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美人如花 第40章 一瞬怦然

只不过无双带着林浅出门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一些，本来无双城就阳盛阴衰，男多女少，现在骤然出现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自然惹人注意。

何况这位女子，实在太过好看了些。

纵使无双背着无双剑匣，浑身的剑气都要飞到天上去了，还是没能挡住众人望向林浅或惊艳或好奇的眼神。

不过林浅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也无所谓这些无伤大雅的目光，甚至想着自己在别人地界上，她的神态比以往还更温和几分。

总有那么几个好奇心强的弟子，顶着无双的剑意凑上来跟林浅搭话，不过大多年纪很轻，问的也是些：“姑娘芳名、来自何处……”之类的。

林浅弯起一个礼貌的笑容，正想回答却被旁边的无双抢了白，“我的朋友，天上来的。”

他抱着手臂，脸上的表情有点咬牙切齿，浑身剑气陡然变得凌厉，才把那些目光吓了回去。

林浅尴尬地笑了下，没说话。

无双城是武城，一城之人多少都习武，因此不同于雪月城的风雅婉约，这里小到商铺店面，大到高楼城墙，都透出一种干练直接的豪爽感。

林浅和无双先到一处酒肆坐了一会，尝尝无双城的酒如何。

“我喝过百里先生的风花雪月，清凉疏朗，入喉宛如清风凉月，细细品之又有几分萧瑟怅惘，算得上酒中上品。”等酒的途中林浅主动挑起话题，免得气氛尴尬。

“我自己也会酿酒，只算不上精通，如今倒有幸品一品你们无双城的酒如何。”

“酒仙酿的酒自然不俗，但无双城的酒也自有一番风味。”无双目光清亮地瞧着对面的林浅，

“林姐姐也会酿酒，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荣幸尝一尝你亲手酿的酒。”

林浅微微笑道：“我喜欢酿各种果子酒，那些酒大多甘甜，没什么味道。估计你们这些侠客不会太喜欢。”

以前她和叶若依一起弹琴作画的时候倒是会拿出来，她们还挺喜欢，只是其他人就未必了。

大多数人还是和雷无桀一样，偏好性烈如火的老糟烧。

“烈酒有烈酒的好，果酒也有果酒的好，非要算的话我什么都能喝，但如果是你酿的酒，那就更不一样了。”无双接过店家端上来的两坛酒，取过碗先给林浅倒了半碗。

林浅被他的话外之音搞得心中一跳，这人总是每当有机会就暗暗撩她几句，偏偏林浅还不知该怎么应对，特意提出来显得太矫情，不说的话他又总是能把气氛往暧昧的方向推。

于是她闭了嘴，接过酒碗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又被冲鼻的辣味刺激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

她当即放下了碗，捂着嘴猛几下，直到两颊泛红才停下。

“咳咳……多谢。”无双见此连忙将一杯水送到她手里，她一下喝了半杯才勉强压住了口腔里的辣味。

“咳咳……抱歉，我可能喝不惯这么烈的酒。”

她的酒量不算差，搞商业的自然需要应酬，但她喝不了烈酒，稍微淡一点的酒倒是能喝很多不醉。

林浅咳得双眸与脸颊一齐泛起桃花般的粉色，顺了气向无双摇了摇头，而无双又给她倒了一杯清水，“那就不喝。”

他把林浅喝过的酒碗拿开，“林姐姐一直待在房里想必闷得慌，大夫也说你需要活动活动筋骨，正好后山的花开了，不如一会去后山赏花？”

省得这里这么多人看你。

“不会麻烦你就好。”林浅抬手拭了拭脸颊的温度，没感觉到不同寻常的热，随口答应了。

无双很干脆地喝完了一坛子酒，对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而言这点酒实在不算什么。

林浅安静地坐在一边，还没安静一会他就喝完了酒带着她去下一个地方。

她悄悄松了口气。

后山，绿树成荫，各处各色各形态的野花随意开在四野，明显无人特意打理，却反而独有一番自然味道。

林浅与无双一路走来，人影渐消，清风徐徐而来，鲜花绿草入目皆是。

待至山腰，潺潺清澈的小溪流淌在侧，黄、蓝、白蝴蝶翩翩飞行花丛间，偶然有白鹭大雁从林间惊起，姿态优雅。

远处连绵的山峰皆是一片翠绿，蜀地多雨，气候湿润，因此山腰间大多蒙着一层袅袅的云烟，颇有人间仙境之感。

无双说这里算是他的秘密基地，以往练剑有困惑时他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坐一会，安静地看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溪水汇聚成河，最后流入无双城旁的易水江。

或者远眺前方连绵的山峰，等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山野里的雾气全部散尽，这里就能将整个无双城收入眼底，幼年时的无双除了练剑偶尔也会想，这个世界是怎样的，这个世界的人又是怎样的，这天下的万千生灵又是怎样存活的？

他曾站在这里对着满山翠色高声呼喊，却不知自己该问什么，只能听着山野另一边传回来的回音，任凭心事与疑惑随风而散去。

后来渐渐大了，他不再思考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的脑海被练剑和无双城占据，他也见过天下的一角，见过一些美丽的景，一些有趣的人。

他喜欢去见识新的人和事，但他还是最喜欢无双城，他想把最喜欢的人带到最喜欢的地方，如果可以，也想和最喜欢的人去见最美的景，看最有意思的人。

现在……

无双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浅身后，手里拿着一大捧各种各样颜色的花。

兰花、茉莉、八仙花、凤尾兰……还有各种各样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被林浅折了他拿着，说是要带回去插花。

无双从来不知道女孩子对鲜花的迷恋能到这种地步，这一片山腰的花各采了几朵还不够，林浅甚至兴致勃勃地往山上走，一副要把半山的花都采一遍的架势。

又一枝他叫不出名字的花塞倒了手心，林浅甚至飞身上了一株玉兰树折了四五枝叶子青翠的枝桠用来做插花的点绿。

她每采了一枝花就向他解释花的名字、习性、功效，偶尔有她也不认识的就转头问无双，可无双又怎么记得这些花花草草，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只能挠头缓解尴尬。

林浅见他回答不上来也不失望，等无双双手捧着的那一大捧花都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林浅才停手。

此时他们已经顺着山脊一路往上，差一点点就快爬上最顶端。等抬头看向天边，竟然已经是暮色苍苍，半边天幕已经染上了殷红之色，金乌挂在对面山峰之上，照得这里半山金色璀璨。

仿若流金。

“劳烦你陪我这么久。”林浅终于看向无双，见他双手拿满了鲜花，神情带着一丝歉意，一只手从他手里接过一些，“闲来病中无事可做，有这些花也足够我摆弄一阵子。”

此时山野静悄悄，只有风声在耳边流淌，无双眼中的林浅站在夕阳的光辉间，连发丝飘动的轨迹都那样明晰，他一手拢住了所有的花，另一只手衔了一朵洁白如雪的茉莉，眼眸含星地瞧着她。

林浅看向他手里的花，眼底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她刚想开口，可无双已经凑近，他怀里的一大捧花蹭到了林浅的肩膀，抬手将那一朵茉莉花别在了林浅的发间。

乌发墨色宛如堆鸦，金步摇在金色夕阳下更是耀眼，再加上一抹雪一样白的茉莉，衬得那发更加漆黑，那雪更加夺目。

美人簪花，人美，花也更美。

“林姐姐不用拘谨，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便都是你的。”

少年神情温柔，眼底酝酿着迢迢春水般清透悠长的情意，“无双的城的花是你的，哪里你都可以去。”

无双也可以是你的。

他退回了原地，林浅单手抱着花不能去触碰头上的茉莉，于是微微抬头看他，他束着高马尾，额前的碎发随风掠过眼睫，满怀姹紫嫣红，却不及此刻眉目间蕴藏的星光。

无双自然是好看的，他有剑客的锋芒，也有少年天才专属的意气风发和傲气狂妄。他年纪不大，性子难以捉摸，旁人会以为他单纯不知世事，可林浅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只会练剑的武痴。

在某些方面，他的耐心和眼光比那些老狐狸更加老辣。这样一个人，又偏偏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对于感情带着一种非你不可的倔强和认死理，他那样直白热烈地喜欢着一个人，却又小心翼翼地，如同小狗一点点挪着步子靠近主人一般向她靠近，这样的一份喜欢，即使无法回应，也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在夕阳的金光晕染晚霞，天边通红一片时，无双城的这处山间吹过一阵轻柔的风，带起身边的树桠“沙沙”作响，两个人手里的鲜花都在轻轻颤动。

林浅发间的茉莉也轻轻地颤着，她微微垂下了眼敛，细长浓密的睫羽蝴蝶翅膀一般忽闪几下，遮住了此时眼底的情绪。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心被今日的风吹得柔软了一瞬，少年也不知道心上人在这一瞬间险些怦然，大抵只有那一朵被簪上头的纯洁茉莉，才知道自己撩动了少女平静的心潮。

一时四野寂静，唯有清风拂过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