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之后 第25章 苹果皮都不给你吃

这么多血，上一次看见还是夏薄阳出车祸。

临简雾一瞬间猛然清醒，第一想法就是拿手机打急救电话。她上一次如果没有那么惊慌失措，救护车来的能再早一点，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或也许。

程馥听见临简雾对着电话那头报地址，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把手机抢走：“不用去医院，一会儿就没事了……”

可能是离了被子太冷，也可能是失血过多，程馥说话时声音都有点打颤。

临简雾只看到程馥手腕上的血一直在流，她赶紧拿了毛巾把程馥手腕上的伤口压住：“你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你流血都快流死了。”

“就是看起来比较吓人，没伤到动脉。”程馥的话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她拂开临简雾的手，自己捂住伤口，“我去洗个澡……”

临简雾要是忽略现况只听她的话搞不好真的会被她糊弄过去。

程馥步伐轻飘软绵，不小心踩到了一本书，要不是临简雾眼疾手快捞住她，她都能直接砸到地上去。临简雾抱起程馥，怀中女孩的重量，轻薄如蝉翼。

不是，程馥有那么轻的吗？

等救护车把程馥接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也正如程馥所说，她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医生给程馥做了个伤口缝合，连床位都没安排就说没事了。还是临简雾主动要了一个床位，要求留院观察三天。

程馥脸色都快比医院墙壁白了，还有心情冷笑：“哪有你这样的，不用住院的瞎住院，要是有必须住院却没因为没床位没办法住院的人怎么办？”

临简雾呛道：“你才是瞎，你没看到这个病房里除了你一个人外，都没其他病人吗？我要求你住院，还是给他们科室创收呢，医院开心都来不及。”

一点幽默感没有。

程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临简雾守了程馥一晚上，给程馥班主任打电话请假，连带帮程馥洗脸刷牙，好像程馥不是手腕有伤而是直接手断了。

早餐准备的好好的，豆浆怕烫了拿掉盖子吹凉了递给程馥喝，小米粥怕程馥一只手不方便一勺一勺喂给程馥吃，饭后配了葡萄汁还给程馥削苹果。

只是苹果削到最后，临简雾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这样未免过于殷勤了，到底是谁做错事了？于是她拎着削成一整条的苹果皮，十分得意地在程馥面前晃来晃去：“你这样还想吃苹果？苹果皮都不给你吃。”

谁稀罕啊。

程馥只觉得临简雾幼稚的要死。

临简雾上午直接从医院出发去上的班，还迟到了。

这在组里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临简雾之前就当着组长的面早退，这才没过多久啊。

太把组长不当领导了吧？

几个同事都在猜测。

“不想干了？”

“找好下家了？”

“早点走吧，像她这样的人一直待在我们公司，挺浪费的。”

他们也不知道是临简雾请假组长没批。

组长不耐烦地说：“别总是听风就是雨！Ｙｖｏｎｎｅ肯定是因为昨天被抽调到隔壁，加班太晚，累过头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有理。

“对，昨天要不是我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我肯定也是要过去帮忙。”

“其实帮了忙也没什么好处，公司资源一共就那么多，隔壁流水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挺爱对我们项目的人蹬鼻子上脸的。”

“也是，我们现在的文案组都是一群新人。”

“换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早就调到新项目里去了。这次版本更新的角色基本上都是逮着之前的老角色踩再独自装逼，要是同一批人写的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社区风评那么差，下个月流水要炸了吧？”

“其实角色建模要是能一直维持现在的水准，影响也不大，有谁会认真看手游剧情？”

“但建模不是差不多都要被外包出去了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还想不想继续干了？”组长把所有人都赶回自己的座位。

正好这时候临简雾来了。

她昨天的衣服没换，大衣微皱，头发有点乱，没有化妆，黑眼圈还挺重的。

组长让临简雾多注意一下飞书上面的内容，临简雾一句话没说，也没解释为什么迟到，她回到座位上就开始工作，留一堆同事面面相觑。

组长摸了摸鼻子，然后敲着桌子喊道：“干嘛呢干嘛呢，都别给我占着茅坑不拉屎，该干嘛干嘛去。”

说是技术支援，但项目里组长就调了临简雾一个人过去，休息日给了他面子帮忙还不给批假，于情于理这其实都说不过去，他自己也心虚。

但临简雾工作态度一直都有问题，他也没办法，总是要整治一下的，不然手底下总共就这么几个人，长久下去，谁会把他当回事？

可惜临简雾并没打算服软。

快中午的时候，有秘书来找临简雾，负责公司游戏业务的副总找她，让她立即过去。

程馥去之前大致上就猜到副总找她干嘛。昨天那起事故闹得挺大的，所有游戏部门高级领导都齐聚现场，副总亲自到直播间安抚玩家。她怎么说也帮部门挽回了一些经济损失，口头表扬几句很正常，当然，如果在此基础之上能够再给她一些物质上的表彰就更好了。

只是一意识那个镶嵌了钻石和紫水晶的包包是奖赏，程馥只想问这玩意儿能不能折现，她从来都不背这种包的——容量小的要死就算了，出门搭配相应的衣服和鞋子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名牌包包的啊。

不过副总找她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表彰，办公室里，他撑着手，缓慢开口：“你之前在Ｔｏｓｔｗ供职过？”

明知故问，临简雾来面试的第一天，公司的背调电话就打到她好几个同事那里去了，把她要跑路的事搞得人尽皆知。

“嗯。”

“依你的履历，我们怎么会给你这样的工作安排？”副总皱眉，要不是发生了昨天的事有人提醒，他多看了一眼临简雾的简历，都没发现公司里还藏有这样一颗明珠。

谁能想到部门做的最屎的游戏，优化竟然是公司里最好的。而相关工作一直都是临简雾一个人负责。

临简雾心里撇嘴。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有刻板印象，再加上人事想要压她薪资，想当然的就把她在Ｔｏｓｔｗ做的那些项目全都一笔勾销，说什么视她之后的工作内容再签新的劳动合同。

她应聘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开发岗，也没必要跟那群人证明自己。

给多少工资干多少活，从来都是这样。

副总跟她聊了几句，就让她跟着一起去会议室开会。

除了部门里的几个大佬，会议室里另外还坐了好些人。

大部分临简雾都认识，有个以前还共事过，不认识的多少也有耳闻。

都是业内的精英人士。

国内这行业的圈子就是有那么小。

游戏公司很多会就是这样开的，在会议室里一坐定，没有寒暄，直接就进入了会议模式。

临简雾翻了几页面前的 ‘×××的立项说明’，估计这些人就是新项目的骨干成员。

项目立项的契机是副总和朋友交流，碰撞出来一个‘大世界＋领地争夺’的想法。他希望建立一个虚拟世界，让里面的ｎｐｃ能够如同真人一样活动，配合玩家的选择，从而演化社会。

团队坚定地按照副总的想法对游戏玩法进行设计，制作人拿着厚厚的文本配合简陋的ｐｐｔ对领地争夺玩法进行了积极想象：把一群玩家丢进一个开放大世界里，用各种奖励和任务设计鼓励他们自己生存、发展，争夺领地，最后游戏在领地的不断易手中保持动态平衡。

临简雾听得昏昏欲睡。

从程序上来说，副总的想法实现的技术壁垒很高，市场上几乎没有游戏做到。

从策划上来说，虽然领地争夺玩法能够很自然地解决ＭＭＯＲＰＧ和沙盒游戏的数值积累通病，但因为它是同时凌驾于ＭＭＯ和沙盒之上的，所以玩法框架的设计难度非常高。

开放世界所需要的美术资产和普通的ＭＭＯＲＰＧ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副总就是一个很典型的养尊处优不太懂的追梦富二代，优点是知道自己不专业不应该到处指手画脚要听专业人士的意见，缺点则是盲目相信所谓专业人士的专业判断，以为把卖点（玩法）做好就好了，没想过玩家可能不会买这种卖点的账。

……严酷的生存挑战，高强度的物资采集，真实的死亡惩罚……不是说这之类符合核心玩法的设计不好，就是有个问题，这么设计是不是让游戏更好玩了。

虽说玩家们都会很乐意为数值买单，但损失有感情的事物本身就不是件快乐的事。比如说装备耐久掉了需要花钱修，这不会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可一起冒险一起战斗的宠物说死就死了，哪怕它只是个白色品质的，数据再是假的，为之努力倾注的情感也总是真的，没几个人受得了。

这种游戏到底哪里好玩了？谁会玩啊？

会议结束后，副总让临简雾这几天把手头上的工作和现在项目里的同事做个交接，收拾收拾一下就准备去新项目。

这款游戏注定会失败，整个项目到最后可能就只是副总为自己的任□□的学费。

但临简雾没有拒绝。

既然在座的诸位专业人士都没有什么意见，她这样一个‘混资历’的小喽啰也没什么资格表示不满。

反正不是她的游戏，结果再一团糟也不关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