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看到我俩谁也没缺胳膊少腿,只叶白衣的衣服破了几个口子,容长青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真让我痛心,难道表妹在你心中就是那种会因为感情纠纷就痛下毒手的人吗?我死死地盯着表哥,希望他自觉一点,主动反省不信任妹妹的错误,可他保持了看不懂别人眼色的人设不倒,完全忽略了我炯炯的目光。
但下一刻,他就跟叶白衣对了对眼神,似乎达成了什么一致。
眼看他俩就要开口,我略过三三在脑海里“看看他俩多有默契,绝对有问题”的怒吼,精准抓住了刚刚在半山腰上叶白衣藏一半、说一半忽悠我的事,断定他俩八成是想私聊串供,于是主动出击,表示带了舅母私信,希望跟表哥单独聊聊。
表嫂率先反应,一边说着该去准备晚饭了,一边走向厨房,主动给我们留下单独空间,叶白衣倒想说些什么,但被我一瞪又憋回去了,一步三回头地磨蹭回了自己房间。
我仔细打量着容长青,面色不佳、呼吸略显沉重,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仍能看出重伤未愈的症状。
按常理来说,像他这样素日要强的人,偶尔露出一丝脆弱是最惹人心疼的,要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舅母,别说是要他反省认错了,估计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可谁让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我呢,漏风小棉袄只犹豫了半秒就决定给他来个大的,给这位“不拘小节”“潇洒半生”的容大侠一顿来自世俗的毒打。
许是猜到了我单独想跟他说什么,容长青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苦笑着问道:“秀青,母亲遣你来此,可是为了我跟阿婉成亲之事?”
出乎他的意料,我摇了摇头:“临行前,舅母只嘱咐说家中新得了一块天外陨铁,舅舅打算在冬至前开炉锻刀,表哥要是也想加入,可得早日返家。”
“其他人呢?祖父、祖母和父亲可有嘱托?”他追问道。
我继续摇头。
容长青却忽的笑了:“秀青,你总是这样贴心,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必顾虑。我知道家中长辈定是气急了,他们肯定是想狠狠地罚我一顿,你直说便是,表哥认罚。”
我疑惑地反问:“家中长辈们有何生气地?”
“我跟阿婉……”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你都这么大了,纳个妾的事,有什么值当长辈生气的?”
“谁跟你说阿婉是妾?她是我的妻子!”他生气地低吼道,眼也不眨地盯着我,仿佛只有我说出个名字就立刻提刀去砍了那人。
“礼!”
“李什么?”
“我是说《礼记·内则》有云:二十而嫁,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我跟阿婉……”
“可有三书?可走六礼?”
“江湖儿女……”
看着眼前怒气冲天的容长青,我叹道:“且不说阿婉并非江湖人士,便是出身江湖,我也没见哪家侠士不拜高堂就叫娶妻的。”
他更加生气了:“我知道阿婉不是家中相看的贤妻,我非要娶她,你们心中有气,不肯来参加婚礼,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准你说阿婉是……是……”
那个字仿佛生了根,长在了容长青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想来他也是知道那个字是对妻子极大的侮辱。
见他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我眼前一黑,算是深刻体会了被舅母宠坏了会是什么样子,压住“到底你是古代土著,还是我是古代土著”的咆哮,厉声喝道:
“长明山离家何止千里,信寄到的第三天我就出了门,一路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将将在八月十五赶到了山脚。全家老小,难道不用走路就自己到长明山了?”
他白了脸:“这样说来,家里是想来参加婚礼的,只是我急于跟阿婉成亲,结果算错了时间……”
“赶这么急,珠胎暗结?”
“一派胡言!我跟阿婉婚前克己守礼。”
“那你到底再急什么?”
“我只是想着尽快成亲,好让她安心……”
“哟,这么说你还挺周到,知道口头承诺‘救命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总是虚的,拜天地才最重要?”
“你怎么知道阿婉于我有救命之恩?”
“首先,我不瞎,看得出来你大概两个月前受过重伤;其次,我不傻,外出游历的你怎么到了长明山治伤;最后,是什么让你火急火燎地娶一个不爱的姑娘?”
“谁说我不爱阿婉?”
“再次强调一下,我不瞎。”我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不等他追问,我继续说道:“你若爱她,怎么会想不到没有三书六礼,她一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你若爱她,怎么会想不到她是一朵花,需要热闹,需要阳光和人气,而不是背井离乡,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陪着另一个冷冰冰的男人?白衣的爱,是选择放手,他舍不得我在茫茫雪山上过一辈子,让我忘了他,去找一份真正的幸福,你的爱呢?”
容长青被我语言化为的利剑狠狠刺中了,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生性潇洒,做事百无禁忌、不拘小节,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心贼大。
因为心大,所以他能忽略叶白衣十分欠打的言语,跟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
因为心大,所以他愿意用一把名剑跟乞丐交换秘籍,最终得到了江湖人人向往的**神功。
但也因为心大,他沉迷补全神功,练到全身经脉尽断,侥幸同时遇到一个爱他爱到不惜名分的阿婉和一个爱他爱到不顾性命的叶白衣才活了下来。
因为心大,擅自决定娶了阿婉,擅自决定留在长明山一辈子,自以为情义两全的决定,却造就了另外两人至死都无法释怀的痛苦。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陷入了痛苦思索的男人,突然意识到我其实跟他也差不多,或许比他更过分。
他觉得与阿婉成亲、陪叶白衣隐居是两全的决定,就自顾自地决定了,却没有想过两个恩人想不想。
我觉得让容长青意识到他只是自以为报恩了,实际所为却伤害了恩人,或许可以避免未来的悲剧,就自顾自地决定了,要戳破阿婉深藏的不安,让容长青知道阿婉想要的明媒正娶、两人相伴,不是匆匆拜堂、三人隐居,却没有想过阿婉想不想让容长青意识到。
我俩不愧是兄妹,都在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做着别人不一定想的事。我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毕竟容长青是真傻,我却是有意而为之。
“秀青,我错了吗?”容长青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不等我的回答,他继续叹道:“我错了,我妄图补全**心法,结果走火入魔,连累了阿婉和白衣,我妄图报答救命之恩,结果负了阿婉,还害得家里人仰马翻。”
容长青想明白了我想让他明白的,我却更加难受了,他明明不到而立之年,却因为接连的打击,在这一瞬间像个中年失意之人。
我薛定谔的良心痛了起来,决定在大棒之后赶紧追加一个甜枣,赶紧告诉他**心法的修改我已经有了思路,假以时日叶白衣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他听完愣了一小会儿,而后哈哈大笑起来,抬起手想摸摸我的头,抬到一半却又改了主意,只拍了拍我的肩,感叹了一句:“井底之蛙今日方始知天地之大耶!”
糟糕,仗着上辈子的经验降维打击这辈子的表哥,我薛定谔的良心更痛了!
去做晚饭的表嫂被容长青的笑声吸引了出来,她不知道我说了什么,竟惹得愁眉苦脸的丈夫开怀起来,只是她欣喜于爱人之喜,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美人一笑,蓬荜生辉,小院上空盘桓多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我不知道今日我的所作所为是扼杀了几十年后的腥风血雨,还是只单单跳向了另一片腥风血雨之中,但至少他们现在是快乐的,我想我也是快乐的。
休息一晚,用过早饭,容长青郑重宣布他要下山归家,与舅母一起去阿婉家中求娶淑女,叶白衣则表示他在老家书房里屯了好些跌打伤药,回家前记得先去装满药囊。
至于我?出发前的两个小目标都圆满实现,当然是留下陪叶白衣改好**心法2.0版,争取早日结束闭关,然后走遍大江南北,吃遍天下美食,去看看壮美河山~
到这里,这篇文算是完结了,后面我要是有灵感的话可能会再写一点关于秀青和白衣闯荡江湖的番外,感谢秋收冬藏的支持~
其实我以为这么久过去了,说不定都不会有读者再看这个题材的同人作品,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留言。这是蠢作者的第一篇文,其实第一章已经写好两年多了,只是一直没想好后续,感谢好基友时隔这么久还记得催更,不想辜负她的期待,也为了鞭策自己赶紧写下去,我选择了发表。这段时间一直写了删、删了写,废稿比正文还多,但是仍觉得有不够好的地方。我一直在想,只会损人的叶白衣和讨人喜欢的容长青会怎么选择和说话,虽然尽力了,但是由于笔力不足肯定还是有OOC的地方,再次感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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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个小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