有人能在街头巷尾堂而皇之地宣扬它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疾病，完全可以被凡人的手段治愈。

“滚开！……我们不欢迎你……”

“干什么？！……滚回你们的家里！上次还没有决斗，这次是想补上吗？！……”

趁着哥哥和几个大人堵在门前，小热内亚一把抓住以太的手，从酒馆后门溜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他们居住的街区才停下。

“你疯啦？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往那堆狂信徒聚居的地方钻！更不要公认讨论麻风病的问题！我知道你医术好，早晚会被选进宫廷的，但也不能……”

看着以太的眼神逐渐放空，热内亚就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又白费了，气不过，狠狠在以太肩膀捣了一拳，疼痛让以太一下回神。

“想不到你……”以太观察到小孩不善的表情，摸摸对方的头，把后半句吞回了嘴里，只是说，“你不懂。”

“什么呀！就你懂！那你今天别来吃我做的饭了！”

“哎你这小孩，你这是滥用职权！况且那是你做的吗？明明是你母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走到以太破旧的房子门口，小热内亚没有接着往前，而是挥了挥手，“别忘了一会儿来家里啊！今天买了肉！”

“哎，”以太推门之前又叫住了小孩，“谢谢你们了，今天。”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小热内亚摇头晃脑的，眼睛似乎是因为直视阳光，眯了起来，“你治好了我哥的病，我们做这些，也是为了报答你啊！不说了，我回去做饭！”

以太笑着摇了摇头，一推门，本能地感觉不对，正要收回推门的手，门却自己打开了。

房间内没有照明，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门背后有一片草席，正对着门是一张低矮的木几，房顶上有一个说不上是窗子还是破损的小洞，阳光穿过，散射出微弱的光，在地上留下了一小片光斑。

一个穿着十字纹章上衣的男人正站在屋子中间，打量着周围。

“如果这就是圣人的居所，未免难以服众。”

对面的人先开口。

“我从未宣称自己为圣人。”

“但你却说自己能治疗麻风病？”

“我想这两者并无冲突。”

沉默。平时喧闹的街区此刻鸦雀无声，依稀能听到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叫喊声，呵斥声，以太直视着对方，明明只穿着不合体的麻布衣裳，眼神却格外明亮，好像在和寂静做无声的对抗。

“这么说，你既非基督徒也不是□□。”

“你想问我是不是异教徒。”

“你是吗？”

“……我只能说我忠于耶路撒冷。”以太思索了一会儿，只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难道你来找我只是为了确认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信仰问题？”以太关上门，很自然地坐在没有几根草的席子上，仰视着这个陌生人。

“我是泰伯瑞思，你大概听过我的名字。蒙吉萨战役……吾王大胜，不日即将班师。”

以太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事实上，那天他蹭到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的大餐。

“然而与此同时，王上的病情也逐渐恶化，经过商讨，我们一致决定重新为国王选择御医。当然，秘密进行。”

泰伯瑞思注意到当提到病情恶化时，以太在地上敲击随意敲击的手指停了一下。

“那我们就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以太利落地站起来，“时间就是生命。”

“我还没有说要你加入。”

“这就没意思了。”以太瞥了泰伯瑞思一眼，“或者我也可以吃过饭再走。”

真是，泰伯瑞思摇了摇头，怎么会有人这么精明？看着岁数不大，一点口头之利都占不得。

“宫廷不缺你一个人的饭。现在就走，会有人在圣殿门口等你。”

泰伯瑞思拿出一封信件，上面用火漆印章封的严实，“拿着它。”

以太接过来，点头，“我会去的。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泰伯瑞思这次是真笑了，“我现在怀疑你到底是江湖骗子还是真的天选之人。”

“有答案吗？”以太随意地接话。

“没有。但我衷心希望你是后者。”

泰伯瑞思没有再说话，离开了这座低矮破旧的房子。脚步声逐渐减弱，暗示着主人的离开。

“……天选之人。”以太念着这几个音节，语调里带着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苦涩。没人知道为了这天的对话他等了多久。而他的谈笑自若，不卑不亢，只不过是内心波涛汹涌的掩饰。

他看了看周围的房屋，这里算不上家，简陋，破败，最多只是一个栖身之处。但是……他朝道路尽头望去，说没有忐忑和不舍是不可能的。

他想着，明明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拥有大好前途的外科医生，即将成为皇家医学院最年轻的客座教授，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穿越到了中世纪？还是几千年来从未获得真正和平的圣城耶路撒冷。

就因为他闲的没事就感叹鲍德温四世的英年早逝吗？还是因为家里收藏了太多相关历史文献，以至哪位医学泰斗在天有灵，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独特爱好？

到今天，距离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将近九个月了。或许初来乍到时人总会有这样的宏图壮志，梦想着自己能够充当整个世界的救世主。可几个月过去，理想很快被现实压的直不起腰。离开了现代的仪器和药物，拯救生命变得如此困难，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看到多少人因最基础的疾病而死去，自己却束手无策。就当快要绝望之时，“金手指”好像欣赏够了他的挣扎，狼狈，食不果腹，终于出现了。

以太凝视着半空，像是微微出神，那里存在着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面板。

姓名：以太

命运点：6

可具象化列表

已具象化列表：麻风病诊疗药物*1

更多功能等待解锁 所需命运点：1000

很简洁的表格，点开可具象化列表那一栏，以太甚至看到了上辈子在高端实验室里看到过的各种仪器，此外还有针对各种病的治疗药物，其中就包括在这个时代被视作绝症的麻风病。

这个简单到有些简陋的医疗系统是在他穿越后大概一周出现的，天知道他是怎么靠手语和肢体动作活过了最开始的一周。得到系统后，虽然怀疑过它的来历，但心里莫名其妙的倔强还是让他用系统最初赠送的50命运点兑换了麻风病治疗所需的药物，而不是能让自己一夜成为富豪的黄金财宝。

他知道或许这太过招摇，有一万种其他的选择可以供他安安稳稳，大富大贵的过完一生。

但最后还是没有选。

以太摇摇头，怎么又想起这些旧事了。既然做了决定，后悔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既然不能一步改造世界，至少他可以先治好一个人。

回头再次看了看这个寄身之处，以太轻轻关上了屋门，迎着半落的夕阳朝前走去，影子在身后投下长长一道阴影。

残阳如血。

走出这条巷子，以太在城区混乱的小道里熟门熟路的穿行了一阵，来到了热内亚一家的房子前。说不上有多豪华，但起码看起来比以太的小草屋大的多。

没有敲门，只是喊了一声，“我来了。”屋里立刻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相貌不算出众，两道又黑又粗的眉毛格外显眼。看见以太露出一个自然的笑，把他拉进门内，“神使您来了，快坐快坐。”

以太挥了挥手，“说了多少次不用这么称呼，况且这么多天多亏你们照顾……”

那青年也不反驳，只是笑着，此时又从旁边的厨房走出一个略矮但身材十分结实的妇人，眉眼间和青年有七八分相似，“您这是说什么话，我们就是做点粗活，哪能和您比。”

以太这话这几个月听了也有十几次，也不再辩驳什么。想起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试验一下药物的疗效，在耶路撒冷随便找了一个程度较轻的麻风病人治疗，竟然还顺带把自己的伙食都解决了。以太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当初的鲁莽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得亏遇到了一家好人，不然贸然暴露本事恐怕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麻烦。

“对了，小热内亚不在家？”

萨拉，也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在以太对面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他出门打探消息去了，最近王上要回城，没准您的医术这下就有用武之地了！”

以太愣了一下，手指蜷在一起摩挲了两下，“啊……太感谢了，不过……”

萨拉抬起头，带着探寻的目光，“您有话直说就行，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不是……就是想到……小热内亚说今天要做一顿大餐，我有些期待而已。”

“这小兔崽子，本来还想着给您一个惊喜呢，这下好了……再冒昧问一句，您是要走了吧？”萨拉直接说出以太思考了一下午的问题，他不由惊了一下。

“您别多想，只是十字团来了我们这地方，哪能不传出些消息呢，我一猜就是为了您来的。小热内亚也是不放心，又出门打听去了，要我说就是瞎操心，还有人敢冒充不成……”萨拉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惊觉过来，局促地笑了笑，“哎您别笑我，自从家里只剩我一个年纪大的，这话也是多了不少。”

以太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只是用力眨了眨眼睛，“怎么会。这反而让我不用纠结怎么开口道别了……”

“嗨，这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您什么时候再需要我们，找个人传个话，我们一家都乐意帮您的。而且如今的王上，我们虽然不了解，可多少也知道这些年的安稳日子离不了他，您要是能帮忙治好他的病，我们更应该感谢您才是。”

萨拉摆了摆手制止了以太再说些什么，“饭也差不多好了，您在尝尝我今天的手艺，估计和王宫是比不了，不过也算是丰盛。”随即又挥挥手叫来儿子，“去把你弟弟找回来。看看他有没有惹什么事出来。”

桌上的烛火摇晃着，在以太的眼瞳里跳动。当夜的晚餐的确丰盛，只是小热内亚一回家就躲进了屋子里，任凭萨拉怎么喊都不出来。

“气死我了，家里一共就两间房，他可倒好，还霸占上了……”萨拉坐在桌旁生了会儿气，很快无奈的叹了口气，观察了一下以太的表情，“您知道他一向舍不得您走，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您别放在心上……”

“不行！怎么能不放在心上！”说着话，话里的主人公突然从卧室里又冲了出来，眼角有点红，别别扭扭的不去看以太，“他答应我要带我去看王宫的！是不是？”

以太哭笑不得，嘴上还在犹豫，“啊我说过这话吗？”眼看又要炸毛，以太连忙用手拉住他，“哎哎哎别走啊，我记得！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王宫，看到了你再回来，行吗？”

萨拉脸上露出踌躇的神情，小热内亚却兴奋的答应了下来，”好！不许反悔！”

“这……”

“你干嘛？别弄我头发！”小热内亚一甩头躲掉哥哥的魔爪，“妈妈你别啰嗦了，我没问题！”

“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萨拉看了以太一眼，以太出声宽慰道，”没事，就说是帮我拿药箱的侍从，进去转一圈也好。”他又笑了笑，“我想圣殿不会拒绝一个虔诚的信徒。”

小热内亚的鼻子要翘到天上了，每一根毛发都透露着欢快的气息。

“那好吧。感谢您的体谅。愿神永远眷顾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