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一众席官陆陆续续走出门外。有栖川在英夏肩膀上拍了拍,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中饭,英夏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他先走,低着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它们仿佛灌了铅般沉重,让她一步都迈不开。
见她有些失神地留在原地,冬狮郎不知该不该上前攀谈,他盯着踌躇着的英夏,直到她在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时,正正撞进了他沉默的视线里。
英夏一愣,咧开嘴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故作轻松说:“你看,我就说你总有一天会当上队长吧。”
冬狮郎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队首测试而已,不一定通过。你知道的,我的卍解还不成熟。”
“没问题的。”英夏又低了低头,轻声重复道,“冬狮郎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吃饭啦,你好好准备下午的测试吧。”
“加油啊!”
冬狮郎皱了皱眉,看着她像逃离般消失在了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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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这一天,生平最讨厌文书工作的英夏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处理队务到了傍晚。
在公文上落下最后一个字,敲上了印章收拾好文件,她望着冬狮郎整洁的工位,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
以后这个位置,是不是又要没有人了呢。
夕阳斜照进了屋里,一阵风起,吹落了一纸公文。英夏弯下腰将其拾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才感受到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原来热烈而盛大的夏天就要结束了。
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这个点冬狮郎已经结束了队首测试,不知道他通过了没有,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她的内心深处完全不知道这种时刻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迎接他。
碰巧这时,一只地狱蝶飘然而至,英夏伸出手指接住它,里面传来了阿近不耐的声音:“壶府凛又拿了一大堆零食来,快点过来把它们带走。”
英夏稍稍松了口气,内心默默感谢了一波阿近,暂时卸下了纠结的心理,理直气壮地前往十二番队。
壶府凛是十二番队灵波测量研究科的成员,终日嘴巴里都在嚼东西,还乐善好施,由于办公地点离得近,时不时会给阿近的研究室里送上些蛋糕点心,企图和三席搞好关系。
阿近不好这一口,但发现拒绝也无用,十分头疼于他的一腔热忱——研究室本就空间有限,他嫌弃这些东西占用他的地盘,弄不好还会误触一些珍贵的器材和样本。
还好他认识一个连仙贝都要吃甜口的狂热的甜品爱好者,所以每次壶府凛前来行贿,他都会喊英夏过来解决。
这天英夏也是立刻就闻讯赶来,只不过看着有些兴致缺缺,不若平时那般兴奋。
见她到位,阿近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堆包装花花绿绿的东西,说:“那些都是,你拿了赶紧走吧。”
“干嘛急着赶我走,我晚饭还没吃呢。”她进门倒在沙发里,闷闷地开口。
“……那你拿了回去吃啊。”阿近不解。
“不想回去,现在。”
她陷在沙发里,勉强露出了脸,对着天花板,模样十分自闭:“让我在这待会儿吧。”
“那……是要我给你去我们队的食堂买点饼……?”阿近十分习惯地问出这句话,一时间被自己骨子里的奴性惊到。
“不用了,不想吃。”
阿近连续被噎了两句,有些无语。看着她一副死鱼样,有些猜不透她的情绪波动,便自己推理了一波,问:“……志波队长的事给你的打击这么大吗?”
英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止啦,还有…冬狮郎他……下午去参加队首测试了。”
“?”
阿近果然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他没过?”
“不是。”
“那是过了?”
“不知道。”
“你没问啊?”
“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
“……………”
“我怕他没过,也……怕他通过。”
英夏的声音很沮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不盼着搭档点好,是不是…很差劲。”
“……”
阿近显然又被当成了情感疏通的导师,他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无奈地问道:“你……舍不得他啊?”
“?!”听到这句话,英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
“那不管他是三席还是队长,你们不都在一个队里吗?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
“承认吧,你就是对人家有歹念了。”
“才不是!”
“……”
英夏被激了一波,愤怒地跳到墙角,扛起了装零食的大袋子,气急败坏地对他说:“我不跟你说了!你敢再造谣你试试!!”
“砰——”地一声,研究室的门被大力关上,方才还说着“不想回去”的少女像一阵风一样,匆忙赶到,又匆忙落荒而逃。
阿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扯了扯着嘴角,发出了一声看穿一切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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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着零食袋子走到十番队,英夏又懊悔了起来。
前往队舍的一路都亮起了灯火,看样子是冬狮郎已经回来了。
她应该在十二番队再待久一点的,不知道一会儿碰到了冬狮郎该说些什么,她很害怕自己会失态。
要不干脆别碰见他了吧!
英夏估算了一下,按照平时他的作息,现在应该在洗澡,可以趁着这个点偷偷溜进房间,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她打定主意,说干就干,把零食袋夹在胳肢窝里,猫下腰小心翼翼地往屋子里的方向挪动。
下个路口就要到了!
英夏加快脚步,转了个弯,正打算开始悄然飞奔,视线里却突然多出一双草鞋——躲人时刻,竟不偏不倚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社死现场。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了冬狮郎很莫名的目光。
“哈……哈哈……”
英夏尬笑着,直起身来,僵硬地打招呼:“冬狮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倒是你,为什么这样偷偷摸摸地回来?”
“我……这……那…呃…………”
英夏的眼神左右飘忽,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倒是冬狮郎眼尖地发现她扛回来的一大袋零食:“你又去十二番队拿零食了?”
“啊,对。”英夏顺从地点点头,自以为瞬间想到了化解尴尬的聪明办法,胡诌道,“这不是,那个,怕你跟我抢吗,哈哈……哈哈………………”
“??”
冬狮郎气结,觉得英夏的想法简直不可理喻:“我是这样的人???我什么时候和你抢过!亏我还等了你这么久!”
英夏一愣:“啊?你在等我啊?”
冬狮郎没好气地将身上的包裹打开,长廊上瞬间掉下了另外一堆零食。
“今天浮竹队长给的,想着你会吃,就都拿回来了。”
他站在廊下,整张脸笼罩着昏黄的灯光,凉凉地看了英夏一眼。
英夏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底在尴尬之余,也泛起了些微小的涟漪,看着他脸一片黑,喃喃道:“所以,你通过队首测试了?”
“……”冬狮郎皱着眉,还是点了点头,“嗯。”
尽管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听到确认的答案时,英夏还是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捏紧了一下。
“恭喜了……………队长。”
英夏挠挠头,十分不自然地吐出这句话。
在绮纨之岁便能乘风入青云,成为护廷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是个很了不起的成就。按理来说,她应该为冬狮郎感到开心才是,可她却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努力地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不安地望着地面。
“……不这么叫也没关系。”冬狮郎看向英夏的表情因这句称呼而显得有些复杂。
“嗯?”
英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说……”冬狮郎有些不好意思地皱着眉将头扭到一边,“你不用叫我‘队长’,也没关系。”
庭院里忽然起了一阵风,将英夏的长发吹起。听到这句话,英夏的眼睛微微睁大,心里也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在这样沮丧的当下,她却因为冬狮郎的这句话而感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冬狮郎隐隐感觉到她今天整个人的气氛很低迷,沉默了会儿,才问道:“你今天怎么了?”
英夏缓缓舒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时间在流逝,职位的更迭也在所难免,自己应该已经是个看得很透的人才对。但不知为什么,明明她一直以来都说着冬狮郎迟早有一天会当上一队之长,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在了冬狮郎身上的时候,却让她有些乱了阵脚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就是觉得,以后想再跟你说说话,似乎就没那么方便了。”
英夏低着头,翘起一只脚,脚尖一下一下轻盈缓慢地点着地面,面庞上有些掩盖不住的失落:“你的东西都要搬到队长室了吧?队舍也要腾出来给新三席准备了是吗……”
没等她话说完,冬狮郎出声打断:“不,我不搬队舍。”
“欸?”
这会换作英夏有些吃惊了。
冬狮郎显然也有些拘谨,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东西比较多,搬过去也麻烦……住这里习惯了,到时候腾出来的新队舍再换给别人就是了……”
东西比较多?
说的是你那空空荡荡家徒四壁的房间吗?
英夏愣神听着,心里却因为他的说辞忍不住心里泛起了些许涟漪。
“我只是工位搬到队长室了,以后下班,还是很方便联系。”冬狮郎看着英夏,有些不好意思,“不,不止下班,上班的时间,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英夏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
“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在这个瞬间,英夏清楚地感觉到,今天所有的坏心情,好像全都一扫而空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冬狮郎这才想起来今日想要找英夏聊的首件要事,他迎上英夏询问的表情,垂下眼帘沉吟了片刻,问:“关于十番队第三席这一职,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任呢?”
瀞灵廷里,各队的队长被赋予权力,可以指名从副官到第九席的人选,并且队长的指名权拥有胜过中央四十六室下达的任官指名令的效力。冬狮郎刚刚继任队长,想必也希望有更多的人手来分担目前的工作。
初秋的晚风穿堂而过,扫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庭院里小椋三席曾经亲手栽种的植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冬狮郎种下的绿叶覆盖,时光更迭中,先人与其印记也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时代。
她看着那株摇摆在风里的大野芋,始觉光阴如白驹过隙。
自己是否也该往前走一步了呢?
思及此,英夏轻轻地笑了一声,冬狮郎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英夏摇摇头,略有些惆怅,“只是今天突然觉得,小椋三席存在的所有痕迹,好像都快消失了。”
冬狮郎想了想,说:“可是回忆是真的,你记得她,也是真的。”
“嗯。”英夏深深舒缓了一口气,将散落在鬓间的垂发撩到耳后,抬起头来望着冬狮郎深邃的眼眸。
冬狮郎想再劝她些什么,唤了一句:“英夏……”
“不是‘英夏’。”
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冬狮郎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话。带着那么些顽劣又臭屁的语气笑着回复他道:
“是‘星见三席’。”
恭喜二位陆续升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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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