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丨黑豹]刀锋归处 第8章 第 8 章

瑞恩这次的问题简单直接，也是她众多疑问中最好奇的一个。

要知道塔的规定繁多且极其严苛，用她某位导师的话说，塔就是靠着严格的制度和坚决的遵守制度，才能为国家做出那么多贡献。

在特查拉之前，她还从没听说过向导这种极为珍贵的资产能够提前和平退役，甚至还能住在普通人中间，能偶尔到这个两百多公里以外的地方，“帮朋友几个小忙”。

这个问题让特查拉微微皱了眉。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以一种瑞恩看不大懂的神情盯着她看。

“我是没有等级的向导，属于特殊存在，塔的规则，我可以偶尔不遵从。”

这算什么答案？

“正因为你是没有等级的向导，塔才更不应该放过你。”

“你要的答案我已经给你了，再继续问，就算第二个问题了。”

瑞恩被他噎得不轻，像他这样避重就轻地回答问题，他们这样的“聊天”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想确定你和塔是否还有关联，你知道的，我是叛逃出塔的，24号哨兵还在追杀我。如果你是因为和塔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而得到自由，那我与你合作就是自投罗网。我需要知道你是否可信，你至少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吧。”

“你是安全的，”这个回答也不知算不算是解答了她的疑问，“这个问题算我送你的。轮到我了。”

瑞恩无奈地点头。

“你说你14岁进入塔，在那之前又辗转多个寄养家庭，戴维斯家是最后一个。我为什么没听安德烈说过还有个妹妹？以他的性格，不会同意你那么早进入塔，就算是觉醒了哨兵能力，他至少会拖到你16岁以后才会送你去。”

“这算一个问题？我怎么觉得你问了好多问题呢。我的过去，我哥哥为什么没提过我，我哥哥为什么答应我那么早进塔。好聪明的提问。”最后一句当然是反讽。

特查拉没有辩解。

“算了，就当我也送你两个问题，礼尚往来，”瑞恩挠了挠微微发痒的耳后，“我确实去过许多寄养家庭，但我的性格，普通家庭很难驯服。十二岁那年我被送到戴维斯家，那时我哥哥已经是个实习警察了。

“我是和妈妈一起生活的，安德烈很少回家，但这不代表我们感情不好。相反，我和哥哥的感情要比和妈妈更好，因为安德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勇敢，聪明，坚定，又倔强，我喜欢和他说话。

“我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有多亲近，毕竟他也从没和我提起过还有个向导朋友。但他不是个喜欢在工作场合聊家事的人，他的同事们大多都没见过我。至于为什么不拖两年再送我进入塔……”

瑞恩说到这儿停顿了一瞬，笑了。

“因为我是在接到塔的通知后，自己跑进去的，安德烈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她问他为什么会主动进入塔，可她自己不也是？

“这算第三个问题？”瑞恩伸出三根手指头朝特查拉挥了挥，“没有为什么，觉得好玩儿就做咯。”

特查拉无言以对。但依她这跳脱的性子，又的确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那么，又到我了。你为什么会主动进入塔？”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特查拉竟学着她的样子，没所谓地耸了下肩：“好玩儿。”

“如果大家都不坦诚那这天儿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很好，看来我并不是唯一一个不坦诚的人。”

“……”

瑞恩眯起眼睛来打量眼前的向导。

她一直都知道向导是一种很麻烦的生物（她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向导是同一个物种），尤其是精神力强大的男性向导，他们的存在简直就是灾难。

而眼前这个没有等级的向导尤其如此。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了她这些年来对向导的负面看法并不是偏见。

“没关系，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我自己来猜。

“你主动进入塔，和你后来提前和平退役，说明你与塔关系匪浅。迪克森一个退役哨兵都能知道你的住址，塔没有理由不知道。所以塔是同意你离开的，甚至极有可能你住的地方也是塔选定的。

“你作为一个无法评定等级的向导，是塔最稀缺的资源，但就算这样，单凭一个向导也绝没有能力对塔造成威胁，所以塔不是因为害怕你才驱逐你。那么，塔能在你作为向导的最好年纪放你离开，只能说明你离开对他们更有好处。

“至于究竟是什么好处，我现在想不到，但可以肯定，你和塔绝对没有彻底断绝联系……”

瑞恩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已然做出了一副攻击前的姿势。

突然，一阵轻柔地抚摸自她脑海中扫过，像是有什么声音在温柔安抚着暴走边缘的猫咪。瑞恩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可不知为何，她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明白过来那种诡异得安心感到底是什么——

“你对我出手？”瑞恩像是被蝎子尾刺狠狠蛰了一下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忘了问我，我为什么没有向导——因为向导的能力对我从来不起作用！”

在特查拉不打招呼就对瑞恩实施精神安抚的那一刻，瑞恩对这个向导本就脆弱得仿佛一张纸般的信任瞬间崩塌。

她的屏障仪还在工作，多少有些拖慢她的速度，同时也让特查拉的安抚对她的作用得以增强——塔的哨兵屏障仪的工作原理其实很简单，人类在受到外部刺激时，神经元产生神经冲动并传递到大脑，进而对外部刺激产生感知，而哨兵即五感强化的人类，屏障仪的作用就是减少、减缓、控制神经冲动的传递，从而降低哨兵过分敏感的感知能力。

如果她现在五感全开，特查拉的安抚势必会与她的敏锐感知相抵消，这也是为什么越暴躁的哨兵越难以控制。

但没关系，瑞恩很清楚向导对自己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即使带着屏障仪，即使特查拉是没有等级的向导，她也不怕。

“戴维斯！冷静点，”特查拉叫着她的姓氏，迅捷起身躲过瑞恩横扫过去的一腿，灵敏地活像只黑豹，“相信我，我已经退出塔了。我不会伤害你。”

瑞恩却充耳不闻，双目赤红，仿佛对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再相信一般，一腿落空，紧接着又是一拳。

就算是不喜欢向导，她这样的反应似乎也有些过了。

特查拉无奈，只得硬生生将她这一记重拳接了下来。

两人的力道都极大，一旁桌上的玻璃杯“咔嚓”一声炸成了渣子。

“啊！”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是刚刚接待他们的那个女人。

她此时拿着几页纸和少了1/4药剂的针管站在玻璃门前，盯着两个人还撞在一起的拳头，走也不是，进也不敢进。

特查拉看向瑞恩：“可以先停手了么？”

瑞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收回拳头，后退几步，和他保持两三米的距离，视线转向门口那个女人。

特查拉不放心地又看了瑞恩几眼，走到门口打开门：“请进。抱歉，水杯我会照价赔偿。”

女人明显是吓坏了，走进休息室时的脚步有些打颤，在离瑞恩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说什么也不肯再靠近一步，将手里的针管放在桌面上后便立刻退了回去，看向特查拉。

“有结果了，但……不是振金。”

瑞恩闻言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距离女人离开只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离她说的两小时还有很久。

“你确定？”

瑞恩的问话让女人有些瑟缩。她是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平时只会和瓶瓶罐罐打交道，像瑞恩刚才那样暴力的举动她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见过。

特查拉见状挡在了两人中间，帮女人遮住了瑞恩的视线。瑞恩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不屑地瞥开目光，抬手揉了揉耳后——塔的新款屏障仪好像也不怎么好用，她以前可不是这么暴躁的人。

“我确定。虽然这种药剂的全部成分还没完全分析出来，但里面的蓝色成分绝对不是振金。”

“那是什么，你们能分析出真正的原料么？”特查拉问。

女人抬头看向他，惶恐的情绪似乎有所缓解。

“是……‘那种振金’。”

特查拉不说话了。

瑞恩想要听下文，可见特查拉迟迟不问，忍不住开口：“‘那种振金’是什么？振金的一种？”

女人正要开口，却被特查拉抢了先：“谢谢你，我知道了。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女人双臂交叉行过礼后，眼神颤颤地瞧了瑞恩一眼，快步走出了休息室。

玻璃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瑞恩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而去，可下一秒，休息室的玻璃幕墙突然变得不再透明。她侧目去看特查拉，果然看见他将一支小遥控器放到桌面上，回到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盯着他的脸，试图看出些什么：“你知道‘那种振金’是什么，所以你才让她走。”

现在只有她对“那种振金”一无所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俩刚刚打了一场，特查拉现在肯定会伺机报复，故意不告诉她“那种振金”的相关信息。

谁知，特查拉却将女人走之前留下来的那几页实验报告放在桌面上，轻轻一推，光滑的文件夹便滑到了他对面的单人沙发跟前。

瑞恩睨了一眼文件，绕到沙发前坐下，飞快取出报告来翻到最后一页——她是个哨兵，不是科学家，前面那些实验过程和学术词汇她看也看不懂，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跳过过程，直接看最终结果。

“分析结果：蓝色成分对振金试剂及探测器没有反应，但有部分振金属性，初步判断为受振金辐射，轻微振金化的其他金属。”

“受到振金辐射的其他金属，会振金化？这是什么，金属传染病？”

虽然实验报告写的很清楚，但瑞恩还是无法完全理解这种前所未闻的金属变异后得到的“那种振金”。

而特查拉自从听到“那种振金”后，脸色就十分难看，瑞恩几乎可以肯定，“那种振金”和“振金”都是不该出现在药剂里的东西，至于究竟哪一种更可怕更糟糕，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了。

“你没有让那个女人继续解释，而是直接让她离开，因为你很清楚这个实验结果意味着什么，对么？”

沉默。

片刻后，特查拉沉声开口。

“‘那种振金’，比振金本身，更难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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