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陆军省志怪谈 第14章 高濑舟

【26】

横滨·暗巷

阳光似乎绕开了古老楼房的间隙，胡同的水泥墙脚爬满了青苔，老旧的管道从房顶向下。在这里，任何动静都会被黑暗吞没。

“咳咳……咳咳咳。”巷子深处传来你咳嗽的声音。

“事情办妥了吗？”你靠着墙，看向款款走来的桃妖，将垂到眸前的头发别在耳后，随着异能力的扩散，暗紫色的光芒覆盖住整条巷子。这样没有人能听到你们的对话：“组合和港口mafia对人虎的争夺，都消停点了吧。”

“一切如常。今日妾身看见人虎在陪那个港口mafia的小女孩游玩，就没上去扰了兴致。不过目前组合的人还没有对‘人虎’出手。”桃妖捻起宽大衣袖上的桃花花瓣，走到你身边：“说起来，那个小女孩身上有夜叉的气息呢。”

“——可惜了，妖怪不愿与夜叉为伍，夜叉也不屑于同我等交流。”

横滨是一块鲜有妖物诞生的土地，正因如此，在这里能遇到同源的生物在桃妖眼中都蒙上好感。

“那个夜叉，是什么情况？”你抬眸。

你想到之前同港口mafia的干部之一尾崎红叶的金色夜叉的战斗，夜叉凶狠并且难以交流，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或许对后续的行动会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从那位夜叉身上的气息来看，应是小女孩的血亲的。好在对‘人虎’和她自己都没有恶意。”

“这样吗……”你沉思。

“先生莫要担心，桃妖在‘人虎’身上下了桃花，那边有异常随时都能发现。”见你眉头没有舒展，桃妖像小时候那样揉揉你的发旋，你感慨的喟叹一口气，为自己开脱：“军部的命令，不得不上心。”

“不过这一次，估计我们也不用插手过多吧。”你笑道。“就像眠馆一样。”

“横滨，也有横滨的生存之道呢。”桃妖附和。

“啊呀呀。”

你挑眉看向桃妖，后者捧起一朵血红的桃花。你会意是‘人虎’受到了敌袭，便点点头，让桃妖化作你衣领的桃花领扣。异能的紫色光芒一瞬间笼罩住你，你也在紫色光芒中消失，一眨眼传送进了一个粉色的房间【异空间】。环顾四周，是一些很普通的横滨市民，视线汇集之处，是在笑的组合成员，侦探社的橙发小子，‘人虎’，以及人群中的森鸥外。

嗯？他怎么也在这里。巧合吗？

你在异能的作用下悄悄隐匿了身形。

你正思考着，看见普通人争先恐后地从异空间通往外界的门中穿过，只剩刚才那几人留在空间。‘人虎’明显是把森鸥外当做了普通市民，急切地劝说他不要留在这里。医生打扮的他解释自己是为了寻找一个小女孩，不得不留下来。

“不然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森鸥外露出窘迫的表情，视线却落到了你隐匿的位置。

——他似乎透过遮掩你的异能力，看见了你。而他刚才那句话，好像是在对你说的。随即，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今天打扮的并不是很精神，用红头绳勒起杂乱的短发，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抹平医生大褂上的褶皱。

你皱眉。‘人虎’居然没有一点怀疑，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组合的小女孩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巨大的人偶‘安妮’浮在她身后，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并没有着急解除异能，只是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组合成员的把戏。在看到森鸥外表现出狼狈躲闪的模样时，你轻笑出声。安妮和‘人虎’激烈的追逐战在你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突然，那个巨大的人偶似乎感受到你的气息，瞬间暴躁起来，恼羞成怒地停下对‘人虎’的戏弄，阴影向你扑来。组合成员急冲冲地呼喊着安妮【人偶】的名字，对她的异常举动感到奇怪。

啊，被发现了。

你向左闪身，避开了人偶袭来的一抓。

“安妮！你在干什么！”组合成员对自己的异能产物并没有完全掌控，气急败坏的看着安妮对虚空的一抓。

似乎因为这一击完全没有碰到你一分一毫，人偶巨大的手掌开始在你周身不断挥舞，你都轻松躲开。在刚才的袭击中被击倒在地的中岛敦看着人偶安妮的举动，也缓缓露出了问号。

人偶对异空间有绝对的掌控力，但那个女孩没有。原来是这样的吗。

你很快得出了结论。

“是谁？！”就算在不敏锐的人，此时也意识到安妮是发现了隐藏在异空间里的敌人了，红发的组合成员身上瞬间被红光笼罩，恶狠狠地看向安妮攻击的方向。

你缓缓解除异能，侧身又一次躲过了安妮的攻击。随着抓空次数的不断上升，异能幻化出的人偶愈发暴躁，每次攻击都能把周围的盒子震碎。

“这身打扮……横滨的军警吗？！”组合成员尖叫，随之而来的是安妮更加凶猛的攻击。“军警为什么在这里！”

似乎根据你的打扮，把你认成了军警啊。

“军警？”人虎疑惑地看着你，又看向自己的伙伴，对方神色严肃地点头。

“组合有外交豁免权，军警应该没法采用强制措施，大概是意外卷入的。”

随着巨大轰鸣声，你向后撤三步，按住别在腰侧的佩刀。安妮似乎将你的站定视作可乘之机，狠狠地向你冲来。

“小心！”即便相隔较远，安妮动作产生的空气波动让人虎意识到这一击的凶狠，惊呼：“军警先生！”

你只是取下了佩刀，刀鞘都没有打开，用佩刀挡下进攻，随着转向，狠狠地将异能力产生的怪物拍到了异空间的墙壁。巨大的撞击声从礼物盒的尽头传来，人偶安妮那只攻击向你的手掌无力的摊开，整个掌心都碎成粉末，孤零零的指关节掉在了红白间隔的地面上。

你没有兴趣理会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的人虎，将佩刀别回腰间后，走向被莫名恐惧攥住心脏一动不动的组合成员。

恐惧源自未知。

露西·蒙哥马利的腿抖成筛子，汗珠从额头凝聚。你的强大毋庸置疑，你现在是她的敌人，但你让她感受到绝望和无助。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在尖叫着让她逃跑，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在如此恐怖的震慑下动弹不得。

这个人和她以前见过的所有的敌人都不同，没有强大异能力者的暴戾乖张，反而更像文人雅士，靠近能闻到淡淡的茶香。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高贵，但是那毫无任何情绪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寒冷告诉她在这个人的眼中，自己可能是一只随手就能被碾碎的小老鼠。

“组合……”你走到她身前，“露西·蒙哥马利是吗？”

“是……”

“无意冒犯。”你微微欠身，“在下异能特务科关东地区秘书长，小泉八云。幸会。”

“虽然无意冒犯，但是也有不得不打断这场闹剧的理由。”

森鸥外的眼睛笑眯眯成一道缝，手捧住脸，左右摇晃。

“嗯？大叔，你……”看到他怪异的举动，中岛敦愣住，扯着嘴角疑惑道。

“啊~学长真的太帅气了~”

瞬间，人虎的脸上滑下三道无语的黑色竖线。

“在下听闻故友的侦探社成员被困于此……”你没有理会旁边的异动，只是冷冷一撇，墙角刚修复好自己被拍碎的手就再次跃跃欲试的安妮瞬间缩成一团。

“啊——鸥外以为学长是来救鸥外的呢。”闻此，医生打扮的男子肉眼可见地失落。

如他所料，学长在人虎身上下了追踪符号，应该是全天候关注呢。不过听说陆军省新来的军部下了死命令，必须将人虎带回东京都实验室，按照军队以前的同学的说法，学长一意孤行拖延任务截止期限，似乎想从军部手中保下人虎。

你听到后罕见的顿了顿。“……还有一位学弟，只能出此下策。”

下垂的嘴角又扬了起来。

【27】

中庭清泉的潺潺声伴随着风穿梭竹林的簌簌声，眠馆内似乎空无一人，只有侧面拉门边热腾腾的茶水和点心昭示着入侵者事态的不寻常。中庭天井口似的布局让阳光有些难以垂落在石子路上，阴湿的青苔爬上枯山水和庭中的老藤树，像是废弃已久的地方。

但他的主人仅仅只离开了一个月不到。

入侵者们绕开正门的守卫和监控摄像头，翻过隔断面墙，推开内院的门，走进寂静幽深之中。

“眠馆的神物……”其中一人低声询问身侧的同伴，“早听上面的人传的神乎其神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这行人的队长，严厉出声打断：“都闭嘴。”

他似乎见识过眠馆的古怪之处，在此之前也对眠馆的主人，传闻中陆军省的独眼走狗——小泉八云多有了解。自这位陆军省的杀神引咎辞职，无数官员政客都在明里暗里地想办法除掉这个异类，在他还是跟在后面执行任务的士兵时，某次随行尝试到眠馆行刺。

一定是某种超脱常人理解范围的事情发生了。在眠馆中的一切记忆被清理，连着几天他都在噩梦中度过，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和无法捉摸的庞然大物，宛若神明投射的黑影，紧紧地锁住他的喉咙，令他匍匐、拽下深渊。

“戒备。”队长警告地看了一眼悻悻的队员，审视地扫过昏暗的室内，推拉纸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什么东西在暗处磨牙。阴湿的空气若有若无地抚摸上裸露的皮肤，引起阵阵恶寒。

当他们踏入眠馆内室的那一刹那，身后的房门就被黑暗吞没，鸦色的羽毛从昏暗的中庭空中落下，一位持刀的武士突然出现在房檐上，盘腿打坐。身后背着半人高的太刀，鎏金的刀柄上贴着繁复的朱砂黄符。

天狗站起身，俾睨入侵的刺客。饶是上过战场的队长，也忍不住发哆嗦。

是宛若神明一般的强大可怖的生物。

尽管身着普通和服、衣摆也干净整洁，但浓稠的血腥味已经顺着阴冷的风凑到鼻腔之中。脚下的石子路已然是森森白骨，透过藤树仿佛看到尸骨堆积如山、哀嚎遍野的场面。呼吸情不自禁的放慢，心跳的声音快冲破胸膛。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凝视着他们。

“撤退！”队长从怔神中惊觉，大声喊道：“全部都撤退！”

可是身后已无退路。

天狗从房檐上跳下，抽刀，收刀。动作行云流水。

食梦貘一蹦一跳地从倒在地上的人身上踩过：“嗝--”

天狗问：“吸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食梦貘吹出一个大泡泡，里面是一位焦急地在办公桌前踱步的政客，嘴里念念有词。仔细看，旁边还有几个正装打扮的政客紧张地盯着时钟。

“好油腻的肥猪。”一旁屏风少女也幻化出身形，“我犯恶心了，能不能让雪女去！”

雪女摆摆手：“我还要吃北海道的奶油拉面呢。”

他们在谈论吞噬的事情。对于妖怪而言，吞噬恶、制造恐惧乃是在正常不过的狩猎。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座敖童子从树上下来，“军部那边一大半的都想要‘神龛’，果真都是忘了伤疤啊。”

神龛里的姑获鸟，向来不是愿意与人为善的妖怪。

不过同样，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睦相处吧。

“军部这样的试探，不会永无止境吧？”屏风少女舔舔刚吃的桃花酥沾到嘴角的碎屑，“不过那帮老家伙应该已经急了——这几次派来的特殊部队都无功而返，估计迟早会踏破眠馆的门槛吧。”

“我们的处理方式太温和了。”向来不支持仅是遣返特殊部队而不就地格杀的乳母樱皱着眉头，“没有□□实打实的疼只会扩大这些人的贪婪之心，对眠馆和神龛的独占欲。”

柳女调笑似开口：“嘻嘻，不会是要开战吧~”

“嘘——”周围的妖物仿佛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瞳孔都染上了猩红的眼色。

“等八云大人的回答吧。”在旁边喝茶的天狗顿了顿，“大人自有定夺。”

像是给这个闹剧画上一个句号，妖怪们罕见的没有继续说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向了静静地伫立在中庭小溪边的神龛，面色凝重、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小溪流水发出簌簌声响，仿佛在赞成天狗的表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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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高濑舟