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楼三楼左边第一间包间是白玉堂常去的,以至于伙计、老板和那些食客已经习惯的不去那一间。见展昭又与白玉堂一同来了这里,门口的伙计显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道:“原来那间一直留着呢,展大人、五爷,还去那里么?”
白玉堂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扯扯展昭袖子一同上了楼。
楼梯已经翻修过,栏杆上按着白玉堂曾经的建议加了雕花。正对门被轻纱遮着的琴台上有人正在抚琴,即便进来人也没收到半点干扰。琴声悠扬,倒是适合吃饭的时候听一听。
伙计随着二人一同上楼,不待白玉堂开口,便笑着问道:“五爷,展爷,还是原来的菜色?”然后不等白玉堂张口说话,便是一连串的菜名脱口而出。白玉堂显然愣了愣,末了朝他摆摆手示意这些就好。伙计笑着躬身一礼,掀开门帘退了出去。
外面传来新来的小伙计问那白衣人是否正是当初开封府的常客白五爷。伙计不知是点头应了还是什么,只是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应该是下了楼去。
展昭坐到白玉堂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欲言又止。直到伙计上完了菜退出雅间,展昭才要起先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又被白玉堂抢了先,询问他今儿到林府的情况。不知道公孙手上的扳指有没有起作用,那个一直送了展昭出来还勾肩搭背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展昭张张嘴,刚要说出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单手托腮,把今儿在林府的事情跟他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白玉堂听得很安静,倒是他越讲越兴奋,把这一年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挑了有趣得与他讲了一遍。
白玉堂坐在对面见他停顿便点头应和,然后夹一筷子菜递到展昭唇边去。
展昭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白玉堂那架势显然是‘你不吃我就不收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口吃了。用手抹抹嘴巴,接着跟他讲还没讲完的那个案子。
白玉堂放下筷子,双手十指交叉抵住下颌,瞧着展昭的眼睛都带着笑意。
展昭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越讲声音越小,末了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的低声问道:“五弟,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白玉堂轻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话或是说了什么词。只是声音实在太小,展昭即便是耳力惊人也只是听见了模糊的声音。刚要张口再问,却见白玉堂努力抑制唇角的笑意朝他招了招手,莫名的觉着过去没好事,摇摇头,低头乖乖扒饭。
白玉堂‘啧’了一声,捏着白瓷酒杯靠到椅子背上,瞧表情似乎是没在琢磨什么好事。
展昭瞄了他一眼,只觉着那表情看着实在不踏实,伸手夹了菜到他碗里。推了推,道:“五弟不要总是喝酒,你那胃一直不好也不知自己注意着点,吃饭。”
白玉堂应声放假酒杯,碗刚端到自己唇边又停下,笑道:“若是猫儿愿意一直管着我,我这胃应该会好一些。”
展昭白他一眼,接着给他夹菜,口中笑道:“听五弟这话倒是怨我没有早些认识五弟,早些管着了?”
白玉堂笑着把他递过来的菜全都接了,应声道:“那猫儿愿不愿意一直管着啊?”
展昭朝他笑了笑,手上筷子不停继续给他夹菜却没有接话。被白玉堂追问得急了,便直接把筷子上的菜塞进他嘴里去。然后抽空伸手抢了他的酒杯去一饮而尽,白玉堂见了直咂舌,道:“你说你不会喝酒还喝的这么急,想一会儿爷背着你回去不成?还嫌两年前不够丢脸?坐在城墙上唱歌,亏得不是在开封。”
展昭张张嘴,讪笑两声将酒杯慢慢放了回去。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白玉堂瞄他一眼,接着笑道:“乖猫儿,你这边忙完了和爷回陷空岛,干娘的几缸藏酒都在我院子里埋着呢,届时,五爷陪你喝个痛快。”
展昭捏着下颌似乎是在仔细考虑他说的话,慢悠悠道:“就像上次在通天窟一般,把我灌得烂醉如泥?”
白玉堂被汤呛了一口,道:“咱们出来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早些回去吧,包大人该急了。”然后又听他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得追问:“猫儿,那张床榻可还给爷留着呢?”
展昭把面前那一碗鸡蛋羹吃得见了底,听他问,抬头看去,点了点头,道:“我屋里那张床榻自然给你留着呢,我可怕你白五爷一个不顺心,拆了我那小院。”
外面的雨不大却也是一直下个不停,雨丝黏在了房檐上一般往下淌,不及江南的雨清爽也不及北方的雨豪放,没完没了的让人觉着心焦。开封府门口轮到了马汉和张龙当值,看着下个没完的雨也是一阵的心烦。见白展二人回来,赶忙上前说是陷空岛的徐三爷和蒋四爷来了,正在前厅等着白玉堂,大概是来辞行的。
两人应声赶紧过去,果然徐庆和蒋平正在前厅与公孙闲聊喝茶,包拯不在,该是又被庞太师叫去了。中州王庞统过阵子要从边关回来了,他这个当爹的几年没见大儿子,心情激动难以抑制闲不下来,只能一得空就拉着包拯往八贤王府里钻,喝茶、下棋、聊天。也亏得八贤王府里赵祯的赏赐有不少,要不然这几天得加收伙食费了。
蒋平和徐庆虽然是江湖粗人,可对品茶还是很在行,和公孙三人捧着茶盏就里面的茶叶讨论了能有大半个时辰。见白展二人回来,三人才将手中杯子放下。
白玉堂与展昭在徐蒋二人对面坐下,不等开口便听徐庆那粗嗓门先出了声,道:“我说老五,哥哥知道你见了展小猫就走不动道,也不带你回去了,刚大哥传信来说岛上有一笔生意出了点麻烦,我们这来说一声便走;你什么事情多听听人家展小猫的,别没事给人家惹麻烦。”然后又转向展昭,道:“展小猫,我们家五弟脾气急、说话直你是知道的,这一年也不见怎么收敛,你多担待,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们也就放心了。”一席话说的展昭面色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嗯’了一声出来。
一旁蒋平伸手拍了下还要说下去的徐庆,想张口缓和下展昭的尴尬,却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唇,憋出一句话来:“实话,嗯,你们听着点。”直见展昭的脸越憋越红,才又轻咳一声解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便告辞了,不送,不送。”然后伸手扯了徐庆的袖子,拽着他离开。倒是徐庆依旧粗嗓门,声音震天的问:“我说走这么急做什么啊?我那杯茶还没喝完呢;还有那展小猫怎的就脸红了?三爷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跟五弟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展昭一口气哽住,憋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半晌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问公孙道:“先生,现在那案子可有什么新进展?”
公孙正忙着偷乐,闻言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道:“有些疑点尚未查明,展护卫明儿若是有空,陪我去一趟刑部,我要查一查二十年前的卷宗。”
入夜,雨依旧下个没完,似乎白天也不过比黑夜亮了那么一点而已。展昭那小屋子早被白玉堂塞了一张床榻进去,算是他来开封府的住处。虽然展昭多次想让他搬去开封府的客房或者干脆回城东的白府,可每次都会被他以各种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却听着很在理的理由否掉。时间久了,倒是也习惯了屋子里多一个人。
白玉堂回来自然是要扯着展昭闹一阵子才肯休息,只是这次不知是不是沾了下雨的光,上屋顶看月亮是行不通,也只能早早的熄了灯睡去。
两人的床榻之间隔了一张桌子,展昭的在里,白玉堂的则挨着窗子。夏天挨着窗子凉爽,冬天也不会觉着冷,只是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清清楚楚,吵得人实在睡不着。
雨夜光线昏暗,只是一身白多少还是比其他颜色要显眼。只见展昭那小屋子里,一个白色人影蹑手蹑脚的从窗边往里面那张床榻挨过去,只是光线太暗,几次撞在了桌子角。又摸索了一会儿,那白影子终于成功蹭到了里面的床榻上,可惜抢了半天被子无果,又得摸索着回了窗边的床榻取被子。再回去的那次聪明了些,用被子裹着自己,撞在桌角也不会特别疼。
床榻上展昭裹着被子似乎已经睡熟,白玉堂抖抖自己的被子,把展昭连人带被一起裹了进来。深吸一口气在缓缓吐出了,像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沉沉睡去。倒是忽略了怀了展昭慢慢红透的面颊和轻颤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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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