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跟着袁朗登上换乘的直升机之后,她才明白袁朗为何突然严肃起来。
原是座舱内已经坐了十来个人。
而周南一眼就看见了大队长铁路,继而看见紧邻着铁路的是基地的几个参谋。他们的脸在光影中半隐半现,目光或是严肃,或是和蔼。也另有几道好奇的目光在周南和袁朗身上来回徘徊。
须臾之间,周南就回过神,她连忙把手上的行李放下,朝着舱内的人敬礼问好。
袁朗余光睨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周南,忍住笑,也向其他人敬礼问好。
还礼之后,铁路朝他们两个挥挥手。那是叫袁朗和周南去放行李的意思。
然后,铁路向作战实验室的人说起周南来。A大队和作战实验室打过多次交道,他们自然认得袁朗,而对于周南,他们多半只模糊地晓得一个女子特战队。
听着铁路对周南的介绍,袁朗微微侧首往人群瞥了一眼,转而回眸盯着周南。眼下她瞧着平和,但樱红的耳尖却是泄露了她的心境。
袁朗往周南面前凑了凑,歉声道:“忘了和你说这架直升机有人了。”
闻言,周南抿了抿唇,她凝着袁朗唇边残留的笑意,暗叹要是袁朗不笑,她真就信了。不过袁朗是她上级,再加上上回醉酒后模模糊糊的记忆,周南不敢也不会责备袁朗。
沉吟半晌后,周南眉梢微挑,扬起一抹假笑来,“没关系的。”
语调平和,甚至有些轻柔,可任谁都能辨出其中的讥讽。
袁朗望着这样的周南,笑意更甚。
这时,螺旋桨的破空声响起。
袁朗收起笑,和周南说:“走了。”
“是。”周南跟着袁朗往座舱的另一边走。
直到这个时候周南才看见人群中的许现,紧邻着许现的是周南上次见过的上尉,而坐在上尉下首的是三位女兵,坐在最外侧的则是位少校。
一位眉眼甚为犀利的女少校。
周南看见她之后,顿了片刻,抬脚就要往她身边去。
虽然少校眼神锐利,周身散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但无论如何,周南还是更愿意和女孩在一处。况且,女少校必然是出类拔萃者之中还要再上一层的佼佼者。与她相处,说不定能涨不少见识。
袁朗注意到周南的偏移,不动声色地拽了周南一下。他的动作非常轻,轻得仿若一阵飘过的微风。
而在周南回眸看向他时,袁朗的眼里明显地闪动着不允。
于是乎周南只得安坐在袁朗身畔,而她抬头时不曾错过少校探量的目光。
见状,周南露出得体的笑容,再微微颔首见礼。少校也颔首回礼,转头就去参与其他人的讨论了。
实验室和A大队分坐两方倒也说得过去,但周南始终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她思忖半晌,最终还是借着整理帽檐的机会瞥了少校一眼,然后用余光勾勒中校的影子。
然而少校与中校看着都十分正常,好似少校眼中那一瞬间的沉闷只是她的错觉。
周南思绪绵绵却苦于信息不全,难以参透其中关窍。如此,周南不得不放弃,转而打起精神听他们对基地未来选拔方向的讨论。
从前大队的初选方式很简单,就是大队长领着人到各处挖尖子。今年年初的两场选拔拓展了初选的方式,成果极好,大队研究决定继续延用这种方式。但主要方式依然是老办法,这种选拔只能起辅助作用。
另外,这种选拔过于残酷,稍有不慎就会毁了一个兵。于是乎为了使选拔过程更加安全稳妥,大队才与实验室以及医学研究中心合作,共同制定选拔计划。而周南在意的女少校及另外两位女兵便是研究中心派来的研究员。
周南有心听,奈何精力已至极限。她练了一整个白天好不容易等到结束,可半路就被袁朗催着过来,马不停蹄地跟着他在天上飞。
此时周南已有了些睡意,只是顾及许多一直在强撑。可那些冗慢幽长的说话声犹如一首催眠的歌谣,而舱内流淌的闲适也给她一种舒适安全的感觉。
不出意料的,周南就这样沉入梦海。
而袁朗虽然也参与讨论,却时不时地分出一点注意力在周南身上。
他大概是忧心周南无聊。
周南谨慎,断然不会轻易开口说话。同样,她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看书打发时间。如此,留给周南的选择清晰可见——要么无聊闲坐,听人言语;要么打打瞌睡,养精蓄锐。
飞行四十五分钟后,袁朗注意到周南的呼吸变得轻而平缓。
他飘眼望去只见周南端端正正地坐着,可眼帘却已闭上。
这个睡姿可不稳妥。
一如袁朗所想,眼看周南一个晃悠就要摔向地板,袁朗眼疾手快,手一过去正好托着周南的下巴。
周南哼了声,眯着眼睛慌慌张张地坐直,讪讪赔笑。
袁朗想笑,但顶着其他人的目光他迅速恢复成严肃的模样并对周南说:“困了就睡。”
说完,袁朗就转过身向其他人解释周南是加训一天,半道上又被他接过来,没怎么休息。
火凤凰加训的事,基地的参谋自然是清楚的。同样,即使袁朗把聚会那晚的事压下去,但他们依然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便主动配合袁朗把目光从周南身上吸引过来。
而周南面露歉意,在那位女少校出声相问时赔笑解释。
幸得老A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训练,一群老A齐心协力不过三两下就把话题扯开。
等那些目光移开之后,周南感觉肩上一松,继而又觉得自己给人添了麻烦。
袁朗瞥了周南一眼,见她面有愧色,便猜她又要揽一身罪过给自己。
他忖量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递到周南眼前。
周南怔怔地望着他掌心的软糖,没动。
袁朗的手掌浮动一下,语气缓和:“从齐桓那里顺来的。”
周南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那颗糖拿了过来,轻轻地道了谢。
袁朗嗯了一声,说:“还我十颗。”
周南啊了一声。
袁朗笑了笑,“逗你玩儿的。”
说起来,这糖其实有三分之一算周南的,如今大概是物归原主。
而周南捏着糖听着他们聊天又觉困顿袭来。于是她拨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一息之后,在她唇舌间便生出一股橙子味。周南仔细品着糖的味道,精神了点,可依然在烦闷与倦怠之间来回摇摆。
这回周南学聪明了。
她倚着舱壁,望着掠过袁朗帽檐的光,重落闲暇悠然的梦海。
不知过了多久,袁朗忽觉左臂压下来一股重量。他微微侧首瞥见了周南掩在他影子下的困倦面容。
想起火凤凰这段时间的训练,袁朗心头一软,往左侧微微挪了挪,将左肩也微微耸起。
然后,他低声和身畔的参谋继续商讨着几日后的选拔细节。
其实,袁朗此时对周南并没有旖旎之思,他只是觉得他的兵付出的太多,而他回报的太少。可他终究只能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弥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