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王朝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匣子。红漆的匣子雕花镶金的,铜锁精巧一看就是好货。王朝双手捧着那匣子几乎脚上都不会迈步子,生怕那匣子掉在地上,包大人带着开封府众人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若真如此,真的就只剩下卖猫这一条路了。
白玉堂见他小心翼翼,一时失笑,伸手将匣子与他手中钥匙全拿过来,开了盖子看里面装的东西。里面是几层的衬布,上面托着七枚样式相近的扳指。公孙探头一瞧,将手慢慢缩了回去,这东西看着就贵重,他可不敢往拇指上戴。用肩膀拱了拱展昭,示意他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展昭茫然的瞧他一眼,伸手与王朝要了包拯递过去的扳指,凑到白玉堂身边去挨个对比。末了两人一致挑中最中间的那一枚,然后扯过公孙的手,掰出他的拇指开始往上戴。所说大了一些,但是还不至于甩甩手就能甩飞了,看着还是合适。
白玉堂本是想跟着三人一起去林府吊唁,说白了就是不管干什么,都要粘着他们家猫儿。可惜他既非开封府的人,又不是林家的亲朋,最后还是被展昭硬塞了替他巡街的活儿,扔在了开封府。
林袁亭乃前礼部尚书兼龙图阁大学士,他过世林府自然要挤满了前来吊唁的达官贵人。包拯带着主簿公孙策和侍卫展昭前来,林府管家迎了他们进门。待三人拜过,便与其他留在林府的大人们一般,随管家去了院中,等着一会儿林府的大少爷出来,说说话,安慰一下。
三人刚到了院中,展昭便听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回廊处传来,带着满满戏谑的声音道:“这不是展大人?许久未见,方延对展大人可是非常想念,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展大人出来喝一杯呢。”
展昭一愣,下意识的回身去看,只见远处拱门处,一位身着孝服的年轻男子正往这边走过来。那男子与灵堂跪着的林方敏的容貌竟是一模一样,正是林方敏的双胞弟弟,林方延。
这林方延与林方敏不同,是开封有名的纨绔子弟,说起来还在大街上找过展昭的麻烦。此时虽说是一身孝服,却是满面笑吟吟的,这表情若是配上一身红袍子倒是觉着很合适。
展昭见他直朝着自己过来,也不好不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出口,林方延已经手臂一扬攀在了展昭肩上,笑嘻嘻道:“展大人来啦,本少爷可是仰慕展大人许久,上次不知是展大人本尊,多有得罪,还望展大人海涵。”
展昭斜眸看看肩上搭着的手,不舒服的动了动肩,道:“林二少爷言重了。”
林方延闻言满面喜色,一把楼了展昭肩膀,对管家道:“林泉,听见没有,展大人消气了,快去把后院埋着的那坛女儿红挖出来,本少爷今儿要和展大人拜把子!”
展昭闻言哭笑不得,肩上搭着的手臂拿不下去,只能一个劲儿的看着包拯用眼神求救。无奈包拯与一旁的庞太师说话,没瞧他。公孙一向不会与达官贵人交往,见展昭看自己,眼珠一转负手看向了别处,要不是场合不对,恐怕这会儿连口哨都吹起来了。展昭心中愤恨跺脚,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展昭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却见正厅方向,林方敏扶着老夫人贺氏一路过来。贺氏伸手揉着额角,该是出来透气的。见了众人都在院中凉亭的走廊中,忙唤了管家将茶水换了端壶新的过来。自己由林方敏扶着进了亭子,与各人都说了几句话后在包拯旁边的石墩上坐下。
展昭本以为贺氏来了,林方延也该收敛了,岂料只有林方敏瞪他几眼外在没有任何表示。林方延干脆装作没看见,只拱手道了句:“母亲,大哥。”便转身继续勾着展昭肩膀问东问西。
公孙坐到了包拯身边,刚好与贺氏隔着圆桌对面坐着,手上捏着那枚扳指,一时倒是有些焦虑。
林方延勾着展昭肩膀到走廊里坐着,天又阴沉下来,应该说是一直就没有晴的。展昭往旁边挪一挪,林方延便挨过来一点。展昭在挪挪,林方延在挨过来。一个躲一个追,跨过了好几根柱子,直到最后展昭挨到了最后一根柱子才停下来。
林方延看着上面房檐往下滴水,笑着道:“展老弟,当心淋湿了衣服。”
展昭一愣,嘴巴张张合合,半晌道:“老弟?”
林方延笑道:“嗯,咱刚才不是说拜把子么,展老弟你也没不同意不是?拜把子就是个形式,咱现在就是兄弟了,我虚长你几岁,喊你一声老弟,不过分吧。”
展昭更加哭笑不得,张张嘴又不知该怎么与他说,半晌只得道:“林二少爷客气了。”
林方延又往他这边挤了挤,道:“别总林二少爷,林二少爷的,生分了不是?喊名字就行了。”随即又低声问道:“我说展老弟,最近有什么案子发生么?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展昭闻言心中一紧,带了丝提防。林方延没边没沿的怎么突然关心起案子来了,难不成昨晚那偷袭的是他的杰作?可按公孙的话,那明明是女子啊。就算公孙记错了,男子总也不会擦香粉的。
林方延见他半晌无声,伸手戳了戳他,道:“展老弟,想什么呢?”
展昭抿了抿唇,拗不过林方延老妈子似得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想着包拯好像没说不许把井中藏骨的案子说出来,干脆就把案子与他讲了讲。
不料林方延听罢,并未露出惊讶表情,反而道:“这我倒是听说了,前儿夜里冲垮了城隍庙,说是在一口井里发现了骸骨。”说着又凑近些,似乎更加好奇,问道:“那现在有什么线索没?”
展昭瞟了眼公孙那边,收回目光,微微摇头,道:“这倒是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林方延闻言却是出奇的通情达理,点着头道:“这确实不该说,确实不该说。”刚要调转话题再说些什么,却见那边包拯与贺氏都起了身。贺氏只说自己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包拯起身与她再道了节哀,然后让她一定注意身体。贺氏应下,矮身行礼,林方敏赶忙走过来扶她回了卧房。
众人又互相寒暄几句后,管家过来送他们离开。
展昭本想着林方延也该跟去瞧一瞧贺氏的,不料林方延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硬是跟着他们到了门口。最后实在没得跟,临走的时候又朝着展昭道:“展老弟,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去找你喝酒啊。”
展昭陪着笑目送他回去,心中盘算着要怎么躲。林方延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类似于‘有时间找你吃饭’,他这说了要去找他喝酒,那可是准来的。
天色更加阴沉了,淅淅沥沥的又开始往下掉雨点。管家赶紧回去派了车来送,展昭倒是不在乎这点小雨,站在门口盯着街对面的包子摊子前面人的背影微微挑眉。伸手戳戳旁边公孙,低声问道:“公孙先生,你看那人,是不是挺眼熟的?好像是五弟。”
公孙也抬眼瞧去,那人撑着一柄伞,一身月白袍子似乎是在买包子。只是白玉堂一向喜白,怎么会穿月白色的袍子。
正奇怪着,对面那人转过身来,手上捧着包子朝展昭咧嘴笑,喊道:“猫儿,你不饿啊?过来吃包子。”
展昭眼睛睁得溜圆,盯着那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瞧了瞧,回头去看包拯。包拯看看他,再看看白玉堂,笑着点点头,道:“展护卫自去便可,本府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展护卫帮忙,自会让王朝他们去唤你回来,不必挂心。”
展昭应声,朝着包拯拱手一揖,小跑着钻到白玉堂伞下面。掸掉还没有被衣服料子吸进去的雨珠,接过包子问道:“五弟怎的来了?”
白玉堂笑着反问:“我怎的就不能来了。”话音一转,追问道:“刚刚送你出来的那小子是谁?勾肩搭背的,看着很熟啊?”
展昭闻言眼珠微微转了转,随即叹气,道:“熟倒是不熟,今儿算是见过第二次,可惜是自来熟,还说着下次要来开封府找我喝酒,还不知道该怎么躲呢。”
“喝酒?”白玉堂闻言,声音硬是提高了好几度,惹得那卖包子的抬头看他们好几眼。随即声音低下来几分,防范着什么似得,问道:“你应下了?”
展昭泄愤似得咬了一口包子,拽着白玉堂衣袖把他从包子摊前面拉开,道:“没应下,不过估计他也无所谓我应不应的,五弟,我饿了。”
白玉堂看着被他抱得紧的油纸包,无奈道:“你这不是吃着呢?”
展昭又咬了口包子,道:“这是前菜。”
白玉堂张张嘴,叹气道:“过了一年还是这么能吃,我记得你上次去陷空岛,可是吃一碗就饱了的。”说着倒是不忘了一手攀主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道:“天一楼。”
展昭点头,把手里包子剩下那一口塞进嘴里。
白玉堂继续道:“白斩鸡,糖醋里脊,百花芙蓉......”薄唇轻启,不停顿的吐出一连串的菜名。
展昭扯他袖子,道:“太多了,吃不了,浪费。”
白玉堂微微挑眉,将他肩膀捆得紧了,道:“那就带回去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