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你好呀，想吃点啥 第9章 鬼草仙桃姜（2）

淤泥一样，恶心、黏糊糊的记忆一下涌来，陈思诺抱着脑袋颤抖，“我想起来，全部想起来了……”

最开始只是善意的接近。

老师让师兄带着她做实验。和其他常年待在实验室的师兄不一样，这个师兄的实验袍很干净，人也很干净。初次见面的时候，善意的微笑和亲近的话语一下就让她放松下来。

实验是枯燥漫长的，大多数时候就是在一旁等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坐一整天，她每次想想都觉得不自在。但是师兄会时不时和她聊天，带她认识其他师兄师姐，时间长了，她和实验室里的师兄师姐就混熟了，自在许多，也学到了许多。

她很感谢那个师兄，所以在师兄邀请她出去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艾嫣然。艾嫣然在社交场混迹许久，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师兄安的什么心，当即就表示要和她一起去。但是那天艾嫣然有自己的社团活动，陈思诺不想因为自己麻烦她，便自己去赴约。

最开始只是善意的接近，但是这个善意本来就是别有居心。

师兄邀请她去看电影。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甚至因为这部电影的剧情很有意思，她的心情很好。电影结束，两人理所当然地一起吃了个饭。

在回学校的路上有一处公园，住在附近的居民和学生经常饭后在公园散步，这时候师兄说：“一起去公园散散步吧。”

迟钝的陈思诺说：“好呀。”

那天晚上空气有些闷热，布谷鸟叫和蝉鸣一起响起，蚊子围着人转，耳边又有“嗡嗡嗡”的振动声。她的思绪在一片吵闹中走远，师兄的面目也在燥热中变得模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兄突然拿出玫瑰花束，身边的人群聚集了过来，像铁笼子一样包围住了她。

“思诺，我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

炎热的空气带着玫瑰馥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熏得她头晕目眩，含情脉脉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人群的起哄声中，她仿佛看见师兄那张干净的脸上扬起来小丑的笑容，得意的，邪恶的，红色的玫瑰和小丑的笑容，她感到反胃。

“对，对不起……”她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到这里，只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情的常见的故事。但是一开始就别有居心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

谣言开始了。

艾嫣然咬牙切齿，“那个畜牲和其他人说，思诺私生活混乱，在外面和其他人乱搞，被老男人包养，用p过的照片在全校大肆传播。”

这是表白被拒，可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的男人的报复。

“他和其他师兄师姐说我是婊子，”陈思诺怯懦地小声说，“说他亲眼看到我和一个男的去开房。这些话在地底下传播，等到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发酵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一开始是在一个实验室里的研究生之中。枯燥的读研生活，八卦总是能燃起激烈的讨论。从一个实验室到另一个实验室，从研究生到本科生，不知不觉，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大三有一个女的**。

谣言传播的那段时间，艾嫣然因为家里的破事回家了一段时间，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发展到有男的当街拦住陈思诺问她一晚上多少钱。

陈思诺当然解释过，她说她不是，她没有，图片都是假的。可是，怎么会有人相信呢？本来她就是被孤立的那个，这些谣言只是让那些讨厌她的人更加讨厌她罢了。她也告诉过老师，但是就算去质问那个师兄，只要他矢口否认，也没有证据是他在造谣，老师只能和她说不要在意，清者自清。

怎么可能不在意？

谣言开始传播的时候，一开始或许会有熟悉她的人不信，但谣言一经开始就难以停下。等流言像水波一样荡到完全不认识她的人的耳中时，它就变成了一个事实，因为那些人并不会在意这件事的真假，他们只是知道了，并且再告诉下一个人。从而众口铄金，一开始不信的人也开始相信，它就彻底变成了事实。

陈思诺无能为力，只能被如荆棘一般的流言蜚语死死捆绑，尖刺刺破肌肤，鲜血覆盖肌肤，难以逃脱。

宿舍也住不了了，艾嫣然便带着她在学校附近住酒店，“那段时间思诺的状态很差，在酒店里不愿意出来，还出现了自残倾向。”那天她上课回来，一推门就看见地上的碎玻璃，和拿着玻璃碎块往手上割的陈思诺，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冲上去。

因为这件事，她后来也不去上课了，当机立断，带着陈思诺离开这座城市，出去旅游。

“我以前很讨厌那对只会给钱的父母，现在倒是要感谢他们没事就给我发钱，让我可以带着思诺到处走走。”艾嫣然自嘲一笑。

远离了乌烟瘴气的学校，如蛆附骨的谣言也被渐渐淡忘，陌生城市的新鲜的空气和陌生人热情真诚的善意终于让陈思诺离开自我折磨的死循环，也逐渐能鼓起勇气面对。

她们马上要进入大四，陈思诺忙着保研的事，艾嫣然不打算考研就陪着她，一边在网上接画稿赚钱，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生活一忙碌起来，也就渐渐不关注那些子虚乌有的事，陈思诺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去讨论那些莫须有的事，但是出于警惕，她们两个毕设找了化学学院的老师。

“思诺收到了她想去的大学的offer，我在网上接稿赚了不少钱，加上那对父母给的，我完全可以在思诺的学校旁边租房，陪她一起上学。我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艾嫣然失落地低下头。她的未来里一直有陈思诺的位置，她一直期待着她们老了也能手牵手走在阳光下。

玉燕已经气得泪流满面，抑制住想要把狗男人阉割的冲动；谢毅当过一段时间刑警，这种事见过不少，知道谣言杀人于无形，因为不加节制的话语而酿成的悲剧数不胜数，他不知道陈思诺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死的，但或许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张淮藏住眼底的寒芒，说：“陈小姐失踪前发生了什么吗？”

艾嫣然长长叹了口气。自从思诺失踪，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回忆失踪的那一天。

那天她在租房里赶论文，思诺有事要回实验室一趟。一直到中午思诺都还有回消息，但是午饭点过后，就暂时联系不上了。她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在忙，一时就没打扰思诺，可是到了晚上七点，思诺还没有回来，她开始着急，可是无论打多少个电话，都是未接听。

她去实验室找，师姐说思诺中午就走了。不在化学学院，不在学校其他公共区域，她能想到就是药学院。

她去了思诺曾经实习的实验室，找那个畜牲，但是其他人说他下午没来实验室，其他人也没见过思诺。她便直接找去那人的宿舍，质问他是不是又去找了思诺，但是那人矢口否认，说一直在宿舍睡觉，他的舍友也能给他作证。

艾嫣然当然不信，但是不管怎么逼问他都问不出思诺的下落。

她拜托熟悉的师姐和几个朋友帮忙寻找，一晚上，毫无踪迹。

不安的预感在发酵，她一大清早就到警局报案了。

警察调取了学校的监控，根据监控显示的行动轨迹，陈思诺确实去了药学院。后来又去询问了老师，确认是教务处的一个老师让她交一个文件。又调取学院内部的监控，但因为监控老化严重，拍摄的片段不全，中间缺失了一大段，只能看见中午两点陈思诺从实验室出来。

后来也是跟着行动路线查监控，但是等陈思诺出了学校走了一段就进入了监控盲区，后面的踪迹很难寻找。

尽管艾嫣然始终怀疑思诺的失踪和那个畜牲有关，但监控显示的是思诺自己离开的，加上所有人都说那人没去过实验室，她也只能暂时作罢。

“过去三天了，一点踪迹都没有，”艾嫣然弯下脊背，声音里终于是忍不住泄出不安脆弱，“思诺，你到底去哪了……不要丢下我啊……”

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死的陈思诺已经变成了死时的模样，她的身上**地，还缠着水草，下意识和艾嫣然坐远了些。听到嫣然颤抖的声音，她又忍不住伸出自己苍白皱缩的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又害怕对她身体不好而收回手。

艾嫣然毕竟不是那种会在陌生人面前情绪外露的人，很快就收拾好情绪，问：“你知道思诺在哪吗？”

张淮点点头，在艾嫣然骤然亮起的目光中问：“您晚上有时间吗？”

“只要你能带我找到思诺。”

-

在前往目的地的出租车上，回忆起一切的陈思诺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大学生活虽然不像她曾经期待地那样多姿多彩，但是起码她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深入研究，尽管其他人都觉得她在装逼，但是她跟自己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知识是自己的，只要熬过这四年就可以了。

能和艾嫣然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真的很高兴，以至于对其他人的冷漠疏远都觉得无所谓了。

谣言刚开始盛行的时候，艾嫣然不在她身边。她和以前一样专注着自己的事，但是突然有一天，班上的一个男的在下课的时候问她，“一晚上多少，100够吗？”教室里瞬间响起的嘲笑议论声，那些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眼里的鄙夷，她迟钝地意识到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等艾嫣然回到学校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女，没有人听她的解释。那些人会拿手机拍她，一张又一张她和不同男性开房的照片被挂在论坛上，一个又一个“知情者”冒出来指认。言语像利剑，在她的眼里，周围所有人的五官都扭曲了，那些张张合合的嘴巴全都化作巨大的剪刀，先是剪掉她的□□，再是剪掉她所有的尊严。

她逐渐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反应过来的时候，玻璃碎片已经割开了手腕上的皮肤，艾嫣然抱着她痛哭。

旅行的一开始她是很恍惚的，几乎全程被嫣然牵着走。她带着她去到无人的山林，这里绿色鲜艳地仿佛要从叶子上滴下来，呼吸的空气没有丝毫杂质，小鸟的鸣叫在山谷间回荡，在这个最原始的地方，她终于短暂地挣脱刺入血肉的荆棘，望着绿叶蓝天发怔。

她们两个在这个天然氧吧待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色渐黑。后来的旅程她渐渐能参与进去，渐渐能感到快乐。

嫣然和她说，要紧紧牵住她的手，她一定不会再离开。

“嫣然其实一直很自责。她总认为要是她没有离开，或是那天翘掉社团活动来陪我，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思诺盯着前座艾嫣然的侧脸看了一会。

旅行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她主动提出要回去。她还有梦想没有实现，也不想再看嫣然总是带着忧愁的眼神。她必须向前迈出一步。

回去后发生的事意外地很顺利，她拿到心仪大学硕博连读的offer，嫣然的画在网上大火，未来变得值得期待。

那天她只是回实验室传一下实验数据，结束地早。因为马上就要到嫣然生日了，她约了一家手作店做木雕，正准备过去就接到学院教务处老师的消息，让她交一个承诺书，她只得先去填表。

教务处和她曾经的实习的实验室在同一层，为了避免碰到曾经的师兄师姐，她都是走离实验室远的楼道。但是那天很不凑巧，学院的电梯故障，新进的化学试剂只能由老师上下搬运，箱子堆在楼道里不好走，她又赶时间，只能走另一侧的楼梯。

想着自己的运气总不能真的那么坏，她几乎是用跑的过去。

可是，她真的真的真的太倒霉了。

明明是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明明大多数实验室里都没人了，但偏偏那个人在，并且看到了她。

那个人状态有些奇怪，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她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奋力冲向楼梯间，但是很快就被那人拽住，想要呼救却被紧紧捂住了嘴。

实验室的门被锁上。那个人的力气大得吓人，无论她怎么挣扎，他的脸上始终挂着诡异的笑。

她被阴影笼罩，被陌生的气息包裹，脱去的荆棘似乎再次缠上她的身体。人变成了长着剪刀的怪物，剪掉了她的□□和所有的尊严。剪刀开开合合，光明变成碎片，未来散落一地，她终究只能待在深渊。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状态确实非常不对劲，像是不清醒。他逃走前的一刻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十分慌张地夺门而出。

不过对于那时候失去五感的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想离开这里。

想去没有剪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着蓝天。

去哪里呢？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推开门往外走。

不能让嫣然看见，嫣然照顾她已经很累了。

她走出校门。

去海里吧。那里没有剪刀，那里有澄澈的天空。

哇，哪两个小天使给我点了收藏，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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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鬼草仙桃姜（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