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最近的日子,总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感。
那种既充盈又隐约透着不安的状态,像是在微风中端着一杯满溢的水,脚下的路明明平稳,却始终小心翼翼,生怕一丁点的动静会让水洒落。既像是幸福的过渡,又似风暴前的宁静。
还记得两周前,我在厨房恍惚间看见了27岁的黑崎一护吗?
当时以为只是错觉,但现在看来,那或许是某种信号——我的力量正在变强。
而力量增强的背后,往往伴随着不安定因素的增长。三界的动荡,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迫近。
身为地狱的一份子,我且非常清楚冥主曾与灵王浩君立下了某种束缚。只要三界稳定,地狱使者的力量便会被限制在约定范围内,维持绝对的平衡。因此我虽能吸收灵魂,但必须遵循规则,不能越界。
可束缚并非无懈可击。当三界的平衡开始倾斜,地狱的限制便会被逐步削弱。
早在虚圈时,我就该察觉到那微妙的异常。赫丽贝尔是瓦史托德,按理说,曾经的我若想完全压制她,必定需要耗费不少心力。然而,那次狩猎却是轻松得让我惊讶——不仅她无法对我构成威胁,我甚至能毫无压力地结束战斗。
虚圈并未变弱,而是我的束缚松动了。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几乎可以横行于三界,无需顾忌规则的束缚。
可力量的增长并不全然是喜事。
曾经的我也有虚弱的时候,尤其是一千三百年前,那是我最狼狈的时期。刚进入虚圈,我便遭遇了强敌,被一群普通虚围攻得差点丢掉肉身。若不是一头狼型虚救了我,我或许早已湮灭在虚圈的沙尘里。
当然,就算我被毁灭,也不过是需要更多时间重新凝聚一具新的身体罢了。但那种无力感,我并不怀念。
我将视线转向桌上的一封信,那是从遥远的地方送来的。
这封信来自一对被我派去游历现世的夫妻,他们为我带来了最近的异动消息——许多地方的灵压波动异常,且发现了灭却师的痕迹,那些本该在千年前就已灭族的痕迹。
读着信件,我心中有些微的波澜。
祸福相依。
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便能再次与那些熟悉的身影重逢。友人、敌人、亦或是……某种不确定的命运交错。
33.
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间隙透出,洒在校园的操场上,树影摇曳,风轻轻掠过窗台,将书本的纸页掀起。空气中夹杂着初夏的草木气息,平静得仿佛时间停滞。
然而,楼下的景象却和这份平静格格不入。远远望去,几道身影倒在地上,一只形态诡异的虚盘踞在一旁,空气中隐隐透着不安的压迫感。
我蹲在天台边缘,低头看着手里辛苦完成的历史作业,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和历史总是八字不合。”我将作业卡在铁网上,随手抚平纸页,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嘟囔,“希望你能平安无事,不然这次的分数又悬了。”
话音刚落,我向后一仰,任由重力拉着我坠入风中。
脚尖轻轻触地时,空气的震动荡开一圈细微的灰尘。我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织姬。她的目光凝视着地上倒下的几人,神色中带着不安与挣扎,而她的身旁漂浮着六只发光的小妖精,正环绕着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哟。”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织姬被我吓得猛地一颤,踉跄了一步,身旁的小妖精立刻飞到她面前,形成一个防御圈,将她护在身后。
我挑了挑眉,打量着这些小生物。它们小巧而神态各异,有的像披甲的小骑士,有的浑身笼罩着柔和的光晕,还有一只带着冷酷表情的小酷哥,双臂交叉,满脸写着“离我们远点”。
“哇,完现术。”我点点头,目光从它们身上掠过,带着点淡淡的兴趣,“恭喜你呀,织姬。”
“阿砚?!”织姬转头看向我,脸上的紧张稍稍松了些,但语气中仍带着一丝惊讶,“你……你看得见他们?”
“嗯哼。”我懒洋洋地答道,伸手对着那只小酷哥戳了戳,它立刻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盯着我。
“你不应该看得见我们。”金发的小妖精皱着眉,语气疑惑。
“可能我比较特殊吧。”我耸了耸肩,转而将目光移向地上的几人。龙贵和米奈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渗透了她们的白衬衫。而被她们护在身下的,是一位酒红色头发的女孩,蜷缩的身影显得脆弱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我抬起下巴,指了指那只虚,语气冷了几分,“为什么她们会变成这样?还有那是什么东西?”
织姬的眼眶瞬间泛红,她咬着下唇,声音带着颤抖:“那个虚……它会用产出的寄生物控制被击中的人。龙贵、米奈,还有她们……”她哽咽了一下,指向地上的女孩,“她们是为了保护我才……”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笃定,“你负责治疗她们吧,那东西交给我。”
“可是,阿砚,你……”织姬语气急促,刚想继续说什么,她头顶的粉发小妖精打断了她。
“织姬,用我们吧!我们可以治疗!”小妖精挥动着纤细的翅膀,声音清脆却透着决然。
织姬怔了一瞬,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点点头,目光中透出了几分坚毅。我朝她微微一笑,随手理了理袖子,转身迈向那只虚。
空气中的灵压渐渐浓郁起来,我散开周身的束缚,步伐缓慢而坚定,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降临。
“别担心,这点麻烦算不上什么。”我对织姬说道,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丝随性的笃定,就像在谈论一场早已确定胜负的游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转身面向那只虚,步伐从容。
阳光洒在那虚的白色面具上,凸显出它狰狞的扭曲。它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像铁器刮过玻璃般刺耳:“呵,小姑娘是来送食物的吗?”
我停下脚步,微微抬眼,视线懒懒地扫过它,仿佛在看一件劣质的艺术品。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希望你的味道别让我失望。”
那虚显然被激怒了,面具上开始涌动着诡异的凸起,如同恶意汇聚成了实质。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压迫感,四周的灵子都被搅得混乱不堪。它咆哮着朝我扑来,张开的利爪仿佛要撕裂一切。
然而,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底毫无波澜,甚至懒得拔刀。
“就这?”我略带兴趣地挑眉,看着它的动作,“嗯,还不如一头亚丘卡斯有趣。”
语毕,我的身影骤然消失,快得连空气都未曾反应过来。下一刻,我已经出现在它的身后,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漫步。那虚的动作猛地僵住,它低下头,颤抖着看向自己的胸口。
我的五指如同利刃般直入它的灵魂核心,凝聚的金色光芒在触及它的灵体时,迅速染上了一层血红。我手掌微微一握,灵体便被压缩成一颗拳头大小的灵压球,流转着复杂的光芒。
“多谢款待。”我的声音淡然如常,仿佛只是品尝了一道并不特别的佳肴。
那虚的身体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开始崩解,面具如沙砾般剥落,紧接着整个身躯化作了飞舞的尘埃,散落在清冷的阳光中。只有地面上残存的一点焦痕,证明它曾存在过。
我将灵压球抛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眉头却微微皱起。
“噫,泥土味。”我咂了咂嘴,忍不住低声吐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
掸了掸手上的灰,我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回织姬身边,蹲下身支着下巴,目光停留在她的橙色结界上。柔和的光幕微微闪动,像水波般浮动着灵力的涟漪。结界中的三个姑娘,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灵体也逐渐恢复活力。
“挺有意思的能力啊。”我歪了歪头,盯着那层柔光若有所思,“不仅能治疗,还能恢复灵力,织姬……比我想象中复杂多了。”
说着,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向结界表面。指尖毫无阻隔地穿透进去,像戳破一层柔软的水膜一般。我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信任我。嘴角微微扬起,我好奇地感受着身体的微妙变化,灵力的恢复让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接着又忍不住吸了第二口。
“嗯……”我挑眉,正打算再试一次,怀里的结界主人却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呢喃。
“Duang。”
织姬的身体一软,突然向我倒来。我连忙伸手接住她,她的小脑袋正好磕在了我的锁骨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撞击声。
“遭了。”我低声咕哝了一句。
怀里的织姬抬起头,虚弱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灵力消耗过度,直接昏了过去。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而那六只小妖精立刻围了上来,个个气鼓鼓地瞪着我。
“您是故意的吧!”其中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家伙,愤怒地飞到我面前,用力扯住了我的耳朵。
“哎呀,轻点轻点……”我抬手护住自己的耳朵,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尴尬,“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有点……太好奇了。”
“好奇能把我们家织姬吸成这样?”粉发妖精气得直跺脚,“要不是我们信任您,早就联合起来揍您了!”
“行了,别闹。”另一个叫椿鬼的妖精赶忙出来打圆场,推了推粉发的小家伙,“您别生气,这位大人恐怕也没想到会这样。”
我干笑着点点头,赶紧从指尖分离出一些浅蓝色的灵力,分散到六只妖精的身上。“喏,补偿一下你们,稍微还点回去。”
粉发妖精看了我一眼,双手叉腰,一脸不服气地飞到我的肩膀上:“下次别乱吸了!我们可是有自尊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转头看向仍然昏迷的织姬,轻轻揉了揉她磕到我锁骨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孩子,还真是太信任我了啊。”
“有客人来了。”就在此时,我感知到远处传来一股隐隐逼近的灵压,低声提醒道。
六只妖精对视一眼,立刻化作一道橙色光芒,回归到织姬的头发上,变成了她熟悉的发夹。我抱着织姬,感受到那股灵压愈发逼近,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