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考试很快就来了。
上午考了语文,下午就考数学。很难说学校对这次模拟考有多上心,数学卷子不算双面有十几页,高三年级一千多号人,打印机居然临时坏了两台。
费了老大功夫修好,紧赶慢赶压着哨打印完卷子,送过来时,监考员们都紧张的脑门直冒汗,早不知道干嘛去了。
程馥所在的这个考场排名比较靠后,但是是考场的一号位,属于前门进门的第一个位置,监考员首先给她发条形码,第一次发就错了,条形码不是程馥的。
程馥说:“条形码错了。”
她这话使得监考员愈发紧张,双手发抖着把程馥的答题卡都收了回去,然后就走到教室后面干脆不发了。
这怎么行呢。这次语数外是九省联考,发答题卡的时间都是规定死的,上面有很多潜藏的指导性信息,发晚一分钟,都是在对本考场的学生犯罪。
监考员拿着答题卡再次朝程馥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紧张到头脑一片空白,条形码又给程馥发错了。
程馥有点恼火,把左手虎口上贴着的条形码贴到隔壁考生的手背上,又从监考员手上那一封带有条形码的牛皮纸信封里迅速翻到自己的那两张条形码,检查了一遍那上面的考生和科目信息有没有出错。
太不靠谱了。这个考场的监考员没有一点监考经验,导致发卷时间都要到了,答题卡都还没开始发。
顺利通读了一遍卷子的题目,和上次模拟考相比题型明显又发生了变化,容易的非常容易,难的非常难,对数学成绩中等偏上的学生非常不友好。
程馥在考场上充分体会到了补习的好处,比如说选择题第三题,如果选择基本向量法处理就需要构造方程组,但如果利用等差数列的性质去做就会节约大量时间,多项选择的第二题D选项也是,靠吸收刘佳的思路,相比只用复数四则运算解题要轻松得多。
刘佳甚至还给她压中了一道大题。
但这张卷子实际做起来依旧不会让人感到轻松。
铃声响的时候,程馥卷子还是没做完。
一考完,程馥就看见刘佳在门口等她。
“感觉怎么样?”
“感觉跟上次分数差不多。”
刘佳并不意外:“不怪你,就那个压轴题,实话讲我自己也没能在考场上想出来一个绕过费马小定理的解法,你又没有搞过竞赛。”
程馥点点头。
“没事,高考不会考这种题的。走,我请你吃晚饭。”刘佳给自己脖子挂上‘走读生出入证’,“听说外面有家新开的砂锅米线不错。”
砂锅米线又鲜又烫。晴暖升温的这时节端上来一小锅,程馥吃上几口便觉得寒意全消。
就是返校的路途中碰到了貌似是刘佳朋友的一群人。
打头的一个女生逮着刘佳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单项选择有几个C?”
“7个。”
“那就是说只有一个不是C了?”
“那题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那人忧心忡忡地说:“总不会都是C吧?”她说了这么一句后就闭上了嘴巴。
“怎么了?”刘佳问。
“刘佳你选择题不是一般不会错吗?”另外一个女生说完又加了一句,“你要是错了,班上也没几个人能做对。”
那几个人围着刘佳叽叽喳喳,程馥本以为这一切和自己没关系,没想到下一秒,其中一个女生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程馥的手臂问:“你有几个C?”
“6个。”
程馥这话一出,那人立即面如金纸,就跟要死了似的:“我只有4个。我想着不可能连续5个选择题都有C,前面还改了1个。”
刘佳又问:“那到底是4个还是5个?”
“4个。”
“啊,那你数学肯定及不了格了。”
“……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数学不及格,绝对会杀了我的。”
“不至于吧?这次解答题第一题就考了导数,难度比一模还高,年级平均分都不一定能上80。”
“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平均分不平均分的,我上次一模数学就没及格,这次又没有及格,辛辛苦苦花钱塞我进来,上课不认真听讲,还总是背着他们玩,我猜他们八成会这么想。”
“不能好好讲道理吗?”
“别逗了,说一千道一万,不及格就是不及格。”
眼见着注意力又从自己身上转了出去,程馥乐得隐身,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因为这些人是打算去小卖部买点面包当作晚自习的零食,两拨人原地聊了会儿就各自分开,程馥也不是那种会主动找话题的人,于是就和刘佳相对无言地沿着路边散步。
残阳似血,将整个天际都染红了。
“程馥,我觉得你当初选科应该选物理方向的。”
刘佳突然这么说,程馥循声望去,发现对方脸上有一层朦胧的白光,似乎是在预示月亮将要升起。
“为什么?我的数学很差。”
“不如说都是被你之前那所学校糟蹋了,我们学校理科班的数学老师和文科班的数学老师也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但我们班还是有一些数学成绩好的……”
“那也是学生们自己的努力,跟老师没关系。”
“怎么能这么说?”
“文科那些数学老师基本上都是从理科这边末位淘汰过去的。他们能教学生吗?教不了,没那个能力你知不知道?你们班那几个数学好的我知道,哪个没请过家教?”刘佳毫不客气地说,“而且你也应该知道我们b大附中最重视的是理科,不是文科,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分科考试没通过、理科自觉学不好,或者冲着文科下限比较高,好混分数的混子才会选文科。”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的说法有些伤人,刘佳赶紧摇头:“抱歉,我只是觉得文科下限高但是上限低,以后可供选择的专业也少,既然有选择,为什么不选理科呢?”
刘佳又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省文科的第1000名才只能去一个末流的985,但末流985的文科专业还不如去一个顶尖的211。”
这个应该知道还真不是程馥知道的。
“我应该是那种理科自觉学不好的人。”这么说应该没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你当时物理化学那两科,成绩很差吗?”
“倒也不是很差。”程馥想了想,“就是物理老师在讲课时,我总会想凭什么这个模型这个力就不算了?凭什么这道题这一步就能这么做?当时物理老师在课堂上讲课时最喜欢说的一个词,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
“显然。显然得到了这个公式,显然对应这个模型。我不懂那个显然。虽然套公式是把题目做出来了,但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等后面学的越多,问题肯定会更多,单纯套公式迟早有一天会没用的。”
所以遇到数学临时改考纲的事,程馥也不能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你就错了。”刘佳表示了否定,“你记忆力好,会背东西,我们班物理好的有几个就是靠记性,总能靠猜测出题人的想法去答题,你应该不会比他们差。”
“靠猜测出题人的想法去答题?”
“你以为只有你们文科生才会这招吗?只不过你们叫套话,我们叫定式。”刘佳说,“我刚分班那会儿,物理真的是上课都能听懂,但是一做题就根本啥都不会……书上的公式不多,概念也就那么几个,题目却要用到各种推导性的结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推出来的。题目说什么是什么,按照定式硬套,偏偏就是能做不少题。”
程馥觉得实际情况没有刘佳说的那么简单,像是物理的那些定式,她都记住了,但是很多时候题型稍加变化一下,她就束手无策,硬套也套不了。
刘佳的硬套和她的硬套肯定不一样。
但这种话说出来刘佳八成不会信,所以就不要反驳,继续听着就好了。
“在我们班,老师一来就会讲推导过程,而且能做到大部分人都会懂。不懂也没关系,就拿物理举例,点电场模型有多少种老师们通常能够总结出来,还有带电粒子在那些电场中的运动规律,也会总结出来让我们掌握,后面我倒是可以利用已有知识现推,但考试时这么做就会很浪费时间,学了之后,考试就能够直接套用,懂不懂都没关系……你是把差劲的物理老师当成了差劲的高中物理,但其实高中物理根本没那么难的。”
“你是分班之后发现的这件事吗?”程馥问。
“其实是一直都有这种类似的感觉。”刘佳说,“我才不相信那些东西有老师讲的那么复杂,肯定是那些老师讲的不好,讲的太差劲了。你可能不知道,像二中的那些学生,根本不像我们那么辛苦,他们一周放两天假,我有个朋友在二中,她高二时除了语数外这些专业课,每周还上社交与礼仪、演讲与口才这样的选修课。就这样,她一模都进了全省前400。他们现在随便一个普通班的老师都是清华北大毕业的。”
“因为二中的生源是全省最好的啊,他们都比一般学生聪明得多。”
“你是说中考降了30%卷面分要求的人很聪明?”
中考满分是650分,程馥记得她那一年二中的录取分数线是486分,那么它的70%,就只需要340分,而这个分数连一般的普通公立高中都上不了。
程馥老家的普高录取分数线都要404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