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陆军省志怪谈 第9章 雁

【13】

“万分抱歉！小泉先生！”

你抖抖肩上的羽织，身后跟着的特务科的负责人不停地向你鞠躬道歉，你倍感无聊地敷衍无事。在你消失的半个月中，异能特务科的人仅能确认“小泉八云”尚在横滨，此外没有一点消息从港口mafia传出，可谓滑稽。

后来，你由港口mafia的武装汽车送往政府大厦，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你被港口mafia俘虏，脸上的羞愧难堪博得了坐在一旁的森鸥外毫不留情的嘲讽。

“学长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国家机构啊，真是神奇。”

“不过学长之后如果想鸥外了，鸥外随叫随到哦~”

“真是糟糕的大人。”坐在你身边的爱丽丝吐吐舌头，抱住你的胳膊不松开。

你并没有理会这二人，自顾自地调整了领口的位置，对着车里放着的立面镜整理平整衬衫。

你回到特务科秘密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了，身后跟着的情报人员和书记官正抱着一摞摞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待你坐定，他们在办公室把文件分开整理好，一份一份地向你解释哪些需要移送、哪些需要紧急处理。

“知道了，在此之前，还请让负责支援科的安部参事官来一下。”

你摊开需要交接的文件，身边少了妖怪的叮嘱和担心，心里像缺了一角一样心情低落。

消失在港口mafia审讯室十五天的秘书长……回来却被港口首领亲自送回……应该说你庆幸特务科的高层知道你的军部背景？不然是否回归后被打上“泄露军情”的烙印，都是未知的。正如你所忧虑的，本来天降秘书长之职就蓄积看一大堆一问题和怀疑为形式的种种龌龊，由此时生发出更多的猜忌和排挤，你只能回以苦涩微笑。

虽然八面玲珑的处事方式足以让你应付好繁冗事务，但静下心来，你依旧感到疲惫不堪。

心中似乎有郁结，压抑的呼吸断断续续。不断疾书写下的公文，似乎也因此变得割裂。

一旦周围沉寂、宛若你身处了十五天的监禁室，你就会不可遏制地想到森鸥外。这可不是好兆头。

“小泉大人。”参事官向你鞠躬问好，你靠在椅子背上，背对着他。

支援科参事官是当年提拔你的陆军省部长的女婿。这次调任，正是看在军部大人的面子上，种田山火头长官借以安部参事官的名义，才顺利进行的。

你找到他，不仅是要给军部大人一个交代，更有借此试探军部大人想法的意图在内。

首先是你熟悉的代劳：

“麻烦把三年内入职异能特务科的人员名单和背调全部送来，里面有不下于十个间谍。”

这意味着支援科将获得一份重大的功绩，借此机会参事官可以升任三个职位。

你感觉到身后的参事官摁紧了手中拿着的文件夹。

加大筹码。

“八年前入职、去年上半年离职、调任的人员也需要加以监视。”

“听闻特别支援科参事官手下人才济济，不妨挑出一位进入港口mafia成为双面间谍，三年后提拔为参事官辅佐。”

由秘书长主动提出的方案，一本万利的买卖。

“另外……”

“大人有何吩咐。”

最重要的是，主动引咎，向军部的那位大人澄清。

“……找书记官为我起草卸任书。”你看着昏暗的室内，厚重窗帘遮住的窗外景色。“辜负了陆军省前部长的栽培，八云甚是痛心。”

“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大人您是这么想的话，肯定又会一拐杖打过来了。”参事官叹了口气，“局长大人方才同我说过能理解小泉大人对流言蜚语的担忧，但依旧希望您能留任，继续委任秘书长之职务。”

见你依旧沉默，参事官从身侧的文件夹中抽出一份协议书的复印件。

“这是军部大人说，您一直以来想从他那里得到的答案。”

“关于十大灾厄之一，鸟取之姑获鸟的镇压议定书。”

“五年前，由协定双方共同签署，沉寂于东京眠馆的大妖。”

你转过身，看着参事官，后者被你可怖的视线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呼吸一窒。

“放在这里吧，感谢。”

你轻声说道。

参事官这才如释重负。

【14】

如果在异能特务科乃至整个陆军省提及小泉八云，无人不会想起五年前东京都地区的大型灾厄——姑获鸟的镇压。

针对突然异变的“眷属”，指挥官以一己之力尽数收监，在事态蔓延到全境前控制所有异变源，并将姑获鸟镇压于东京的眠馆。

其中最为津津乐道的，当然是总指挥官和灾厄的决战，相传江户川的水被拦腰劈断、浅草寺寺庙因此倒塌，鸟居上悬挂的御守散发着不详的“妖昭”。而传说中法力无边的大妖、东京都地区频发的异变伤亡的祸首，则不堪重负地倒在浅草寺雷门的灯笼下，残破的羽毛在紫色妖气中侵蚀出黑色边缘，逐渐骤缩成足以被神龛容纳的大小。

那个时候，姑获鸟说：“还请您宽恕我的罪过……八云大人。”

你说：“蛊惑人心。”

你的视线扫过身后跟来的军士，抽刀，挡住他们意欲上前的动作。

“切莫轻举妄动。”

你把姑获鸟装进神龛的囚笼中，伴随着胜利的欢呼，你把过去所有的记忆都埋进土里。

你驳斥了军部“就地执法”杀死姑获鸟的建议，坚持以“镇压”形式将姑获鸟“封印”在眠馆。为此接受自贬卸任，罔顾军法的罪名。

这份镇压议定书，是陆军省对你私自行为的准许，却也是在将姑获鸟推向“十大灾厄”的位置。

作为鬼怪的主人，你知道陆军省忌惮你强大的异能，即便你的视力愈发变差，这种恐惧也没有消减，反而日渐担心你因此对军部心生芥蒂。姑获鸟三番五次阻挠他们私下对小妖怪们的下手，更是被列入所谓的灾厄名单。

你们之间不需要商量。当电报传来姑获鸟叛乱时一切你就心知肚明。

你尚且没有决定如何处理军部、妖物、人类之间的关系，那么姑获鸟现先为你做出决定：让你见识到军部对异己不遗余力的迫害，让你明白只要隐患不除，妖物终会生活在这片阴影之中；但同样借此让你和妖物得到喘息的机会，避开军部的监视，谋得安息之地。

姑获鸟。

你攥住镇压协议书。

有条年少的小泉八云无比崇尚的道路，在这一刻你再清楚不过地碎裂了。

【15】

借着军部大人的恩惠，你得以在异能特务科继续就任秘书长一职。

森鸥外依旧源源不断地向你在横滨的私人住宅寄信，特务科的特工起初以为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逐字逐句地斟读，却发现无非是一些春花秋月、“矫揉造作”的话。你并没有阅读的兴趣，任何和他相关的东西，你都会感觉内心的情绪在发作，不理智和烦郁在操纵着你。

你往往会吩咐下属将他们烧净，就算如此，你仿佛也感觉空气中飘荡着森鸥外的气息，无法摆脱。

“据港口mafia那边线人的说法，mafia前代首领死而复生，扬言自己的死亡直指现任首领森鸥外是罪魁祸首。”搜查官拿着厚厚一摞的分析报告，站在办公桌前报备，“……另外，那位森鸥外首领今天的来信说甚是想念大人，想和您见面。”

“不见。”你摆手，“猎犬那边的犯人今天移送，相关手续和安保工作都做好了吗。”

“暂时无需担心，八云先生。”

出声的是站在门外的人，你听得出是特务科长官种田山火头。

“请进。”

“看在我的份上，你们暂且约个时间见面吧。”

警卫将门拉开，种田长官走进办公室，将门带上。似乎预料到你会询问他为什么，解释道：

“借此机会，或许能刺探所谓【罪魁祸首指证】的真实性，乃至能取得关键性证据。”

智多近妖如森鸥外，也有能抓的把柄？

多是一些只能扰乱视野，分散精力的道听途说吧。

你皱眉。

森鸥外靠谋杀先代首领上位是绝大部分高层心知肚明的事情，种田山火头的要求似乎只是想抓住他的一个把柄，借此制约那人的行为？异能开业许可证尚未颁发给港口mafia，借用这个理由好好谋划一番，才是最优解。

你尚且并非横滨人，却也知道先代港口Maifa首领的暴行，比起森鸥外如今的经营，他将罪恶深耕织于走私、贩du、人口买卖、器官交易。

在你的视角下，这样的人可能比森鸥外都更不适合成为横滨□□的首领。

“那就按种田先生的安排来吧。”你沉声应下。

只是想到这个学弟，你就已经感到窒息和烦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听着空气中的对话，你感觉沉重的呼吸声要盖过一切。

无端地想到他留德时亲近你的模样。想到黑色的发丝互相交缠，想到图书馆巨大彩窗下站着的少年。

“我们准备在见面前散播关于见面地点的信息，引诱所谓复活的先代港口mafia首领，等他们对峙的时候......”

“就这样吧。”你打断了种田山火头进一步对安排的仔细描述，“先生顾虑周全，八云相当放心，只可惜案牍劳形，不胜疲惫，可能需要稍加休息，还请回避。”

你已经在控制自己对【森鸥外】的思考了。可是时常仍会陷进大脑的回路中无法挣脱。比如现在，你可以断言倘若继续就此话题展开讨论，今晚恐怕在梦中都会不得安生。

真是，糟糕透顶。

反复给自己强调不该、摒弃。

却丝毫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愈发靠近。

是上瘾，是自我强制隔离后的戒断反应。

等几人离开，你捂住失明的眼睛，那里又开始刺痛。

在这种阴郁的、地下的、卑劣的堕落之中，独处无疑在释放着内心中不断积累的愤懑，不是挣扎于道德的审判，就是用力反驳着自我的约束——从憎恨森鸥外的羞辱行为，到怀念森鸥外和你的留德生活，再到那一瞬间的担忧。

越是敏锐于自我感情的人，越是抗拒自我因感情发生的变化。

廉价的幸福，崇高的苦难，二者必须选择其一。正如耶稣对众人说：“你要努力进那窄门。我告诉你们：将来有许多人想要进去，却是不能。”所谓的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唯有窄门引向永生。

那么你要走进窄门吗？要约束自己的情感、惩戒不忠的行为、抛弃自由的本我、湮灭所有亲缘的关系，成为禁欲的清教徒，再走进窄门吗？

你摁住搜查官呈递的报告。

明天……真是诸多纷扰啊。

感情改变好难......

就个人的感情生活而言，比较单调乏味，真是构思不出来精心设计的感情会是什么样子

(滑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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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