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出自弥黛尔的真心,却似乎并不能打动面前这个男人,换来的却只是更加虚浮,更加充满恶意的话语。
“你不会以为我想要的真的是你的什么偿还吧?弥黛尔。”对方低笑道:“虽然作为龙你很珍稀,作为美人则更具有危险性。但你从来没有什么自觉,只是教皇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我可不会对一条狗的偿还有什么兴趣。”
“加隆——!”弥黛尔有些恼怒地叫出他的名字。她恼怒的点并不是自己受到的侮辱,而是恼怒于对方对自己点出的真相毫不在乎的样子——加隆如今的处境并不从容,可是他还在玩,还在执着于重逢的戏码。他是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为什么要留念过去胜过希求未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个样子也敢自称阴谋家吗?!“
“自称?”加隆慢慢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不是,你们自己给我按上的罪名吗?”
弥黛尔看着他。
加隆笑了一声,弥黛尔的反应让他心情很好。可以想象,如果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海水而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可能会拿个椅子坐下来慢慢欣赏少女的表情——他想象过的她应有的伤心,虽然无法亲口听她说出,那眼神已经把一切都出卖无疑。
是,他看得出来,因为比起双子座的暗星,如今的他有着更加接近她的身份。
更好笑的是,她以为自己已经因仇恨和愤怒而盲目,连脑子也变得不灵光了。。
愤怒和不甘是真,但那之下蛰伏着一条阴冷清醒的毒蛇,那才是如今的加隆。
“我有一个问题,加隆,那些刻托斯和你是什么关系。”弥黛尔还是坚持把话题移回正轨。
“你变粗鲁了,弥黛尔。但你大可以这么问,因为我会回答你。”
加隆面具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青火,呓语般地说道。
“你们血缘相近,但你们大不相同,你总是分不出我和撒加,可刻托斯却选择我作为她们的同类,她们热爱自己的选择,并注定为此粉身碎骨。可怜的怪物,简直死的毫无意义。因为她们不懂得一个道理,无论是战士,宠物还是女人,赝品永远比不上真货,影子是永远成为不了光明的啊——!。”
他狂笑起来,漆黑的泥泞从男人的灵魂中毫无征兆地流窜而出,污染了大片的海水。弥黛尔的青火蒸发了数十立方米的海水。雌龙的黑发在蒸腾的海水中,如同古树长长的藤蔓。少女是从加隆上方的位置跳过去的,反作用力拖慢了她的速度。她体态轻盈,像是浮空的舞者一样,魔力和青蓝色的火焰则如同舞台上变换交错的华丽灯光,一簇簇箭一样射穿了男人身上迸发出的黑暗,光与暗缠绕在一起,长长的气泡犹如反光的绸缎。
灵魂中的黑泥意味着无可救药的堕落。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的灵魂怎会变得如此浑浊?”
男人笑而不语,抬手是银河星爆的姿势。原本这招数会爆发出强烈的破坏力,弥黛尔也是冲着这一点才会出手攻击,但预想中的破坏力并没有到来,反而因为力量的对冲而强制打断了出招的进程——但或许是男人有意为之,半成的招式最终落下了漫天的星屑,顺着水流明明灭灭地落在四周,散发着银蓝色的微光,像一场明亮的雪,漂亮的令人窒息。
男人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好好回答弥黛尔的谈话,弥黛尔问他为何会变得如此邪恶,他却满脸无所谓地回答了她之前的那个问题:“那些刻托斯都是我的眷属。因为我是她们所选择的‘真正的海龙’。“
“海龙…波塞冬…”弥黛尔认真地问道:“你离开圣域后,真的成为了海将军?“
“也许会是。“
“什么叫也许会是——?“
“也许会是的意思是,字面意思….”加隆仰起脸看着弥黛尔,这张面具合适的看起来像是特意在他脸上刻上的浮雕:
“很奇怪吗?我是被圣域赶出来的罪人,如果想要拿到另一位神明的认可,那自然会受到反对,你也已经看出来这一点了吧。”
弥黛尔默然不语。
在摸清楚海缸的机制后,弥黛尔就发现了一件事——加隆实际上并未拥有一名海将军应有的权限。但可疑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有这一处,无论这个大厦的机制是什么,它都在事实起到了一个收集,拘束他人灵魂的渔网作用。目前看来,囚困那些人魂的正是那些特殊的房间。如果这些房间全都出自加隆的手笔,他为什么要引阿鲁迪巴和艾欧里亚来到这个重要的楼层?
这两个人敢莽撞地冲进全世界政要高层所在的大厦,就意味着他们不是那种特别会深思熟虑的人,却偏偏具有非同一般的破坏力,对于房间构建者来说绝对不是个善茬。如果加隆具有能够囚困阿鲁迪巴的手段,为什么直到他来到这层楼的时候才使出——这里并不是安德烈房间所在的楼层啊。
阿鲁迪巴在这层楼发挥的作用是:震慑那些虎视眈眈的海怪,让它们无法进入这层楼。
已知刻托斯内部存在某种剧烈的矛盾,而刻托斯乃是海龙将军的眷属。
这意味着…..
“这栋大厦里,存在另一个’海龙将军‘?“弥黛尔说:”看来你们的关系并不怎样啊。“
男人理所当然地朝少女伸出手,像绅士一样扶着她缓缓下落,从容地说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如今的现状并不是由我造成的。我不是说了吗,我恨你,但作为男人我知道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是艺术让我选择了你,假如你这次愿意选择我,那么——“
我不介意再度邀请你,成为狂欢节的皇后。
最后的话没能出口。因为少女甩来的巴掌落在了那带着面具的脸上。其实这样的攻击是无法真正伤到灵魂体的,但还是足以中断那满是虚伪的甜言蜜语,让原本回温的气氛再一次降到冰点。
“选择我?以我的资质,那倒是理所当然。”弥黛尔抬高了下巴,龙瞳冰冷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但你最好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加隆。不是艺术让你选择了我,而是暗藏在这座大厦某处——或许就在这海水之中的海龙鳞衣让你选中了我吧。“
“上一条”海龙“已经死在了我的面前。但面前的这一条,可不会有这么软的心肠。大厦不是你构建的场地,但面具可出自你的手笔,我已经见识到了,你的礼物会让接受它的人走向毁灭,而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的灵魂怎会变得如此浑浊,这便是你的选择么,加隆。”
“……“
“是的话,又怎样?”
加隆喃喃地说道,伸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或许不能说摘,在他的手触碰到自己脸的那一刻,面具就化为一缕黑烟钻入灵魂中了。
他露出了那张和兄长一模一样的面容。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更加轻狂一些的眼神,更加上挑的眉尾,并不紧抿着的双唇,英俊但稚气尚存,邪性却又略带迷茫,眼底一片深沉的阴狠。
这是弥黛尔所认识的,名为加隆的少年。
戴上面具的话,可以是魅力无限的狂欢节演员,可以是从容不迫的阴谋家,但摘下面具之后,他便是这个样子了,根本没法隐藏。
弥黛尔忽然就理解了加隆对于面具的兴趣。
他不喜欢自己的脸。不喜欢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自己还并不够强大的一切。
但这就是加隆,从来就不善良,从来就野心勃勃,从来就站在兄长阴影下,野草般顽强生长的男人。
“这本来,就是我该有的东西,不是吗?”
“弥黛尔,你问我想要你偿还什么?”
加隆冷笑了一声,眼中的怨恨满到快要溢出。他像恶鬼一样死死盯着少女,灼热的目光似乎要把弥黛尔的皮肤烫出一个洞。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问史昂,问撒加,问问天上的雅典娜他们到底欠了我什么?!!!弥黛尔,你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初我快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灵魂早已无药可救,若非如此怎么担的上撒加那家伙给我按的罪名?”
弥黛尔垂下眼帘:“你恨我没能阻止这一切,所以才会给我那张面具,是吗?”
“……”
“不。”
“不,不对。”加隆突然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唯独这个你猜的不对,皇后面具….那么精致,那么昂贵,是我亲手用宝石和羽毛制作,它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弥黛尔诧异地看着加隆,后者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女。
“知道皇后为什么也是海龙吗?敢于拒绝它的人,一定会成为我道路上最大的阻碍。”
“所以,弥黛尔,你该死。“
到这一刻。弥黛尔才终于有了她面对的人,正是过去那个孩子的实感。
他真的回来了,用一副长大了的身体和无边无际令人畏惧的复仇之火。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弥黛尔面前。
他杀了迷恋着他的克托斯,可能还杀了很多很多人,双手沾满鲜血和罪孽,灵魂污浊到了可怕的程度。
虽然弥黛尔并不那么在乎人类的道德准则,但她很清楚,不义之血乃是罪孽,除非这人生来就是魔鬼,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想到这里,弥黛尔沉痛地望着加隆,说道
“那么,在找到杀死我的办法之前,还请告诉我这不识水性的火龙,海龙鳞衣的获取方法吧——以及,那位居然招惹到你这个家伙的,倒霉竞争者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